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元国会那些事

1989-06-04 作者:

这样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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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1910年代, 国会, 民国

民元国会那些事

－－作者：逍遥的东

民元国会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搞议会政治，虽然搞得很不成功，但却非常值得我们借鉴与反思。民元国会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从 1913 年 4 月 8 日，中华民国第一届国会在北京正式召开，到 1925 年段祺瑞下令取消《中华民国宪法》和《中华民国临时约法》，民元国会寿终正寝，前后不过 13 年。然而这十三年间发生的故事与曲折却非常多。

1912 年 12 月初至 1913 年 3 月，选举出来的民元国会，是我国的第一届国会。胡适先生曾感慨 “ 民元国会中有很多了不起的人物 ” ，像梁启超、王宠惠、顾维钧等人确实都是令人敬仰的精英。国民党在这次选举中大获全胜，赢得了 45% 的议席，是国会第一大党，意气风发的国民党领袖宋教仁先生更想据此组织政党内阁，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小人的一颗子弹让宋教仁先生年轻的生命坠落于上海火车站。因为这些缘由，很多人对民元国会的印象还不错，不过为何最终十三年的议会生活却搞得一塌糊涂。

由于第一次搞选举，所以这一次选举中贿选的事情真不多，不过那八百七十个国会议员也并不是由中国老百姓真正投票产生的。他们原是各省区之内，对革命有功的革命派和立宪派（老保皇党），甚或是一些特地为竞选议员而组织的各种社团的头头，相互斗争和协调，再经过各省县的咨议局或省议会（也不是民选的），和各省都督，分别指派出来的，他们没有选民。严格地说，他们也不代表老几。 [ 唐德刚《段祺瑞政权：民国史军阀篇》 P263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不过民元国会的议员五湖四海，成色复杂，是不受大总统摆控的橡皮图章。更由于袁世凯对第一次国会选举不够重视，议会中并没有多少袁世凯的议员，而国民党却抓住机会，成为议会的最大政党。宋教仁逝世后，二次革命，袁世凯与国民党决裂，这个由国民党控制的议会真是令袁世凯头疼不已。

不过因为他要利用国会，来选他做中华民国第一任正式大总统，所以他对这个国民党控制的国会暂时隐忍。当 1913 年 10 月 10 日，袁世凯成功当选中华民国正式大总统。他就很快变脸，过河拆桥，袁就在国会中随便找个借口驱除国民党议员了。结果有四百三十八名国民党议员的议员证，于 1913 年 11 月 5 日被袁勒令吊销，国会失去了开会的法定人数，这个所谓 “ 民元老国会 ” 就被解散了。 [ 唐德刚《段祺瑞政权：民国史军阀篇》 P262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这是民元国会的第一次劫难。

等到袁世凯死后，由于南方护国派的坚持，段祺瑞的同意，《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和 “ 民元老国会 ” 也就随之于民国五年（ 1916 ） 6 月底 8 月初，相继恢复了。

然而民元国会的第二次开张效果并不好。其一，民初的议员也没有多少人，懂得什么叫作 “ 议会规则 ” 。在正常集会时，除吵闹不休外，往往是会而不议，议而不决。其二，很多议员个人生活也非常糜烂，吃喝嫖赌，拉关系，走后门，都视为当然。当年北京的红灯区，住满高级公娼的 “ 八大胡同 ” ，便是国会议员最爱光顾的游憩之所。

民元议会在段祺瑞的支持下方才重新开张，然而议会却处处成为段祺瑞施政的障碍。当时内阁总理段祺瑞与大总统黎元洪之间矛盾很大，因为黎元洪心向国民党，所以议会处处帮着黎元洪对付段祺瑞。特别是对德宣战案一事，让段祺瑞颇觉神伤。段祺瑞觉得对德宣战，和英法站在一起是件好事，一旦德国战败，我们可以利用战胜国的身份挽回一些国家权益。然而国民党控制的议会却坚决反对，段祺瑞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说服国会。因为国会那帮人基本不听段总理苦口婆心的解释，完全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故此段祺瑞对国会的好感所剩无几。

1917 年 6 月，当段祺瑞赶跑了复辟的张勋，三造共和，虽然把小皇帝重新赶回了紫禁城，却也决定不再召开国会，这群民元国会的议员们又失业了。这是民元国会的第二次劫难。

国民党领袖孙中山对段祺瑞不再召开国会也非常恼火。正巧他手里有一笔钱（ 100 万马克），是德国佬叫他阻止中国对德宣战送的政治献金。于是他就利用这笔钱，在广州成立了广州军政府，把这群失业的国民党议员召集到广州去了，召开非常国会，孙中山成为非常大总统，这就相当于一国两府，另立中央了。

孙中山在南方折腾，段祺瑞在北方也不闲着。国会一届五年，到 1918 年，第一届国会议员马上到期，重新选举议员。段祺瑞的心腹徐树铮就忙着张罗这件事，他要把议会变成受段祺瑞控制的橡皮图章。

议会中原本就有一些听从段祺瑞的议员，虽然仅有几十个人，但是各省都有。徐树铮于是就利用这几十个亲段议员，操纵国会选举。因为徐树铮活动选举的总部设在安福胡同，所以这帮人就叫安福系。要想选举获胜就得需要大量资金，徐树铮从西原借款中拿出数百万现大洋，支持国会选举，他挪用的原答应给张作霖的军饷很多也投入到国会选举中去了。比如山东省被划分为四个选区，每个选区发给选举费一万五千元，由山东督军责成四个道尹，按徐树铮圈定的名单进行 “ 选举 ” 。在湖南，王辑唐派他的侄儿督阵，将大量伪票投入选箱，使得原定候选人全部 “ 当选 ” 。 [ 关河五十州《民国总理段祺瑞》 P1123 现代出版社 ]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省份都这么容易操纵，毕竟皖系控制的省份只有山东，安徽，湖南等寥寥数省，很多省份都是掌握在直系，奉系或者地方军阀的手里。旧国会已经解散一年，很多候选人断了经济来源，生活都很拮据。于是无法操纵的地方，徐树铮就用大笔资金支持候选人。徐树铮到处用资金收买候选人，并承诺每一个当选的会员每个月都给 300 现大洋的津贴。这么大的投入效果果然好，连直系冯国璋的老巢江苏，安福系亦大获全胜。在新当选的 574 个议会席位中，安福系总计获得了 330 个席位，成为议会第一大党，所以新当选的议会又叫安福国会。

通过今天的角度来看，这个安福俱乐部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搞贿选，本质就是个贿选俱乐部，一切行为肯定都是违法的。但是那个年代可没有法治意识，决定它合法还是违法的准则不是法律，而是权力。一切都当权者说得算，当权者说它合法它就合法，等到段祺瑞失势了，曹锟和吴佩孚说它违法，它就违法。

控制了国会，段祺瑞确实如鱼得水了一段时间。然而好景不长， 1920 年直皖战争爆发，皖系战败，段祺瑞下台，安福国会也随之解体了。但国家不能没有国会，重新搞选举太麻烦，新上台的直奉两系干脆又恢复了民元国会，失业好几年的民元国会议员竟然又重新就业了。

对于民元国会这些荒诞曲折，著名的历史学家唐德刚先生戏称： “ 民元老国会，也是我国近现代史上，第一个只结不散的，没个固定任期的万年国会也。 ”[ 唐德刚《段祺瑞政权：民国史军阀篇》 P261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1922 年，第一次直奉大战，直系获胜，据此完全掌控了北京政权。据了政权，直系的领袖曹锟就想当大总统。但是民元国会的议员们并不是受曹锟控制的橡皮图章，他不敢把总统的命运完全交给国会的选举。那怎么办？没什么文化的曹锟用了最简单粗暴的一招，贿选总统。

为此，曹锟公开搞贿选，亮出每张选票五千元到一万元不等的赏额，贪财的议员听说曹锟如此大方，于是纷纷从各地返回了北京。除选票明码标价外，每个议员出席大选还有出席费五百元，带病出席者另加医药费二百元。就这样，大选时还没有凑够法定人数，曹锟又决定凡临时出席者另发五千元。 [ 韩仲义《曹锟传》 P895 北方文艺出版社 ] 曹锟真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码标价，毫无掩饰，肆无忌惮的大搞贿选。虽当上了总统，但也失去了民心，曹锟被老百姓骂做贿选总统。被胡适先生称为 “ 了不起的人物 ” 民元国会议员们的形象也毁了，也被老百姓骂做猪仔议员。总统失去了公信力，国会也失去了公信力，选举搞到了这份田地，也真是让天下人寒心。没文化真可怕，一个文盲军阀非要当总统，结果注定悲剧，害了自己，也害了国家。怪不得曹锟在竞选前，吴佩孚反对他竞选总统，总统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1924 年，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直系战败，交出了北京政权，贿选总统曹锟也交出了国家政权，段祺瑞被奉系和冯玉祥捧上了中华民国临时执政的位置。此时因为贿选国会已经臭名远杨，段祺瑞对议员们也素无好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解散了国会，闹腾了十三年的民元国会就这样退出了它的历史舞台。

毫无疑问，民初的议会政治搞得是失败的，但据此就说议会政治不适合中国也是不正确的。唐德刚先生云： “ 在先进的民主国家里，这种议会制度，都是数百年不断地实践，慢慢地一级一级发展起来的结果。我们来个速成班，搞东施效颦，一步登天，哪有这么容易呢？ ”[ 唐德刚《段祺瑞政权：民国史军阀篇》 P265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我觉得唐先生所言甚是，议会政治是世界发展的趋势，我们还是应该吸取经验教训，重新尝试，而不是视为毒蛇猛兽，望而生畏，碰也不敢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