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于轼:交换创造财富

2009-06-29 作者: 茅于轼 原文 #天则观点 的其它文章

各位领导、各位企业家、各位来宾,我感到非常荣幸被邀请到这个盛大的场合下,给我一个发言的机会。今天这个会是企业领袖年会,企业家唱主角,我是一个经济学家,我来唱配角。那么,我能够为这个会提供什么贡献呢?之后我想把我这两年一直在想的我自己认为很重要的问题,一个经济学理论的问题给大家做一个汇报。这个问题不仅仅在理论上特别重要,而且对于我们的政策、对企业的运作都有很重大的意义。



这是一个什么问题呢?就是财富创造的问题,这是一个经济学里面的问题,怎么用现有的资源让我们创造更多的财富。我知道一个简单的结论,就是平等自由的两个人之间达成的协议,做一个交换,这种交换不一定能创造财富,这个结论跟我们过去学的劳动创造财富是不同的。其实这个结论非常容易理解,没有任何重大的问题。道理很简单,如果这两个人是平等自由的,他不受约束,他可以自己选择参与交换,也可以不参与,跟你交换或者跟他交换。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做出的决定,他愿意交换,证明这个交换对于他有好处,双方都感觉对自己有好处,必定有财富的创造,如果没有财富的创造,我只好说你吃亏。好像赌钱、赌博,那些加起来等于零,零就是输的,没有财富创造。现在两个人都知道有好处,这不是有财富的创造吗?



这个道理极其简单,但是非常非常重要。我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平等自由的人之间的交换能创造财富呢?反过来讲,如果双方是被迫的,这种交换未必可以创造财富。比如说农民被强迫出卖他的土地,这是没有财富创造的。如果是自愿的出卖他的土地,这才有财富的创造。为什么自由之间的交换会创造财富呢?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有做买卖的经验,都可以讨价还价,如果你是一个卖方,你想尽量卖一个高价,但是你自己有一个底线价,低于这个价我不能卖,这个底线价就是我的成本。如果你是买方,你也有一个底线价,这个底线价你是觉得值不值,你觉得值就可以买。这个值不值,是你心里头对它的判断。比如说一匹布卖你300块,你决定买不买,你需要看这匹布值不值300元,因此我有一个底线,高于这个价格我不会买。



所以,卖方的底价比较低,买方的底价比较高,所以这个商品才可以成交。这个商品从低价位上升到高价位,财富才可以创造。我们知道一个社会怎么可以变富?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人怎么尽其才?就是自由选择,不多讲。我讲物尽其用,就是把每一个商品卖高价,你能卖80万的,你就不要卖50万。比如说飞机的运输是一个很贵的运输,我们不会拿飞机来运煤炭,为什么?因为飞机的运价很高,我尽可能把运价提高,飞机的运价不会降低到铁路的运价,如果你把飞机的运价降下来就浪费了,你必须把飞机的运价尽可能提高,但是你又不能提得太高,太高人家不买了,你这个飞机就空飞了。不光是飞机,任何一个东西都要尽量卖高价,只要有人买。所以,我反对限价房和经济适用房,因为那是一个没有物尽其用。一个房子能卖80万,你就不要卖50万,卖50万太糟蹋它了。



一个社会要富起来,就要靠每一个物都要尽其用,所以拍卖都是这样的功能。只要有人出高价,我就把它卖到尽可能高的价位,这是一个社会能够致富的原因。刚才我讲了一些简单的交换,最复杂的交换是一个企业的买卖,企业从卖方手里转手到买方手里,原来的老板对于企业的估价低,新的老板对于企业的估价高,这个买卖就可以做成。这里面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一个企业、一个面包,它的价值不是取决于劳动,而是取决于你对它怎么看。一个企业为什么同样一个东西两个人评价不同?原来的老板对于企业的运作赚的钱少,新的老板一来,他改变了一些条件这个企业就可以赚更多的钱。因此,同样的企业在不同的老板手里面它的评价是不一样的,评价低的老板把这个企业转手给了评价高的老板,这个企业的能力就提高了。社会由于有了这样的交换,一个企业的并购,全社会的生产能力就提高了,所以它就创造了社会的财富。所有的交换统统都创造财富,大到刚才说的企业的并购,小到马路边上的摆摊,只要是平等自由的交换,一定创造财富。



我们说一个企业、一个地方、一个政府,我们要繁荣经济用什么办法?那就是取消一切平等自由人之间的交换障碍,这种障碍是很多的,我来举一些例子。



一个例子是我提出来的,我不赞成18亿亩耕地红线限制土地的买卖。土地的买卖尽可能卖高价,而不是有一条红线把它管住。红线来管土地,好像18亿亩就能够保证全国人民的吃饭,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经济学理论没有比例的,18亿亩土地能够生产5亿吨粮,没有这个比例。经济学里没有这样的比例,或者是一些固定的比例或者是变化的比例。不像物理学里面有很多的比例,两个氢原子加两个氧原子变成水分子,这个永远不会变,不管到哪个地方都是一样的。但是,经济学没有这个比例,你认为18亿亩红线,请问你是怎么论证的?根本没有办法论证,因为它没有一个比例。



再比如说很多地方驱赶马路上摆小摊的,他们都在创造财富,他们都对于当地的经济繁荣有很大的作用。前些年我到佳木斯去看,我发现佳木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满地都是摆地摊的,佳木斯不是一个很富的城市,但是由于摆地摊,我就看到佳木斯没有乞丐,没有人要饭,他有活计干嘛要饭呢?再比如说我们现在对于金融业的控制,我觉得很多是多余的。比如说最近为了发展农村金融,提出来允许创建小额贷款公司,但是他要求每个股东不能超过10%,起码要10个股东,请问你怎么论证出来9个股东就要搞垮,10个股东就可以成功呢?还有,规定了这10个股东彼此不能有关联,我觉得这个是非常奇怪的,叫你把钱拿出来交给9个不认识的人去管,这是什么理由呢?2个股东就不行了吗?1个股东行不行?行不行他们最知道,你政府未必知道。这些都是平等自由的交换设置障碍,所以造成了很多的创造财富的机会丢失了。政府用很多的办法招商引资、搞项目,这都是好事,都是寻求平等自由人之间的交换机会,但是有很多很好的机会政府自以为聪明,就把它禁止了。



我觉得我们改革开放30年,有很多的经验教训,值得我们认真地来总结,这样可以帮助我们扫清进一步改革开放的道路。很可惜的是我们现在很多的经济学的理论还不断地教,高中到大学教的是一套理论,不断地创造财富。为什么用一头羊换一匹布,因为这包含着劳动相等,这很奇怪,既然劳动相等我为什么拿羊换布呢?我自己生产一匹布就行了嘛,很多简单的逻辑讲不通,但是现在我们还在学,而且这些道理从高中就讲起,一直到现在报章杂志上充满着这些理论,极大地妨碍我们进一步的改革开放。我们成功了相当不错,但是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由于这些理论,妨碍了我们进一步的增长和发展。

今天,我在这里能够给大家有所启发的话,我提供的理论就是交换创造财富,谢谢大家!



[ 本文来自茅于轼先生在2009年5月8日由陕西省人民政府、中国企业家杂志社联合主办的"中国企业领袖年会·西部论坛"的演讲。编辑/陆思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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