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金牙
金牙
－－作者：杨敏
有好友去台儿庄一游，发微信向我悉数参加那场会战的中国抗战将领，还写了一篇充满敬畏的观感，其中提到坚守腾县的川军 122 师师长王铭章。看过电影《血战台儿庄》和了解这段历史的人，对王铭章的名字并不陌生，但他身后的那段传奇且哀婉的往事，却少有人知。
1938 年 3 月，进犯台儿庄的日军向腾县发起攻击，王铬章师长率部死守腾县，直至伤亡殆尽，城破之际，王铭章引爆炸药，与扑上来的日军同归于尽，其大义英勇，气壮山河。战后，人们在将军的殉难地只找到他的一颗金牙，并辗转交给了他的三夫人李秀云。
蒋介石为王铭章将军的 “ 死重泰山 ” 题词
王铭章生前先后娶了三房夫人，大夫人早故，二夫人是个商人女儿，三夫人李秀云聪慧贤淑，因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颇懂一些道理和家国之事。王铬章殉国后，二夫人卷携家中所有细软，跑回了娘家，留给李秀云的只有丈夫与己故原配夫人生下的一双年幼儿女，还有那颗被她缝在腰间贴身珍藏的金牙。抗战岁月里，母子三人生活艰难，有人劝她趁年轻改嫁，李秀云就是不应，丈夫为国捐躯，不能辱没忠烈门风。
1949 年，国民党丢失大陆，她没有随军去台湾执意要留在重庆，她说自己和孩子哪也不去，丈夫埋在哪，我们就活在哪。解放后，特殊的身份和历史背景让她倍受歧视，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她就靠打零工和给人家做保姆，把两个孩子拉扯大，无论多么苦、多么难，都没有把那颗金牙卖掉。 1956 年，她和孩子们自己动手，在丈夫的墓旁盖了两间草房，从此住在这里陪伴丈夫。
文革期间，她被扣上反动军阀姨太太的帽子，倍受折磨，经常被红卫兵装在猪笼里，游街示众，常常被殴打的血肉模糊。极度的迫害污辱和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使这个刚强的女人第一次想到了死。有一天，红卫兵又要上门揪她去批斗，她下定决心，要以死来挣脱这个黑暗的世界。于是，她洗了脸，梳了头，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她要有尊严地走。
批斗会上，一个红卫兵挥起一根滕条，狠命抽打她，就在她心一横准备从高台上撞下去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冲到台上，一把抓住抽打她的那个红卫兵的手，怒斥道：不要打了，她男人是反动军阀，可也是死在抗日的战场上，看在他抗日有功的份上，你们不能再打了。此刻，全场鸦雀无声，李秀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那一刻，她决定要活下去，为这个正义的举动，为这个还有道义和良知的世界。
文革结束后，李秀云过上了正常的生活，特别是两岸恢复交流以来，她多舛的命运和传奇般的经历受到了两岸的关注。 1988 年，应台湾她丈夫老部下的邀请，己经 70 多岁的李秀云老人第一次来到台湾，面对隆重的接待，媒体的热度报道，以及相关人士的真诚挽留，她一再表示：这里虽然可以安享晚年，可我不能留下，我要回大陆，终生陪伴我的丈夫，死了也要和他埋在一起。几个月后，她把儿女安排在香港，只身返回大陆，继续生活在那两间破旧的草屋里，直到去世。在整理老人遗体时候，医护人员发现老人的左手始终紧紧地攥着，掰开一看，竟是那颗金牙。
川军出征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
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战胜利七十周年之际，我专程来到位于重庆近郊的王铭章将军墓前，默哀致敬，这颗金牙的故事，就是我在这次采访中获知的。
英雄己去，忠魂永存，中华民族的每一个历史篇章里，都不凡这样的忠烈、这样的魂魄、这样的凄美，有这样的故事，中国才配谈有魂。
转自《木兰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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