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莹：1975年的丁字型皮鞋
1975年的丁字型皮鞋
－－作者：程小莹
（图注：毕业照上比较显眼的，是我的前排女同学，她们席地而坐，每个人脚上的丁字型皮鞋，永远焕发出青春诗情。作者供图）
我的1975。那是我在告别一个时代的时候，我和我的同学并肩而立，向我们最后的学生时代作别。上海市平凉路“杨百”边上的照相馆的橱窗里，我们的毕业照显摆了一个月。比较显眼的，是我的前排女同学，她们席地而坐，每个人脚上的丁字型皮鞋，永远焕发出青春诗情。
那时候的丁字型皮鞋令人迷醉。我闻到了一种味道。在那里，那个站在后排居中、瘦长的、长有青春痘的家伙，开始真正感受到了青春期男人味道。那是在上海长阳路许昌路，上海卷烟厂终日飘浮着烟草的气息。我几乎每天要坐22路电车经过这里，到长阳路底隆昌路的丁字型路口终点站下车。那是在杨树浦。上海第十二棉纺织厂技校。
在那时，我们用公交公司发售的月票。当我汇入了这个城市每天早上马路上的自行车大军的时候，那便是一个青春焕发的青年工人了，要骑自行车上班了。与骑自行车类似的工人的感觉，是一种可以穿皮鞋、戴手表的工人标志。许多城市青年在那个时代开始了他们的发展。我们聚集在一起，感到自己肌肉发达；戴了手表的年轻男子，在点烟之前，先要伸出左腕，把香烟在手表的表面上笃几下，墩实。女孩的丁字型皮鞋，渐渐被半高跟的、头略尖的、系带的皮鞋所替代。男孩女孩的羊毛衫、棉毛衫的袖子，都缩上去了许多，裤脚管却被接上一截。青春的存储，就全在这缩上去的袖子管里和接上去的裤脚管里。
丁字型皮鞋带给了我许多关于青春的怀想，我一直没有搞清楚，那种丁字型皮鞋搭袢会将一些严肃的态势和闲适的态势搭配得如此完美，一起凝固在生活里。还有一些诗情画意，是丁字型皮鞋的主人 －－ 我的女同学，我相信我不会记错她们的姓名，因为我爱她们青春荡漾的脸，就像爱我的青春岁月一样 －－ 王雅娟、桑敏玲、金小音、徐菊琴、汪仕蓉、赵金兰、林一民、苏顺玲、舒惠芳……
我当然不应该忘记我的那几个男同学，我希望我没有记错他们的姓名：张伊立、殷财龙、陈明、叶文泰、曹钢、丁翔、于水浩、金泉、蒋伯坤、杜文平、武泽民、汪莫安……
去上海杨树浦。那是上海现代工业的集聚地。那里的味道依然香飘四溢。在一片空气渐渐平息的骚动背景下，断断续续变成了幻想。丁字型皮鞋闪烁在记忆里。许多年以后，风逝的影象在我看来并不那么像一段时间的碎片，而更像是一次时间的弥合，一次遗忘的心跳……许多年过去了，丁字型皮鞋被城市韵律的快感生活所替代。我常常凭借着这样的“丁字型皮鞋”情结，来重历青春，那富有活力的游戏在现实中已经成了一个幽灵。
城市光明满溢。
转自腾讯《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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