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洪:关于国进民退

2010-08-30 作者: 盛洪 原文 #天则观点 的其它文章

我是这样的看法,中国很大,很复杂,各个地区不一样,而且确实地方政府有很大的决策权,所以各个地方不一样的情况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们不要进入一个误区,就是做一个全称判断,说中国整体怎么样,国进民退,或者国进民也进。可能有两种情况都存在。
一种情况就是国有企业进入到了竞争性领域,还有一种情况是它在准公共领域和自然垄断领域做得比较好了,资产增值了。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也值得期待。所以我的态度是说,像崔之元讲的重庆的例子,不妨再深入研究一下,它可能是偶然的变异,但是这个变异有可能是国家的发展方向。因为我们天则所也做了一些地方政府的课题,你可以看到有些地方政府很腐败,有些地方政府确实很好,这一点儿不假。比如说像焦作的财政是非常透明的。所以关键是我们对中国采取一种对事实的多元化的态度会更好。这是我第一点的想法。
第二点,我是在刚才刘小玄讲话基础之上再补充一点,就是除了银行贷款以外,国有企业还有很多其它优惠。刘小玄说,把银行贷款优惠考虑进去,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效率一样。但是大家会猜,国有企业的效率还会更低。为什么不一样呢?还有其他的因素你没有考虑进去。一个就是地租,我近几年一直在关注这个事情,现在引起越来越多的关注,包括政府部门。我有一个估计,国有企业每年没有交的国有土地的地租大概在 1.4 万亿,而且没有全算,我说保守的估计至少有 1 万亿。那么你想想,国有企业又有优惠的银行贷款,又不交地租。大家知道,国有独资企业有土地是白占的,不交地租。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它们把土地租出去以后,地租归它自己。何以见得呢,我们财政部有一个文件就是对中石油的地租收益征相关的税收。这个什么意思呢?就是承认国企占有地租的合法化。国有企业一年有 1.4 万亿的地租不交,它就显得比较有优势了。再有一点,国有企业的利润不上交,这个问题太严重了。从 94 年以后,就一分钱没上交;却让政府承担了 3680 亿元的亏损补贴。到了 07 年,财政部和国资委发了一个文,经过讨价还价,最后要求,国有企业至多上交 10% 的利润。到底交没交?我看了一下国资委的网站,没见到这样的消息。
我又发现一个事实让我很痛心。以前我们国家统计局的网站有关的财政数据,有一项叫做"国家财政分项目收入",其中有"各项税收"、"企业收入"、"企业亏损补贴"等等等等,那么在"企业收入"这一栏,到 94 年以后就是空的,是零。但是"企业亏损补贴"一直每年有好几百亿,到 06 年累计为 3680 亿元。但是到了 08 年,我觉得非常痛心的是,这一项目就没有了,就干干净净没有了。我们的国家统计局!比如说在 2007 年的年鉴中,"财政"是 8 ,"国家财政分项目收入"是 8 — 2 ;到 2008 年年鉴中,这一项就没有了。 08 年的"财政"是 7 ,"国家财政收入总额及增长速度"是 7 — 2 ,"国家财政分项目收入"一项就没有了。我想问的是,为什么没有了?这只是一个技术性的问题吗?
第三点就是茅老师讲的这个"国"的概念。我们大家相信这个"国",但是这个国要做出像国的样子。所以我们现在要看一下,我们的国有企业赚的这些钱到哪儿去了。我们大家其实有一个假设,我们相信这个国,国是好词,赚了钱,我们大家都能分一份,大家都很高兴的。但是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就麻烦了。我刚才讲, 14 年不交利润了,我们的国有企业赚那么多钱,但是实际上它吃了大量的亏损,它靠地租,低的利率,显得有大量的利润,但是把这些刨去,它有亏损。我们一年的国企的名义利润,好像有一年是 1 万亿左右,现在是 1 万亿左右。既使是这种情况,那么这些钱基本上,一个出路就是变成了我们国企的管理层和员工的工资和奖金。为什么呢?这也不是我的数字,这是我们劳动部的数字。就是前几年劳动部的步正发副部长说,这些垄断国企的平均工资水平数倍于平均水平。在改革之初,我们一直强调国企工资是需要控制的,因为你不控制,你给它自主权,它就多发工资。但是后来,基本的制度已经变得国企可以自己决定工资多少,奖金多少,还有期权,还有股权奖励。很简单,工资奖金与利润挂钩。其实这个利润本来就不是真利润,他们拿的就是我们的地租,我们的利率优惠。还有严惩的冗员问题。有一个对比研究说,中石化的员工数量 15 倍于与其规模相当的意大利埃尼公司。
所以,这个 "国",这样一个国企,给大家带来什么好处了吗?没有。他们实际上形成了一个垄断集团。我认为不是政府想把企业搞成什么样。胡锦涛、温家宝希望把国家搞好,希望共产党万岁的。但是现在形成了对国企有利的政策,包括为什么国企只至多交 10% 的利润,为什么国家统计局出现了严重信息问题。我觉得,现在已经存在着一个垄断国企管理层利益集团,它在影响着我们的政策。我就讲这些,谢谢。
(根据录音整理,经本人校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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