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宝胜:老家往事·活着

1989-06-04 作者: 来宝胜 原文 #这样走过 的其它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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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往事·活着

--作者:来宝胜

老家农村土地承包到户前,很多家庭在生产队长年劳作,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每人每年八尺布票,做一件衣服有余,做两件衣服不够。加之在生产队劳动是重体力劳动,很是费布料,社员没有不穿补疤衣服,很多社员长年没有穿鞋,四季穿草鞋,冬天在脚上裹上几层棕,看起来像熊掌。夏天生产队分土豆,一天可能要吃两顿清水煮土豆,两顿清水煮南瓜、煮包谷棒子、煮红薯、煮酸菜叶子,我还吃过米糠面、麦麸子。冬天把红苕叶子泡在一大木梢,把包谷面煮一锅酸红晒叶子就是一顿饭,一年要吃上几个月。

就是这种“饭”,还有不少人吃不上。不少大姑娘辛苦到年底,为买一双解放鞋和父母使气,还不是因为贫穷闹得。我的记忆里,生产队男劳力没有不上三线,修过襄渝铁路、阳安铁路、修过公路、水库,生产队记工分,社员在生产队参加分粮分款。每年粮食晒干后优先交给粮站,麦子、稻谷、油菜、生猪、桐油、木耳等都要上缴,粮食无偿上缴,一个百人的生产队年上缴小麦一万多斤。每个人分得百十斤小麦,农副产品价格也低得可怜。

有一年,生产队--那时叫陕西省安康县张滩区勇敢公社康乐大队第三生产队,每个劳动日能分六角钱,在山前梁后几个生产队很是轰动,啧啧,每天能分六毛钱哪!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家庭在账面上欠生产队的钱。

父母生养我们姊妹五个,只有父母两个劳力工分少,是老缺粮户,那年决分余钱11元,父母那种乐不可支的脸神至今挥之不去,不少家庭在生产队就没有翻过身吃过饱饭。因为穷,个别社员每年点煤油灯耗油只有半斤(我家虽缺钱,每月点灯还是要消耗一斤煤油),社员们用钱是掐了又掐算了又算,挤了又挤省了又省,除了吃盐点灯,其他开支尽量省去。

社员们到供销社买东西时畏畏缩缩,见到必须买的东西迟迟下不了决心,口袋钱少,顾得了头就顾不了尾巴。不少社员一年连买火柴的钱都没有,每天在火塘里埋一根木头疙瘩保留火种,有时没火种了,放工回家饿得冷汗直冒,还得跑半里路到其他社员家借火种生火。

当年社员们每年要无偿服劳役,生产队要负担劳役开支,要无偿上缴很多公粮,每个社员每年少吃一二百斤粮食,社员隐形负担达到收入的三分之一到一半。按毛泽东说的:社员人数太多不好管,梳成辫子就好抓了。

社员怎么也不明白,国家征是集体的公粮,辫子是好抓,却不知道自己口粮被剥夺了。社员焉能不受穷?1981年老家土地承包到户,社员改称村民,我家分到10多亩坡地和一亩多水田,父母带领我们兄妹几个日夜劳作,不到两年时间解决吃饭问题,每天有两顿白面吃,红薯杂粮成了猪饲料。

用主流媒体的话说:群众焕发出极大地积极性。用村民的话说,自做自吃就能吃饱。

对父母而言,饥饿对他们的折磨刻骨铭心,当年忍饥受饿在下一代人听来是天大的笑话,但要切记,向往那种所谓火红的年代,就还要重蹈挨饿的覆辙。其实吃饱饭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利,吃饱饭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只要不绑住人的手脚就行。


转自《共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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