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易成：女子有才更是德
女子有才更是德
－－作者：罗易成
这事非同小可
这两天，妻子看我书案上有一本邹佩珠先生的纪念集《雕塑人生》，便拿在手上翻看，边翻边问我：邹佩珠是谁？
我说，是小可老师的妈妈。
2 岁李小可与母亲邹佩珠在长城
妻子一惊，她曾听我说起过 “ 邹佩珠 ” 这个名字，但都是作为李可染先生的妻子、小可老师的妈妈来理解的，就像很多家庭里栖身于男人身后的女性一样。妻子吃惊的是，这本纪念集里收录了很多大家耳熟能详的雕塑作品，没想到和李家几十年里这个默默操持的 “ 家庭主妇 ” 竟然是同一个人。
邹佩珠和她的雕塑作品《彭雪枫》
联想到在我们家，妻子也正在扮演着为人妻为人母的重要角色，我翻到其中一页推荐给她看。是邹佩珠先生 2005 年写的一幅书法 “ 天道酬勤 ” 。妻子没看出这四个字的玄机，我让她再仔细看一下小字题跋：
邹佩珠书法 ( 题跋局部 )
“ 他出生在国家正生死存亡抗战年代。我和你父亲结婚，时一九四四年，家破人亡，这个家一无所有，只有我俩两双手。小可十个月开始走路，并能画蛋，童年曾获国际儿童画奖，十七入伍，是神枪手。六年兵是五好战士。退伍后十年打铁，三好职工，是国家的忠臣。七八年陪同老人随父母上黄山，始归队随父学画。及以后老人兄妹、亲戚朋友来来往往等照料，无私奉献。八九年父突猝亡故，晴天霹雳，我难以承受，幸小可在身边，回顾已整十六年。丧事，碑墓，十数次画展，几十种书籍出版，基金会的成立与活动，旧居的三期工程，忍 ( 任 ) 劳忍 ( 任 ) 怨，带病坚持工作，是家里的功臣。铁人要好好保护。妈妈墨天阁女主邹佩珠于师牛堂二〇〇五年十二月二十日 ”
作为一个一直与文字打交道的人，我自认自己是一个对文字有些敏感的人，这些小字题跋放在厚厚的一本书里，是很容易在翻看的时候被忽略过去的。这么一篇朴素的文字，由一个 85 岁的妈妈把孩子李小可 61 年的成长，絮絮叨叨着像流水帐一般数语带过，然而母爱的伟大也恰在这平凡的表达中。
“ 铁人要好好保护 ” ，平淡无奇的七个字，藏在平淡无奇的一篇题跋里，藏在一本厚厚的书里的某一页，被我寻宝一样看见，作为母爱的范本，分享给另一外年轻的母亲看。
邹佩珠先生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角色， “ 德、才、爱 ” 兼备。 “ 爱 ” 是女性天生具有的作为母性的天性。 “ 才 ” 与 “ 德 ” 更是塑造邹佩珠的人格魅力，使她作为一名女性，却被人尊为 “ 先生 ” 的宝贵涵养。
小可老师与父母亲在师牛堂
据小可老师回忆，父亲李可染晚年多病，神经衰弱，容易失眠，母亲怕自己稍有动静影响父亲的睡眠，在父亲去世前的十年间一直睡在书房 ( 师牛堂 ) 的沙发上，每天晚上都要帮父亲整理他当天创作的作品。有一次父亲创作一幅 “ 井冈山 ” 题材的大画，画到最后需要画红旗了，父亲在挤红色颜料的时候，一使劲不小心把红颜料全喷到大画上了。一幅大画眼看就要完成，却又眼看要毁于一旦，父亲一下急得心脏病都要犯了。母亲赶紧安慰：别急，你去睡觉，我来给你修。
那一晚上，母亲邹佩珠硬是用刀片一点点把喷在画上的红颜料刮掉，又想办法把刮薄的画纸一点点补好，把画挽救了回来。我想如果只是有爱，没有才与德的修养，一个母亲写不出那样的题跋，也不知道如何去欣赏丈夫的画，更不懂得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如何去补救这幅画。
有才与德的修养，还能让一个女性的爱，从小爱升华为大爱。
邹佩珠先生 2015 年去世，活到 95 岁，在老人家去世之前，北京画院美术馆举办了一次李可染先生的 “ 江山无尽 ” 山水画专题展，当时邹佩珠先生因为心梗，身体非常不好，正在医院抢救。最后，邹佩珠先生是吸着氧进入会场，参加李可染先生的纪念会，以妻子的身份感谢各界朋友对李可染的支持和帮助。
2015 年，邹佩珠先生在李可染纪念会上致辞
2015 年，小可老师夫妇与母亲在 “ 江山无尽 ” 展览上合影
还是简单平常的几句话，由 95 岁的老人，吸着氧在人生的弥留之际讲出来，留给旁人体会到的，便是完全不一样的份量。
我看到有一张李可染和邹佩珠早年的合影，他们站在一面爬满绿藤长满绿叶的墙前，在光影下，一片片绿叶呈现出一颗颗爱心的形状，邹佩珠作为一个有爱有才有德的女性，甘当这个家庭爱的绿叶。如她所说： “ 铁人需要保护 ” ，我们可以看到的李可染、李小可父子，都堪称艺术界的铁人，恰恰是她，以毕生精力，保护着自己的丈夫，保护着自己的儿子，也保护着艺术的生命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
这事非同小可。
转自《李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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