叶曙明:浴血中山纪念堂
浴血中山纪念堂
--作者:叶曙明
今天人们一提起广州“文革”期间的武斗,都会说到1967年7月23日发生在中山纪念堂的那场大武斗,但能说清其来龙去脉的人并不多,很多谜团也许将永远埋藏在历史的浓雾之中。
现在,让我们回到46年前的那个夏天。7月23日,东风派的主义兵在中山纪念堂举行总部成立纪念大会,而红旗派则在越秀山体育场召开追悼糖厂武斗死难者的大会。时间、地点都十分接近,危机再次逼近了。
当时,两派要召开大型群众集会,均须事先向军管会申报,最初主义兵的成立大会是在军区后勤礼堂(即陵园西路),旗派是在东较场,但最后却改为两个十分接近的地点,这是为什么?事后没人说得清楚。
这天下午,从中山纪念堂到越秀山体育场一带,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群众,有旗派的,也有东风派的。一些本来准备摆放在追悼会上的花圈,索性摆到中山纪念堂门口,以示抗议。午饭之后,一批旗派群众抬着花圈,分乘两辆汽车前往越秀山开追悼会。12时半左右,车在纪念堂东侧停下,准备集队前往越秀山。广钢、广船的旗派工人到得比较早,天气很热,大家熙熙攘攘地在纪念堂旁边的树阴底下休息。纪念堂内的主义兵十分紧张,一直用望远镜监视着。
忽然之间,有几十个身份不明的人冲进那班乘凉的工人中,挥刀把广船的一个人捅死了。然后这帮人就爬栏杆跑进纪念堂,混入了主义兵的人群当中。这个突发事件,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当时主义兵也纷纷追问,这是不是他们的人,都说不认识。但再去追查时,已经找不到这些人了。
这时,在纪念堂另一边,纺织学校的主义兵在进入中山纪念堂时,与堵在外面的旗派组织发生冲突,于是大规模的武斗就开始了。
也许,在事隔多年以后,再追查当时武斗的起因,已不重要。不管是谁先动手,不管是谁有备而来,蓄意制造事端,挑起武斗,对于事情的结果,都没有什么影响。很可能,双方都是有备而来的,双方都打算与对方大拼一场。但也有可能,他们都跳进了一个预先挖好的陷阱之中。
军管会的值班人员对事件起因也不清楚。值班日记这么记录:“今日下午,红旗工人、工联、三司在越秀山体育场开追悼大会,主义兵在中山纪念堂开总部成立大会。于3时发生武斗(事因不详),至5时左右,旗派在外面包围主义兵,约有一万多人,主义兵在纪念堂内约有二千多人,在外面也有部分。事情发生后,警司杨(阳)司令员和省军区黄司令员均到现场制止武斗,被旗派围攻,被部队救出。武斗初,警司派去二个连,后增派六个连、二个营,后增至二个团的兵力,下午6时40分所有大门被部队占领,部队并把双方隔开,方制止武斗。”
武斗最后停火的时间是晚上8时左右。在此期间,省军管会频频接到各方的告急电话:“地总在海珠广场集结了一千多人向北走;西村地总有二三百人向中山纪念堂移动,打伤了旗派三个人;地总总部有十多辆卡车准备拉人,还准备有十多辆汽车石灰,封锁了北京路;郊贫(联)在新村和沙河集中,人数不详。”入夜,地总把纪念堂内的主义兵接走。
解放军从混乱的武斗现场,抢救出89名伤员,其中五人送往医院后死亡。实际伤亡人数,无从统计。当时旗派声称他们最少有33人死亡,400多人受伤。主义兵则称他们有九人死亡,100多人重伤。市军管会一名参谋承认:“武斗中,双方伤很多,无法统计。”文革后,两派组织头头都否认这次武斗有死亡。也许,实际伤亡人数,永远无法大白于天下了。
“七·二三武斗”之后,广州成了一座恐怖之城。据7月24日省军管会总值班室,记录了街头动态:
△中山纪念堂今上午有一千余学生(新组织的)冲进场内,打乱设备,已派二个连队制止。
△中大红旗在校开会,有的准备武斗凶器,要求不准单独外出。
△广医红旗上午将水、粮食搬上大楼,并用石头修工事。
△17时反春雷派在南站集结队伍,并派30人手持凶器到办公室将门封锁。
△据红司、三司反映,明、后天有大型武斗,十六中旗派已全部转移到七中。
△广州体院造反派(三司)今下午带行李和体育器材(手榴弹和标枪)离校,声言要干到底。
△市一中七一造反派(旗)将可作凶器的东西都搬上三楼。
……
“血洗广州”的叫嚣声,喧腾一时。铁路南站从7月24日起,全部瘫痪,货物不能装卸;工业用煤来源断绝。两派都在酝酿新的武斗。7月22日,南站武装部民兵的枪支,被造反派夺走重机枪二支、轻机枪二支、冲锋枪14支、步枪45支,他们扬言要“砸烂南站家属宿舍”、“血洗西村”。两派的列车,机车乘务员因互相对抗,都没有上车,在家准备武斗。列车无法开出,广深线的火车也停了,不少外宾上车后也被迫返回。市内公共交通大部分停顿。
7月25日,旗派在省体育场召开“‘七·二一’、‘七·二三’死难烈士追悼大会”。军管会正担心广州会步武汉后尘,偏偏武汉钢二司赴穗调查组、首都红代会北航红旗八三一支队、哈军工红色造反团九四三支队等17个组织,在7月25日联合发表声明,声称“七·二三事件是大规模武斗的讯号”。武汉三司硬革联亦于7月29日发表《严正声明》,显示出北方的造反派正积极介入广州地区的文革。
广州形势危疑震惧,已到全面溃决的边缘。
转自《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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