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戈: 校园旧事三则
校园旧事三则
----作者：
木
戈
途经学校门前，每当看到中学生娃娃们身着整齐的校服，生龙活虎地在学校前边的马路上追逐嬉戏的情景，那么健康、那么阳光、那么青春，就会让我在羡慕他们欣逢盛世的幸福之余，也生出几多感慨。不由回忆起当年我与他们同龄、处于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的三件旧事。记录下来只是为了让现在的年轻人珍惜现在所能过上的好生活，更加奋发图强，开创更加美好的未来，别无其它。
其一，饭菜分配的改革
公元 1960 年春， 15 岁的我进入初中三年级，当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无时不在的饥饿总是折磨着我们这班年轻人。每日三餐到食堂去打饭就成为一天中最盼望的事情。每位排队的同学都盯着炊事员打饭菜的勺子，都希望轮到自己时能多给一点点。如今平心而论，一般说来当时炊事员在打饭菜时也会是尽可能公平的，但手中的勺子毕竟不是电子枰，有点误差在所难免，即使用普通的秤也难免还会有点差别呢。可有许多人总以为打给自己的那份要少一些，于是吵嚷的事就每天都会发生。
为避免这种现象，学校党支部开会研究后决定改革，让炊事班购买一大批小土钵，每个学生每餐的 4 两米一一放在一个个土钵里用蒸汽蒸熟，这样在打饭的窗口就不会再有吵嚷了。但这样一来，全校 1500 多名学生每餐得用 1500 多个土钵，大甑子得分成三次才能蒸完，既费事又误时，炊事班再抓紧时间也难以让大家按时开饭。经炊事班建议并得到党支部认可后，又进行了第二次改革：用搪瓷盆代替土钵，每个搪瓷盆盛放 8 个学生的 3.2 斤大米，这样蒸饭就省事了，而如何分饭这个难题就交给了学生。
每八个同学轮流值日从伙房抬回这盆饭到教室里并负责分成 8 份。为此，有同学找竹片做成竹刀用来划分搪瓷盆里的饭，要把一盆饭等分成 8 份真难，另外的 7 个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分饭的竹刀：一是看分得是否公平，二是如果说这 8 份饭还有点差别的话，自己应当选择哪一份。于是，先前为此与炊事员的矛盾如今转移到同学之间，不愉快的事情也就时有发生。
但总不该为此伤了同学之间的和气啊。于是约定俗成，形成这样的规矩：盆里的饭分好后，让别人先挑选，最后剩下的一份归主刀分饭的人。如果分得不均，落到自己的就将是最小的那份，负责分饭的人能不小心又小心么！如果有人临时有事，分饭时不能在现场的话，他也会委托相处得好的同学替他挑选一份。如果匆忙得事先未曾打招呼，那就有两种可能：要么已形成默契，相处得好的同学照样会事先为他挑选一份；要么未曾留意到他的未在场，于是留下的最后一份就是他的了，因为分饭的人早已饿得不行，总不能再等下去啊！
其二，好香的病死猪肉
某天下午，教生物的吴老师到教室里把正在做作业的我和另外三个同学悄悄带到学校的养猪场，指着一头已经病死的小猪对我们说，这头小猪得传染病死了，得赶快挖个深坑埋掉，不然会把别的猪也传染上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四个同学办，别让其它同学知道这事。说完，吴老师亲自带着我们选择了远离猪舍的一个地方，并亲自看着我们把这死猪深埋，他又用脚把土踏实后才带我们离去。当吴老师与我们分开后，我们四个同学没有经过商量，就行动一致地返回刚才埋葬死猪的地方，用锄头把那头死猪挖了出来。经过一番讨论，大家认为，猪皮和肠肚不能要，其它都要。正好有一位同学带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就用这把小刀剥去猪皮、割除肠肚后，大家轮流用手掂量这醺发着腥臭味的猪肉后估计，连骨带肉少说也有五六斤，可以让我们美餐一回了。有一位姓陈的同学不无担心地问，会不会让我们吃出病来？别的同学马上就抢白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怕这怕那的，你不吃就走开，只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我挽留他道：别怕，只要多煮些时间，高温是可以杀死各种细菌的。最终，这位同学也和我们一道把这头病猪肉干净彻底地消灭了。尽管只放了点盐，其它没有什么佐料可以调味，但对于好长时间没有闻过肉味的我们来说，这猪肉实在是太香了，我们连能啃的骨头都啃光了，因为毕竟猪还小其骨头也嫩吧。我们边吃边议论，埋死猪这任务为什么吴老师不交待给班干部，却让我们来完成呢？大家议论了好一会，终究也没弄明白，也就不再瞎猜了。
真得感谢上帝，我们吃了病猪肉的四个同学，第二天啥事也没有，只是觉得比平时多有一点精神。此后我们见到吴老师时与他打招呼都特别地热情，总希望他能再次交给我们这样的任务。可是，以后再也没有遇到这样的好事了。
其三，一个饼子一条命
那时，为照顾学生们的身体健康，每个月可以让每个学生买到一个二两重的饼子。这种饼子的馅由红糖、花生、野姜丝和其它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菜混合而成。之所以一直记得野姜丝，是因为它的味道太特别了。它既有一股野姜才有的香味，又有一股刺鼻的中草药味。还没有买到饼子时，天天盼望能买到饼子，买到饼子小心地、慢吞吞地吃完后，又开始盼望着下个月何时可以再买到饼子。
女同学们的口要比男同学细一些，她们品尝一个饼子可以花费比男同学们多得多的时间。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有一位女同学买到饼子还没舍得吃要留着，这是事发后我们男同学才知道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女同学买到饼子后没舍得吃，把饼子藏到枕头下。当她下课后回宿舍发现藏在枕头下的饼子不在了，急得哇地大哭起来。她向同学们哭诉说，她母亲病重在床，她自己没舍得吃的饼子是要在周末带回给老娘吃的啊。是什么人偷了这饼子呢？正好那天同宿舍有一位女同学生病请假没去上课，大家怀疑的目光就对准了这位生病的女同学。也不知同宿舍的女同学们说过伤害这位女同学的话没有，反正出了事情是谁也不会认帐的了。
我们知道的只是，经过一个夜晚后，到第二天上午这个生病的女同学仍然留在宿舍里没有去上课。到中午下课后女同学们回到宿舍才发现，那位生病留在宿舍的女同学已经上吊自杀，其眼睛瞪得好大、舌头伸得好长，情状惨不忍睹。
这位女同学的尸首是由她的姐姐收拾回去的。当时她姐姐哭着对同宿舍的女同学们讲过的一句话让我至今还记得：妹妹是才冒出山尖的太阳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这个饼子的下落就成为一个无人再去理会的悬案。事后许久，才有人议论说，也许是让老鼠偷吃干净了，也许是别人偷吃了也有可能啊。总之，为一个饼子就把命丢掉，太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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