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林纾的两篇小说

2001-01-15 作者: 纪 文 原文 #炎黄春秋 的其它文章

[ 2001年第1期 想起林纾的两篇小说 作者:纪 文 ]

最近,听说一件事,颇觉得有点意思。

某地某刊,因为坚决拥护改革、开放方针,坚持以实事求是、解放思想为办刊原则,敢于说真话,因此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但是,却受到少数“左”派人士的忌恨,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这几位“左”派人士于无计可施之时,突生一计,向上面写匿名信,状告某刊“宣扬自由化”等诸种罪状。这些“左”派人士受过长期“反右”和“反修”训练,要为该刊罗织几条罪状还不是小菜一碟!

匿名信送上去了。几位“左”派人士就准备喜听该杂志“停刊整顿”的消息了。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上面并没有轻信,而是批了“查实”两字。这一查,不对了。反而查出这匿名信不仅“左”气熏蒸,而且使尽了断章取义,移花接木,歪曲事实,上纲上线等诸般手法,甚至连基本的统计数字都是捏造的。自然,该刊安然无恙,出版如常。

听说此事后,我想起了林纾的《荆生》和《妖梦》。那还是“五四”时期,陈独秀、李大钊、鲁迅、钱玄同、胡适等大闹文坛的时候。这几个人,不仅反对“定孔教于一尊”,而且高喊“民主”、“科学”,又倡导什么“白话文学”,将“引车卖浆”一流人的语言视为“正宗”。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就有一位精通桐城“义法”的名士林纾跳出来“卫道”,写了两篇小说,一曰《荆生》,一曰《妖梦》。

《荆生》写了四个人。田必美影射陈独秀,金心异影射钱玄同,狄莫影射胡适。三人在北京城南的陶然亭高谈阔论,田指责孔子,狄主张白话,忽然,隔壁跳来“伟丈夫”荆生,大骂田、金、狄三人,“伟丈夫”用两个手指头摁住田必美的脑袋,用脚猛踹狄莫,狠狠地摘下金心异的近视眼镜扔掉。据描写,田等或脑痛如锥刺,或腰痛欲断,或叩头求饶不已。“伟丈夫”于得意洋洋地傲视三人的狼狈状之后,大笑说:“尔可鼠窜下山,勿污吾锏!”

《妖梦》以田恒影射陈独秀,以秦二世影射胡适,二人提倡白话,反对旧的伦理纲常,得到白话学堂(影射北京大学)校长元绪公(影射蔡元培)的支持,结果,突来妖魔,张开大嘴,将三人统统吞掉。

写匿名信的“左”派很有点儿像林纾。当年的林纾无法阻挡新文化运动的浩荡潮流,只能将胜利寄托于幻想中的“伟丈夫”和“妖魔”;今天的“左”派也无法阻挡当代中国实事求是与思想解放的潮流,于是寄希望于“上面”。然而,他们忽略了今之“上面”以实事求是为原则,“查实”的结果是查明匿名信本身不实。

社会上各色人等都有,观点自然也会不同。张三视为正确,李四却视为错误;赵五认为“好得很”,王六却认为“糟极了”。怎么办?堂堂正正地站出来辩论就是了。人们常云:真金不怕火烧,真理愈辩愈明。通过辩论,真理最后一定会掌握群众。李大钊当年对林纾一流旧派人物说过一段话:你们应该本着你们所信的道理,光明磊落地出来同新派思想家辩驳、讨论。公众比一个人的聪明质量广、方面多,总可以判断出来谁是谁非。你们若是对于公众失败,那就应当真要有个自觉才是。若是公众袒佑你们,哪个能够推倒你们?你们若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总是隐在人家的背后,想抱着那位伟丈夫的大腿,拿强暴的势力压倒你们所反对的人,替你们出出气,或是作篇鬼话妄想的小说快快口,造段谣言宽宽心,那真是极无聊的举动。

我觉得李大钊的这段话很值得今之“左”派深思。

当年的林纾写小说时还署了名。今之“左”派虽然自视为真理的捍卫者,颇有“誓扫异端不顾身”的气概,却只能“匿名”告状。呜呼!

(责任编辑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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