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生:奉母迁灵记
奉母迁灵记
--作者:张宁生
2014 年清明节前十日,在台北五指山先父彝鼎公的墓地,看着母亲的棺木缓缓下落于墓穴内。我流着眼泪默念:“娘!我知道您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爸长久在一起。今天实现了您二老生前夙愿,祝愿二老朝夕相伴,永不分离!”
离别久 相聚难
母亲这一辈子,实在太不容易。
母亲 1907 年(民前五年)阴历二月十七日出生在山西省灵石县一个名为豪子头的偏僻小山村,姓曹名讳凤诏。 1925 年(民国十四年)遵父母命与先父结为夫妻。婚后父亲继续清华的学业。母亲迁居天津我外祖父家守候。两人只能在父亲休假时见见面。 1928 年父亲清华大学毕业,公派赴美深造,母亲又在期待中度日。五年后父亲返国。正值国难当头,父亲从政报效国家,先在江西,后返南京。母亲毅然离津,远赴江南和父亲正式组建家庭。 1937 年“七七事变”,母亲因生育我滞留津门,未能与父亲同赴抗日基地。八年不通音讯,遥相牵挂。抗战胜利后,辗转相聚,又开内战。 1949 年,父亲随国府迁台;母亲留在大陆。此后则是漫长的孤苦守望等待。垂暮之年又遭遇了十年“文革”的磨难,终至卧床不起。 1976 年唐山大地震波及天津,墙倒屋塌,风餐露宿,几经丧命。我闻讯火速将母亲接到山西原平(本人任教的中学),虽能暂且存身,但无法挽救日益加重的病情。母亲终于在 1977 年十月五日客死他乡,无处寄托冥身,经我妻求情,葬于岳父家坟畔--山西原平东荣华村南坡。
母亲活了 70 岁,和父亲结缡五十二载,两度相聚不足七年。大半生在希望、期盼、失望以致绝望中度过。临终时未对身后事留下半句遗言。这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痛!
公元 1991 年,两岸民间往来日渐开放,我经批准赴台,恭祝父亲九十寿辰(相聚两月)。临别时,父亲依依不舍,一再对我说:“……我这一生对家庭未尽到责任,没照顾好你母亲。”并提起当年他家境不宽裕,在清华求学期间,是我母亲和外祖母节省下日常开销接济他的生活费用,愧疚之情溢于言表。此时母亲已去世十四载。我便理解了父亲一直独身,不再重组家庭的原因。
1992 年二月四日,父亲辞世。我于三月再次赴台,与先期到达的家兄赣生清理遗物时,一个锈迹斑斑的电热壶唤醒了哥哥的记忆。在 49 年风雨飘摇中,这壶曾伴随着父母一路辗转,从南京颠沛万里到成都。母亲和哥哥在成都登机先行,却被截留于昆明机场(后无奈返回天津)。想不到第二天启程的父亲竟将此壶带至台湾。近半个世纪过去,早已不能使用,却一直留在身边,睹物思人,不忍丢弃。我们把它作为随葬品放在父亲的棺木内,让这段思念留存永远。
三月三十日,在治丧委员会的操办下,父亲被安葬于五指山国军示范公墓。双人墓穴留下母亲的空位。墓碑上刻有母亲的姓名。准备在各方面条件允许时,将母亲亡灵迁来,与父亲合葬。让生不能同寝的父母死能同穴。家兄从小处世积极主动,被父母视为骄子。他力主由他亲手操办父母冥合之事。
不幸家兄于 1996 年病故。我则因两岸阻隔心存疑惧畏难,再加上从 1997 年后就奔波于中美两国间,身陷照看第三代的家事中,所以将迁灵大事迁延至今。然而,不办此事何能心安?每念及父母颠沛流离,隔海期盼,两心相悬,怎不让人痛彻肝胆?眼看不孝残躯已趋八十高龄,时不我待,与妻作出决定之后,俩人于去年春夏之交返回山西原平。准备好相关资料。将先母从客居寄埋之地请出遗体,送往太原,经妥善安排,从这里开始了投亲之路。
太原--山西首府。抗战胜利后的 1946 年,母亲和父亲的团聚之地。由这里乘车赴北京(旧称北平), 1947 年母亲引我和父亲相认之情景犹历历在目。今日则要由我侍奉母亲前去投奔父亲。
去台北,有两条路径可选择。有人建议,参加旅游团,渡海峡径赴台岛。而我们的大女儿张丽,也是三个孩子中唯一曾赴台陪伴过爷爷的,她力主先去美国,由她和夫婿德铭操办下一段行程。
时间倒退回八十五年前,那年父亲告别母亲,独自乘邮轮赴美求学,历经二十余日方达彼岸。如今,我们陪同母亲乘飞机,仅十三个小时即落地于美国第三大城市芝加哥。芝加哥大学正是父亲在此苦读两年完成硕士学业,并为进一步取得哥伦比亚大学博士打下基础之地。母亲到此,可略补当年未能陪同游学之憾。
伊州香槟市,这里有著名的伊利诺以大学。父亲在台政治大学,曾筹办公共行政和企业管理培训中心。于 1965 年再次赴美考察,和多所名校签约,选派青年才俊来校培训。伊大即在签约之列。今天,老人家的孙女、孙女婿就在此校任教。我们也陪同母亲在此停息,为赴台做好准备。
经女儿张丽和台北五指山公墓管理组多次联系,又由德铭在台友人协助完成先期申办手续。我们由德铭陪同,侍奉先母亡灵飞赴台北,完成了奉母投亲之旅。
母亲深锁的心愿,父亲寄托于物的思念,在二老长别六十五载后,终归有了圆满结果。
枫木之思
为母亲选择寿材,从平安园的网页中,我第一眼就认定了枫木。
从古至今,对于“枫”的吟唱,数不胜数。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紅于二月花”。赞颂了枫叶之美。更多的则是“萧萧枫树林”,“相思枫叶丹”。“枫林已愁暮,楚水复堪悲”。“晓来谁染霜林醉,点点滴滴都是离人泪”。火红的枫叶象征着亲人间的思念与离愁。正与我对母亲的感知相契合。
直到遇见“阳明书屋”围墙外的那株树。
那树耸立在阳明书屋边门外侧。名为“枫香”。时值春季,我们没看到火红的枫叶。入眼的是挺拔的树干,高达数丈,径需两臂合围。仰望高处,几支分岔盘旋环绕如有力的臂膀,似在保护怀中的嫩枝幼芽。知情人讲,当初建屋时,为保存这里一株小树,主人宁可把围墙缩进了数步。四十多年过去,它孤木独立,抗台风,顶暴雨,顽强生长,才有了今日呈现的状态。挺立一隅,与路侧众多的杂木截然不同。
“枫”者,“风木”也。它启发我去认识母亲的另一面。母亲的后半生正如风中之木。日渐衰老的柔弱身躯承受了常人难以背负的重担。
母亲的大部分光阴在母家度过。我的外祖父出身农家,幼年丧父,由同乡带引远赴津门在钱庄做学徒。苦熬至而立之年,偶逢机遇,逐渐发家。因操劳过度,于 1935 年早逝。我的外祖母自幼父母双亡,被收养作童养媳。生育我母亲后即骨骼变形,落下残疾。外祖父为传承后代,在天津本地又娶一妻,生下四男二女。外祖父去世后,由这位天津姥姥主持家业。我亲外祖母、母亲携我兄弟二人处于寄食地位。由于社会变迁,家道中落。天津外祖母于 1945 、 1950 年两度下逐客令,要我外祖母自谋生路。第一次逐客不久,日寇投降,她见我父亲有可依靠之望,痛悔不已。反讬我父亲为他在家闲居的长子(我称三舅,燕京大学肄业生)介绍工作。第二次则认准形势,态度强硬。我母亲为维护老母权益,到法院要求分割房产。法庭上,三舅面斥长姐(我母):“你男人是反动派!”母亲默默承受了亲人反目的刺疼。
好在法院还是依法判定,外祖母、母亲分得十余间平房,靠出租以维持生计。此后家门冷落,众亲友大多疏远、疏离。越是关系近,过去来往多的,越是避之如防瘟疫。有的托人捎话:“怕说有联系,受拖累。”有的在背后翻旧账,数算母亲以往接待不周处,为自己的背离找理由。闲言碎语不断传入耳中,母亲总是以沉默相对。
那时我弟兄还处于少不晓事的年龄。母亲独自背负着精神和经济上的双重压力,照顾老母,筹划家计,供我弟兄读书,一切均需亲历亲为。
母亲没受过正规的学校教育,但她常以父亲的求学经历为榜样激励我们。她说父亲“学问好”,要我们读书上进。回想起我小学时的男同学, 49 年后大都进工厂当了学徒工。初中毕业时,同学们大都投考中专技校,为的是早日挣钱养家糊口。而我读了高中, 18 岁考入师院才不再需要家里的生活供养。 21 岁作实习教师,开始按月寄钱回家略解薪火之需( 1958 年房产交公)。在我成长的青少年时期,若无母亲给予保护和支持,哪有我今日?
当年尽管母亲身处孤立无援之境,遭受了冷眼、歧视,可她推己及人,一直保持做人的原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母亲坚守的信条。
一次母亲独自外出,穿过马路时,一辆自行车贴身而过,将母亲撞倒在地。骑车的女孩慌忙停下来,不知所措。母亲想到大儿子每日骑车外出,难免遇到这类麻烦。她当即对那女子说:“你走吧,我没事。”自己一瘸一拐蹭回家,多日后才得康复。
对于天津那些恩断义绝的同父异母弟妹,母亲也从无抱怨之言,每当提起时,她总是说:“毕竟是在人家家里住了多年……。”文革中常有外调人员找上门来,调查以往亲友、熟人的历史问题。母亲总是如实作答。问到同父异母兄弟时,她说:多年无来往,相互不通信息,更没有政治上的牵连。正因为母亲的自持、自重,在文革中没有受到直接冲击。当然,担惊受怕是免不了的。文革初期,母亲耳闻目睹街坊邻里被抄家、批斗,押送回乡,一日数惊。大儿子因与厂里造反派意见不投,造反派将“打到×××”的大字标语直刷到街门外的墙上。二儿子回家探亲按规定报了临时户口,却被夜半唤起,送去住“学习班”,要速回原单位参加清队。运动中期,又兴起备战,疏散城市人口,街道干部几次三番登门,动员催促阖家远赴内蒙农村插队,母亲寝食难安。拖至后期,她再也扛不住了,倒了下去,从此再没有站起来。
在我记忆中,从未听到过母亲的抱怨、索求,很少看见母亲哭泣、流泪。母亲痛哭过的一回让我铭心刻骨。那是在饥饿的 1961 年寒假,我用补发的工资为外祖母买了十斤高价胡萝卜。因上一个假期,躺在病床上的外祖母试探着问我:在山西能不能买到胡萝卜?在物质产品極度贫乏的年月,我竟不敢给肯定的承诺,只是说:我尽量找找。返山西后经多方问寻,临近年关终于买到了。我急切盼望着放假,给姥姥带回惊喜。却作了一个恶梦,梦见自身处于白骨累累的洞中。惊醒过来,心慌不止。转天接到家中来信,说外祖母病重。我背着萝卜赶回天津,外祖母床上空空无人,已然草草安葬了。母亲悲切地对我说:外祖母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极度衰弱。只为过年扫家开了一下窗户,就得了感冒,几天就走了。那些天,每忆及外祖母因饥饿衰竭而致命,母亲就泪如雨注,痛不能言。哥哥一再劝阻都无用。
人怕伤心,树怕伤根。外祖母是母亲在娘家寄居的根。回顾自身,有夫不得团聚,相伴半生的亲娘又撒手而去,她内心的伤痛远过常人,怎能不饮恨泣血呢!
多年来,柔弱的母亲一直表现得格外坚强,外祖母的去世,显示了母亲内心深处的脆弱。我后悔当时只是衔着泪默不作声,没有陪伴母亲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然后向母亲立下誓言:我们弟兄就是您今后的靠山!
五指山父母的墓地,由治丧委员会撰写的事略碑文,有一段是献给母亲的:“德配夫人凤诏母兼父职育二子……承乏忠义均著华声”。我能感受到这寥寥数字中分量的沉重。
一张名单
1992 年 3 月 30 日,在父亲的追悼会上,乡长卢学礼先生(立法委员、山西同乡会总干事)交给我们一个信封,郑重地说:“里面是您父亲亲笔写下的。”打开来看,是一纸名单。名单的第一排写着张赣生(我兄)、张宁生、高芸香(我妻),在我和妻子名下又列出我们的三个孩子:张丽、张纓、张帆。
老人家何以要把子 ( 媳)和孙辈的名字一一写出,并交给他最信任的友人?卢先生心领神会,他说:“这大概就是交付后事了!”
多年来,我一直把这份名单带在身边。每当看到那用签字笔写下的颤颤抖抖的字迹,就觉得是面对着父亲,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
认识父亲几乎用了我一生的时间。
八岁前,父亲于我如同天边的云。没有人说,也没有人问:父亲是谁,他在做什么。我也不会去想,在家有外祖母、母亲、哥哥的陪伴;上了小学,有老师同学这就够了。
抗战胜利,家里挂出一位男人的照片,穿着西装,结着领带。看到“英俊”这个词,我就会想到那照片上的男人。母亲领着哥哥到太原投奔父亲去了,我留在外祖母身边。偶尔,父亲出差,也会顺道来探望外祖母。我叫声爸爸,躲到一旁看他们客气地对话。父亲要去南方做事了,母亲、哥哥又回了天津。其间仅有一次全家团聚,父、母、哥哥、我还有外祖母都聚在北平,而且只安排我和父亲同住一间招待室。父亲带我去逛街,买奶粉,买橘子,教我说国语;又带我兄弟俩游颐和园,湖光山色,皇家楼阁。我依然很拘谨。父亲是一位和善的长辈,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48 年,母亲带着哥哥去了南京,我又留在外祖母身边。他们在南方颠簸流离最终失散。我在天津经历了“解放”。
读中学,考大学,分配工作。入团无望、选拔归另类。填不尽的表格,挨不完的运动。父亲成为压在心头,摆脱不掉的重负。
社会环境又一次大改变。我可以接到返乡台胞捎来的父亲近照,可以给父亲写信问安,而且可以去台岛探亲了。
赴台前,我仔细阅读了父亲的自述《鑑秋忆往录》。求学经历,政坛轶闻一一填补我对父亲认识的空白。
自北平一别,已四十多年过去,想到父亲年届九十高龄,我也年过半百,心中悲喜交集。但父子相见的场面却是分外的平淡。当车子将我从机场接到师大路云和街的寓所时,他老人家已在院中等候。我叫了声:“爸爸,我来了。”父亲说:“好,好,你先吃点东西,就休息吧。”就像从未远离,时常相聚一样。
父亲在台一直独身,退休多年,养成自己的习惯,夜半起床,凌晨到路边公园小坐,和师大学生聊天。天明后,车子把他接到司法官训练所呆一上午。回家午餐后随即就寝。家中无收音机、电视,自然也无电脑。在家闲坐时,常常翻看报纸唉声叹气。偶尔也会对我讲起他的童年往事,但从不诉说他的烦恼,也不问我的经历和生活状况。倒是跟随他多年的厨师老杨告诉我,父亲对他说:“宁生那样瘦,又吃得那么少,唉!”
出门应酬是父亲难得轻松的时候,我却倍感紧张。老人家受痛风和肠疾的困扰,勉强拄杖挪步。上下台阶,出入车门必须有人搀扶。我笨手笨脚,父亲更习惯让别人代劳。除此之外,我真不知道能为父亲做些什么,让他老人家心情愉快些。
不几天,一件家事却让父亲异常兴奋。我的大女儿从美国打来电话,说她靠爷爷的经济担保已顺利赴美留学。父亲当即请他的得意门生赵国材帮助,到银行汇去了第一笔留学费用。回家后,父亲坐在沙发上休息,说:“今天办了件痛快事!”又说:“我知道丽丽,唸完硕士,她还想读博士呢。”这之后,父亲曾对赵先生和苏伯显先生嘱托过:“不能让丽丽靠打工挣学费,一定要供她唸书,等她读出来还要帮助弟弟妹妹呢。”
父亲不是一位富有的人,他自奉简朴,不置产业,挤出自己的养老金去支持孙女求学。我从中体会到老人家对子孙后代深挚尽责的爱。
回忆往事,我对卢先生所说的名单“交付后事”,有了进一步的领悟。如果说列出儿子的姓名是要我们尽为子的责任,妥善完成父母的“身后之事”。那么写出尚在求学期间的孙辈名字,则是关心“后人之事”。蕴含着老人家对后代的牵挂和期盼。爷爷的关爱,激励了孙辈,也让我们明白,培育子女,不仅是在尽我们做父母的责任,也是在完成老人家的心愿,是对先人的报答。
父亲是有大智慧的人,他深知历史造成的父子间的隔阂,身处不同的环境,经历不同的道路既无法更改,也不必细察细问。但父是父!子是子!父子就是父子!血脉相连,代代传承是不可分割的。只要子孙有急需,他即使在衰老垂暮之年也会伸手援助。这就是我的父亲。
母亲安葬那天,在二老墓碑前,我们举行了简单、肃穆的仪式。芸香禀告两位老人家:您们的孙辈都已成家立业,对您们的关爱和庇护心怀感激,知恩图报。这次二老合坟就是在您孙辈的关心下,由丽丽精心筹划,又由丽丽的夫婿德铭全程陪同下完成的。当年爷爷亲笔写下的名单后继有人。现在又添了曾(外)孙一代五男一女,孩子们都受到良好的照顾和教育,正在健康快乐的成长,希望两位老人家满意安心。
往事历历,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涌出的情感浪潮,在墓碑前扑地嚎啕大哭:“爸爸啊!儿子不孝!没在您跟前尽过一天孝心!……”曾经的疏离感一扫而净!
情义无价
奉母迁灵犹如一系统工程,实施中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我们家人的筹划和全力投入,也离不开众亲友和有关部门的支持。我从中深深感受到亲情、乡情、友情和人性关怀的温暖。
在父母原籍灵石县,同宗张茂堂、亲戚赵和亮非常关心此事,提供信息,办理证明,家乡人的支持让我们更加坚定了信心。
在原平,我和妻子原来服务的单位(范亭中学、市文联),领导和有关同事均表示同情和支持,特别是任强勇、郭武应等都提供了实实在在的帮助。
芸香教过的学生,王海英、杨排生、夏季美等想我们所想,急我们所急,陪同到相关部门开具了必需的证件。
6 月 30 日启灵那天凌晨,至亲高德、福印、二高不顾年老或病痛均闻讯前往。芸香堂弟智元也从太原工地赶回。在完成祭奠后,请出亡灵,乘预定的灵车直赴太原。永安陵园设施完善,管理规范,经妥善安排,在庄严肃穆中完成了移灵的第一步。
到美国后,要进行赴台前的准备。
此前先父的学生和同事苏伯显先生,一直关心此事。每次通话时都会主动提起。 2013 年 3 月 30 日。当我们发邮件表达心愿时,很快就接到苏先生复信,告知五指山公墓管理组的网址,从中可下载安葬申请表,初步了解提出申请所需资料和注意事项。苏先生还说:他愿接受委托,在台代办相关事宜。
时过不久,苏先生突然发病住院。我们担心苏先生是操心劳累所致,深感不安。遂决定由女儿张丽直接和五指山公墓管理组联系。
2013 年 11 月 14 日,最初通话的是公墓管理组的许朝胜先生,经请示领导,回复可以办理。此后陆续寄去申请表、手头的资料及关于家母生平的自述书。
11 月 27 日,管理组吴穹中士以电子邮件回复。内称已向组长王俊弼上校、付组长林铭煌中校汇报,经讨论又向上一级单位领导说明,可以协助办理。需备齐证件:一项是在台户籍证明,再一项是大陆开出的死亡证明书必须由台湾的海基会认证,手续是家属持证明书正本到海基会申请,大陆公证处寄送副本到海基会,核定无误方可完成认证。
当日即与中国大陆山西忻州的夏季美通话,讬她去公证处按要求补办。
吴穹先生第二个邮件称,已帮我们查明在台户籍,并愿协助我们完成海基会认证。
又进一步说明申请和迁葬的注意事项。
2014 年 1 月 2 日,女儿一家冒着风雪驱车三小时带我们去芝加哥,在台北经文处申请办理入台证。接待人楼女士,初步审阅我们的表格后,主动提出,为尽快取得许可证,她将代我们通过网络申请。五天后收到证件。
德铭的朋友,新竹清华大学王俊尧教授接受我们的委托,代办开穴先行手续:递交申请书,办理埋葬许可证并通过邮政划拨先行缴费,确定下葬时间。
3 月 21 日,德铭专程陪同我和妻子乘机经芝加哥、东京两次转机,于 22 日晚抵达台北住进预定的酒店。
在台期间我们和新老朋友相会。在五指山管理组我们见了吴穹先生,确认了安葬时间。向王组长呈送了印有“敬业,爱民,廉洁,高效”的镜框。表达了我们的衷心感谢。
平安园礼仪馆蒋先生夫妇,礼貌周到,经营规范,做好了移灵的全程服务。
孟正兴先生和林丽净女士的长子在香槟读博,曾担任德铭的助教。这次,孟先生夫妇,在台北全程陪同我们,一周内四上五指山,在墓地三次献花,并以台语同工人及时交流,保证了施工质量。直到 30 日送我们到桃园机场,依依告别。
在五指山还有一事让我们非常感动。那就是从未谋面的安都先生和他的妻子俞晴圭女士,不忘上一代的交谊,主动为先父整理墓园。 2012 年将白水泥换为大理石, 2013 年又为墓碑重贴金箔。我们也去安先生父亲安迪亚上校的墓地献花祭扫。并留下感谢信请管理组转交。
奉母迁灵之旅从筹备到完成历时一年。其中受到的帮助难以尽数,我们衷心感谢好心的人们,你们的理解、同情和鼓励让我们增强了信心,你们的支持、指导和协助让我们顺利度过一道道关口。
在父母那一代人中,流离失散,白首不得相聚者比比皆是。时代造成的伤痛加在他们身上,也把遗憾留在我们心中。作为子孙后代,终于卸下一件日夜挂怀的重任,让长辈得以团圆相聚,得到了社会普遍的认同。在此,再一次对帮助过我们的两岸亲友、工作人员表示诚挚感谢。谨以此文作为对亲朋和后代的一个汇报和交代。
注:张彝鼎,山西省灵石县人,中国著名法学家;毕业于清华大学, 后赴美国留学,专攻法政, 1933 年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回国后任蒋介石侍从室秘书等职; 1949 年赴台供职,后历任国民政府国防部总政治部 主任、总统府战略顾问等职; 1962 年应聘执教于台湾国立政治大学、国防研究院、法律研究所等院校与科研单位。有《常设国际法院所适用之证据规则》、《条 约之司法解释》、国际公法讲义》、《国际法论文集》、《中外人权思想之比较》等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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