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民：醉心梦语（五十六）冤案十二钗
海伦民：醉心梦语（五十六）冤案十二钗
网上溜达，稀里糊涂撞入“巧·奇·冤”网页。在“洗冤录”名目下，首先入眼的是2011年十大影响性案件，按照“巧、奇、冤”的标准衡量，案情多都平平，往年这类案件多得很，只是它们今年受到了社会的特别关注。随后看到了河南冤民赵作海的遭遇：他与村民伙伴赵振晌的冲突中，被赵振晌砍了一刀。赵振晌以为把对方砍死，遂逃之夭夭。后来村里发现一具无名尸，警方的逻辑斩钉截铁：赵作海报复赵振晌，把他干掉。接下来的故事就如同“人有亡铁者”，赵作海必须按照这种逻辑招供。“命案必破”，是公安的绝对命令，“杀人偿命”的铁律天经地义，赵作海遂被定作死罪，幸好没有立即执行。11年后，当“遇害”的赵振晌突然出现，人们感到，又一个佘祥林案不期而至。
这类案件见多了，也就没有新鲜感。倒是网面边角不断闪烁的“冤案排名榜”，引起我的兴趣。进入一看，只见一批冤友或疑案嫌疑人的名字，总共12人。他们的名字上面配有照片，照片下边配有图、词、曲，其风格有些类似《红楼梦》中“十二钗”的题咏，但水平与雪芹前辈相去甚远。洒家只觉好玩，便拷贝一份，保存下来。
一、胥敬案：其图为，一个病弱男人从监狱中走出来，服刑人员列队鼓掌相送。其词和曲曰：
冤罹盗跖罪，囹圄十三年。
坚执抗争者，仗义老公安。〔终身误〕原本是胆小村民，硬说俺入室劫盗。实可怜，高堂老母忧愁死，遗下那弱妻幼子无依靠。强撑着，鳞伤残体苦求告。待到那云开日出，逝年难酬报。
二、岳兔元案：其图为，山丘上有一只野兔，一个猎人隐在草丛中正持枪向它瞄准。其词和曲曰：
昔闻莫须有，今陷离奇案。
死人忽又活，冤忿终不散。〔枉凝眉〕你是个无名死尸，我印着前科劣迹。倘若不是他，DNA却恁相似。倘若就是他，怎会生还眼前立？一个故里重归，一个罪名新续。一个惊讶不已，一个无奈叹息。任凭那滚滚黄河波涛涌，日夜不停东流去，心辱难洗！
三、王树红案：其图为，村边有一颗赤树，树上捆缚一个男子，其颈上挂着破鞋。其词和曲曰：
晴天霹雳横祸来，波心捞月全凭猜。
若非真凶早落网，身赴黄泉一命哀。〔恨无常〕乐鸾凤成双，惊镣铐骤到。恶狠狠，那木棒猛敲。忽闪闪，电击难熬。挺不住，照单屈招。老父奔走申冤累断腰，女友旧情全抛。清白日，手拄木棍泪滔滔。
四、孙万刚案：其图为，草地上卧着一具女尸，无数小孩惊恐奔逃。其词和曲曰：
燕侣莺俦运太悲，一命陨落一命危。
金沙江水流不尽，疑罪从无清名归。〔分骨肉〕八年铁窗命难保，任冤声震天疑云难扫。呼冤魂显灵，暗把那杀人真凶找。人生世间愁苦多，欢乐时日少。自从草地别，阴阳鸿音杳。今方信，好即了。
五、佘祥林案，其图为，池塘中浮着一具女尸，岸边两个小人被困在两颗树上，树旁用破布腰带拴着一只山羊。其词和曲曰：
雁门女尸起疑云，巧合入狱命难存。
亡妻忽归恶名洗，可怜老母化冤魂。〔乐中悲〕十一载，负罪危命悬。纵然是满身嘴，有口莫辩。难招架，日夜刑讯审轮番，即便是钢筋铁骨，也难不弯。诉儿冤，老母获罪赴黄泉。凝望着残月孤雁，江水默默年复年，楚云低巫山隐黄鹤不返。睡梦里三尺白雪，丈二飞练。昭雪日体无完肤一身残，欲语又无言。
六、聂树斌案：其图为，一颗树上挂着三个耳朵，地上散落着一本书和一把剑。其词和曲曰：
成案十载并无奇，作案元凶命归西。
偶闻有人认此罪，存疑老母求告急。〔世难容〕劫盗恶难赦，奸杀罪滔天。娘亲我空养廿一年。盼望你长大随心愿，能把香火传。到头来负耻心绞痛，蒙羞脸无颜。忽闻说桃代李僵有隐情，儿莫非张冠李戴是屈汉？因此上，质疑点追风赶月扣省院。纵然是，三堂会审护原案，怎释得满腹疑云笼赵燕。
七、李久明案：其图为，天上悬着太阳和月亮，一个人头上戴着枷锁，十八个小孩在围观。其词和曲曰：
命陷冤狱判死缓，身为楚囚赔巨款。
真相虽现忽复隐，刀下留人庶几晚。〔喜冤家〕狠如鳄，毒如蛇，全不顾警道同业。变着法捕风捉影狠折磨。这真是杀威棒下冤魂多，遇着那酷吏问案没法活。非得义友助，早就见阎罗。
八、李化伟案：其图为，地上横放着一株硕大去头之花，一个婴儿在树下啼哭。其词和曲曰：
娇妻被害如惊雷，丈夫受疑一命危。
老父申诉十四载，公正迟到喜复悲。〔虚花悟〕任俺千般辩讹，杀妻罪箍难拆卸。把那老脚磨破，终是铁案难撤。且看那点点窦娥泪，滴滴岳飞血，自古来，几人把祸躲过。君不见，无中生有织网罗，弄假成真背黑锅，有多少，屈魄冤魂遗荒漠。实可怜，力竭家父空奔波，泪尽老母干呜咽。苦熬着，北国寒风铁窗夜。待捧起无罪判书忽沉默，这滋味向谁说。
九、杜培武案：其图为，在一个红土裸露的土山旁，一个男子在树林中练剑，暗中一只狼正悄悄向他逼进。其词和曲曰：
二王遭不测，土木为疑凶。
偶因另案破，恶名得洗清。〔聪明累〕明察细索证如山，却筑成天大错案。妻子命不归，同窗魂已断。时乖运骞，落得个身败名裂死刑犯。空对着绿悠悠滇池水，睡梦里一声声呼青天。风潇潇冤诉人间，雷滚滚怒冲霄汉。呵！绝处逢生危转安，尽人力听天算！
十、陈国清案：其图为，天边凝聚着浓云，准备被押赴刑场的三名男子向一名囚犯辞别，他们颇有不平状，围观者议论纷纷。其词和曲曰：
四人落法网，五次定死刑。
逼供伤痕累，终判疑云重。〔留馀庆〕急喊冤，急喊冤，声声不应；留条命，留条命，总算侥幸。怎料想郁闷心情，竟成为那抢钱财夺人命的初始罪证。把这是非曲直，诉与谁听。
十一、张虎等巢湖四学生案：其图为，有一处豪宅，门前池塘旁边躺着一个老翁，地上散落着死虾，远处有四个逃离的背影。其词和曲曰：
风卷巢湖起波澜，无辜学子遭牵连。
受命折狱放复捕，百日牢灾心胆寒。〔好事终〕风茂年华头悬梁。跃锦鳞，揭龙榜，镣铐忽至锁两双。成命难违索牵强，证据不足补棍棒。幸有天眼亮。
十二、在正册最后一幅画上，有几个儿童手持弹弓，树丛中鸟儿飞向天空，匆忙逃窜。这幅画没有判词而只有题曲。其曲曰：
〔飞鸟各投林〕含冤的洗清罪名，屈死的聊慰魂灵。昭雪的身心俱残，涉嫌的惴惴不宁。旁观的心不安，逼供的身服刑。秦悲汉怨意难平，梁愁隋恨泣东风。蔓引株求终难成，打凤捞龙会遭报应。被冤的胆战心惊，同情的呼唤着公正。这真是幸福多相似，不幸者意惶惶各有各不幸！
十三、读到此处不觉心中诧异，这正册中怎么不见那首《晚韶华》和相应的判词？仔细一看，原来赵作海案刚刚水落石出，只有一幅照片，还没有人为他画图、赋词、写曲。算上他，总算凑足“十二钗”之数，但与“金陵十三钗”相比，毕竟略逊一筹。
2012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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