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济泽纪念文集》出版记
[ 2003年第3期 《温济泽纪念文集》出版记 作者:杨兆麟 ]
在人们的殷切期盼之中,经过有关同志的不懈努力,《永远的怀念——温济泽纪念文集》终于和读者们见面了。和温济泽并肩战斗多年的老友们,和他在各单位一起工作过的同事们,曾经受教于他的同学们,他的亲密的家人们,都可以告慰他在天之灵了。我们几个参与编辑工作的人,了却了深藏在心中三年半之久的夙愿,总算没有辜负各位作者付出的精力和心血。
当读者拿到这本文集的时候,会首先看到封面上的“永远的怀念”五个大字,署名“胡绳”。当时,这位受人尊敬的老学者已经沉疴在身,难以执笔为文,却正如他一贯的严谨学风,工工整整、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这五个字,并且郑重签名。据我们所知,这是他生前最后一次题写书名,见字如见人,成为他留在人间的珍贵遗墨。文集的封底,印着温老笔录的一首古诗:“春蚕不应老,昼夜常怀丝;何惜微躯尽,缠绵自有时。”表明了他“做人的准则:‘春蚕作茧,不知疲倦,微躯断尽,在所不惜’”。他在晚年赠给朋友们的这一诗句,同样是留在人间的珍贵遗墨。
编委会聘请于光远、李锐二位耄耋学人担任顾问,他们不仅欣然同意,而且都撰写了饱含深情的纪念文章。李锐在文章的最后,引用温老生前所写《告别二十世纪》一文中的话:“我一生经过大小八十一难,得到了一部真经,这部真经是:迎接未来世界的机遇和挑战,最重要的就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坚持创新,勇于创新。创新是我们民族的灵魂,创新是我们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的动力,人的思想解放是无止境的!科学发展是无止境的!世界发展也是无止境的!”李锐衷心希望“温济泽的朋友们,都不要忘记他最后的留言”。于光远在文章中说:“温济泽是一个好人,所有了解他的人都这么说。他很正直,也很温和。他特别勤奋,老了仍旧笔耕不辍。”这句话说得非常朴素,真实、生动地刻画了温老的为人和精神,值得人们仔细品味。
当年曾经在新华社共事、又同属社排球队、可谓名副其实的“老战友”方实和我,受命担任这本文集的主编。我们怀着战友情和使命感,在晚年又一次合作,颇为默契,也很愉快。我们认真拜读了所有的文章,那流露在字里行间的肺腑真情,使我们深受感动。尤其是阅读了几位老人的文章以后,沉思默想,时常情不自禁,热泪盈眶。温老1929年参加革命,1936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经常称共青团为“我的母亲”。1932年由于投身抗日活动而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入狱。和他同时被捕的原中共四川省委书记杨超,撰写了《我与温济泽在苏州单人监狱度过的岁月》。这位90老人记忆还十分清晰,叙述非常具体,使我们看到温济泽这位忠贞的革命青年,在铁栏中坚持斗争的身影,他刻苦攻读马列主义著作和自然科学书籍,为他以后长期的革命工作奠定了丰厚的理论基础。由于他立场坚定,工作积极,1936年还在国民党的牢狱中就转为中共正式党员。虽然在延安大家都叫他“小温”,而在交往和言谈中,无不感到他既年轻又老成,原来他早已有了不平凡的革命经历。文集中收入了原湖南省社会科学院院长翟定一的500字短文,末尾写着:“1999年6月16日口述于病中,妻罗文珍记录。”当编委会的约稿信寄到的时候,他已经身患绝症,卧于病榻,艰难地口述了《深切怀念温济泽同志》,文短情长,高度赞扬温老“为人宽厚,待人诚恳,乐于助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是坚持真理,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为党为人民鞠躬尽瘁”。我们一字一句地阅读,倾听了一位垂危老人发自胸臆的诚挚心声,深知它是多么宝贵。我们不久就得知,仅仅在他口述此文的一个星期以后,也随着温老和我们永别了,那500字真是非同寻常啊。当年和我们同在新华社工作的原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副主任廖盖隆,获悉噩耗,内心哀悼,表述为文,撰写了《纪念我的朋友温济泽》一文,称颂他“是一位品格高尚、学识渊博,又为人民作了许多贡献的好共产党员”,他“尊重真理,富有思想,且为人忠厚,以谦和、平等、民主的态度待人”,“绝无害人之意,也无防人之心。正因为这样,他在多次政治运动中吃亏挨整,走着一条坎坷的人生道路”。廖盖隆工作勤奋,生性乐观,大家亲切地称他“老盖”,不过体弱多病,不久也永远离我们而去了。读者在本书的目录中看到,翟定一、廖盖隆的姓名上,都标识着已故者的黑色,会感到几分沉重。我们因胡绳、翟定一、廖盖隆都来不及看到这本文集的出版而深为遗憾。新闻界的老前辈、同样是90岁高龄的谢冰岩,和温老是“小同乡”,有着70年的战友之谊。他的一只眼已经失明,另一只眼为青光眼所折磨,仍然奋力撰写了3000字的长文《一瓣心香献老友》,然后用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地校对了一遍,真是难为他了。他们在中学时期成立了“稚鸿社”,出版反帝、反封建、探索人生和国家前途的刊物《稚鸿》,虽然自己感到有些幼稚,却怀抱鸿鹄之志,在广阔的天空翱翔,任凭雨暴风狂,而顽强不屈,展翅霄汉。温老在晚年把一百多篇文章编辑成书,终生丹心不变,取名《征鸿片羽集》,刚刚出版,就赠给我一本,并且以我熟悉的字体,在扉页上写道:“我是一只鸿雁,在漫长的征途上,苦苦地飞奔了这么多年,经受烈日晒,狂风吹,暴雨淋,雷电轰,剩下这稀疏的片片羽毛。”我反复阅读,深知他自谦的这“片片羽毛”分量有多重!
温老的女儿温飚和外孙女杨捷的文章,真实具体,感情细腻,使我们了解他对后代的严格要求和细心关怀,娓娓道来,感人至深。他像一头老黄牛那样勤奋耕耘,忙于写作,在间隙中不忘对女儿的关心、教育,借用鲁迅的话说:“我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甚至是血啊。”他十分推崇方志敏烈士的高风亮节,让女儿和外孙女用心学习《清贫》一书,使优良的革命传统一代一代传下去。杨捷写道:“姥爷是一个关心青年、平和宽厚的老人,一个一生实事求是、追求真理、具有高尚品格的人。姥爷走了,而我将带上他留给我的精神财富,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上前行。”
在我最后一次阅读文集的校样以后,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做完了一件事。”此时此刻,几十年的种种往事,再一次浮现在眼前。从延安清凉山到瓦窑堡(即子长县)史家畔的窑洞,从太行山麓到滹沱河畔的农家小院,乃至北京城里的办公室和宿舍,温老和我们一同工作和生活,度过了战争年代和青春年华,经历了几次政治风暴的考验,又都从中年进入了老年。他是我的兄长和领导,我目睹了他是怎样工作、学习和生活的,聆听和感受到他那种崇高的理想和坚定的信念,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精神。他待人接物那样温和、谦恭、平易,没有一点令人生厌的“官僚口气和故意摆出的架子”。他的言谈,他的笑声,不时在我耳边回响。读者朋友们,不论老年人还是中青年人,也不论和他相识还是不相识,如果从这本文集中受到启发,有所收获,就是我们编书人的最大心愿了。(责任编辑 程 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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