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与中国海洋划界
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与中国海洋划界
时 间： 2012-07-20
地 点： 天则经济研究所会议厅
主讲人： 李令华
主持人： 盛洪
评议人： 盛洪 张曙光 由冀 邹鸿鸣
版权所有： 天则经济研究所，转载须注明出处。
实录
盛洪:今天是我们天则所双周学术论坛第457次。我们有十几年的历史了，每两周一次，我们的形式原来是开放的，现在是半开放，相对封闭一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外部原因吧。但是我们论坛有一个传统，就是每次都全文地记录、整理、上网，几乎是全文，包括主讲人的演讲，包括评论，也包括讨论甚至争论，应该说这是一个比较罕见的记录，大家在网上都能看到，所以我们的论坛虽然在场的人很少，但是每次大概有数千人看我们的这个记录，所以实际上是数千人参加的一个论坛。我们今天非常有幸请到了李令华同志，他是国家海洋信息中心的退休人员，国际海洋划界研究学者,对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有很深入的研究，同时对南海问题有自己比较独特的见解。因为南海问题引起了很大的争论，国内有各种各样的观点，但是可能另一个极端的观点人数比较多，甚至比较主流。李教授难能可贵的是他的观点可能不同，我认为我们非常钦佩李教授，也就是说不管我们赞同不赞同李教授的观点，而且李教授也说明中国现在要比较开放的，就是现在不是用那种意识形态的时代，也是社会一个很大的宽容度，这让我们能够有一个更宽的视野，更宽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应该说更全面地、全视角地去思考问题，才能为我们国家对某一个问题作出正确判断做出贡献，所以我们非常高兴李教授能来到我们这里做演讲。下面我们就请李教授做演讲，题目是《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与中国海洋划界》，时间是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之后是评议和讨论。下面让我们用掌声欢迎李教授。
李令华：谢谢大家光临，谢谢天则经济研究所盛洪所长邀请，我很高兴参加关于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和海洋划界问题研讨会。我先简单地讲讲，然后大家提问，我再逐个地回答大家的问题。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一生从事海洋事业，今年66岁了，18岁（1964年）考上了当时的山东海洋学院海洋系学习，1970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国家海洋信息中心工作。从1991年开始搞海洋划界研究，已有20年了。1998年当时国务院总理朱镕基下达了关于黄、东海海洋划界研究的国家级课题，当时外交部作为主负责人，我们海洋局为副负责人，又联合了首都大专院校、研究所、部队、社科院等机构都参与了黄、东海海洋划界的研究。当时外交部对我们所还是很重视的，因为我们所是海洋信息中心，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很齐全。硬件就是我们的计算机、我们的资料等各个方面都很全。软件是我们有不少同志直接就参与了朱镕基总理批准、外交部牵头的课题研究。从那时到现在，黄东海划界研究10多年了。所以尽管我已经退休6年了，但是对咱们国家黄海、东海、南海这些形势变化，我自己觉得是割舍不了的，总是想把这个事情关心到底。上次6月14日，盛洪所长请我来讲了一次，这次又特地叫我讲一次，我感到很高兴。因为在目前的形势下，特别是南海问题特别突出的情况下，讲一讲《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和我国海洋怎样划界，我觉得是很值得的，很应该讲的，是很实际的。《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我准备讲七个课题，第一个就是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意义与海洋划界实践的主要状况，第二个课题是领海基点和基线如何确定，第三个课题是国际海洋划界的重点案例，第四个课题是国际海洋划界的八大趋势，第五个就是我们国家黄、东、南海海洋划界的状况，第六个课题是进行油气和渔业资源共同开发应注意和存在的问题，第七个就是我国海洋划界中存在的严重问题。
内容比较多，图片大家看一看就行，我只简单地讲一讲。5月中旬我到武汉大学中国边界与海洋研究院讲了三个小时，把问题讲出来。现在大家简单地看一看。《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我们国家在1982年签字，当时外交部副部长韩叙代表中国政府签字，1982年12月10日，在牙买加签署了。到1996年，我国人大常委会批准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涉及海洋管理的方方面面，迄今为止，是层次最高、内容最全面、规定最明确的一部专门法律，被世界各国广泛誉为海洋宪法。《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实施，标志着新的国际法制度和秩序的确立，以及人类和平利用海洋、全面管理海洋事业的到来。有这些内容，希望大家能够看看这个公约，这些内容大家应该熟悉，不管是作为研究者还是作为宣传者工作的同志。
沿海国普遍重视海洋划界工作，这不论从亚洲、欧洲、非洲、美洲，或者是我们周边一些国家，包括我们的邻居——朝鲜、韩国、日本、菲律宾和越南等这些国家。随着《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生效，都普遍地对本国的国内法进行调整、修改和补充，把本国的法律与《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基本精神相吻合、相协调。这是个趋势。我们周边八个海洋邻国都比较重视海洋划界工作，这是东北亚面临的迫切问题。在北部湾，我国与越南2000年划了一条500多公里长的，从北仑河口到海南岛西南方，划了北部湾边界。这是我国第一条国际海洋边界。200海里的区域属于国家管理，其它属于公海。属于国家管理的海洋面积占世界海洋面积的36%左右，其余的64%就属于国际水域。
关于单一海洋边界
单一海洋边界很重要，就像陆地边界一样，我们的海洋边界将来从鸭绿江口一直到台湾以东，绕过海南岛，再到北仑河口，将来必须用单一海洋边界划出，单一海洋边界就是把大陆架和专属经济区这两种不同性质的边界划为一条线，英语称为Single Maritime Boundary，必须用这个线来划，决不能像在东海那样有人提出非要搞两条线，大陆架一条，专属经济区一条（注明：黄、东海海洋边界同样应该运用单一海洋边界划出），也不能像南海坚持历史线那种虚线，我们要实实在在地划一条实线，像国际上现在已经划了大约170条这种线一样，我们的线一定要用实线来表达，把水底、海洋上层用一条线划过来，这样便于国家行政管理。世界上海洋边界至今全部是实线，这是符合国际的目前状况和潮流的。在海洋划界中，就目前参加国家的一些专家、一些书，特别是海洋划界、海洋法的书，很多了。我国国内大学，特别是各个省市重点大学、北京大学等都出了不少书，都把一些国际海洋法和海洋划界的问题，包括某些历史问题、海底地质地貌问题等不属于海洋划界功能因素所讨论的问题拉了过来，这样是不行的。将来如何划界呢？将来就是按照每个沿海国的海岸构形和海岸线长度等主要因素来考虑，一个国家的海岸线越长，获得的水域就越多，这是符合科学和科学发展观道理的。
国际海洋边界划到现在，普遍接受了这个海岸地理学标准，特别是《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签署以来，这30年的时间当中，划界考虑的主要因素是看那个国家的海岸线长短。这样一来，我国18，000多公里的海岸线，包括海南岛的，还有台湾岛以东的，这样划界我们的海岸线还是比较有优势的。
现在各国对海洋划界技术研究也是很重视的，特别是加拿大。加拿大有几位海洋法专家1998年12月来海洋局进行海洋划界讲课，提出划界要求的几个问题，如第一是要使用海上卫星定位系统，二是在椭球面上计算距离和海域面积的软件程序。海洋划界技术要精益求精。现在澳大利亚和瑞典等沿海国，他们的经纬度精度甚至达到1秒甚至0.1秒，这1秒就相当于大约31米，0.1秒就相当于3.1米。将来我们国家对任何领海基点的确定，必须达到这样的精确程度。只有高精确度，才能达到划界的目的和完美，以便与国际接轨。我国1996年5月15日公布的第一批77个基点经纬度的精确度是0.1分，远达不到这个精度。所以说将来在公布第二批领海基点时，我们一定全部要提高领海基点的精确度，在技术上全面提高它。
这是关于基线标准的确定问题，《联合国海洋法公约》里提出来了，是划正常基线还是直线基线。我们国家这样漫长的海岸线，确实有平坦的海岸，应该划出正常基线，也就是低潮线；在特别弯曲的海岸和一些小岛比较临近海岸的地区才应该划直线基线。菲律宾、印度尼西亚都是群岛国，他们划群岛基线。
国际海洋划界技术上存在的问题。过去1993年有过统计，当时已经划出140多条，有55%未注明大地基准面，有35%未说明边界线段的性质，约有30%的划界协议中边界转折点地理坐标最小有效数大于1〞（约31米），这样在划界开始阶段当事国极易发生争议。咱们国家在将来的划界中也要特别注意这个问题。现在海洋信息中心等单位就搞这方面的研究，并在积极努力，提高我们的划界理论和技术水平。
关于岛屿的法律地位。现在无论是南海、东海地区以及日本等其他一些国家对小岛法律地位的评价问题特别突出。《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121条第3款的规定，不能维持人类居住的岛礁不能拥有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小岛礁充其量只有12海里。日本的冲之鸟礁是一个小礁石，日本政府依它划定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以及350海里大陆架，是违犯国际法的。冲之鸟礁只能有12海里的领海，不可能拥有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相比较而言，我们南沙群岛、西沙群岛有人类不能长期居住的小岛，这些分散小岛同样不可能拥有较大效力的法律地位。特别是在南沙群岛，我国不少出版社近年来新出版的海洋法书，包括我们的海洋出版社出的一些书，说那些小岛礁可以确定领海基点，总起来可以划出直线基线，进而还能够划出专属经济区等等。这是不对的、不应该的。我们必须按照国际法，按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精神，特别是第121条第3款条文的规定办事。对人对己，我们都应该有一个严格统一要求的态度，按国际法规定，按国际规则去办事。只有这样，才能解决海洋划界中的分歧问题，才能解决国家之间的争端和冲突。
我曾经说过，一个印度，一个英国，这两个国家对《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理解比其他国家好。印度当时出席和参加第三次海洋法会议，领头人夏尔玛将军也是位海洋法专家，提出印度南部有尼科巴群岛，也就是马六甲海峡往北出口的那个地方，有个叫尼科巴群岛的，还有其他一些小岛，与我国西沙、南沙的岛屿的状况一样，他们就没有主张使用直线群岛基线来划出大面积海域。我国西沙群岛28个基点划出来直线群岛基线，将来在修改的时候，我们做的不对的地方应该修正过来，甚至撤消。就按照像印度政府对待尼科巴群岛处理那样，不能划直线群岛基线。印度在这个问题上是遵守《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英国政府上世纪末主动撤消了北大西洋中罗卡尔岛（一块礁石）的基点，受到周边国家和国际社会的赞扬，消除了与邻国的矛盾。
俄罗斯的边界。俄罗斯是个大国，与北冰洋、大西洋和太平洋一些国家存在海洋划界问题，前年与挪威解决了在北冰洋边界长期争论的问题，也是有40多年的争论，该海洋边界长达700公里左右，协议签署后，梅德韦杰夫和挪威首相斯腾伯格两人认为协议的签订是两国关系友好的表现，对双方发展经济、友好往来大有益处。就是说，这些国家都在不断地进行划界操作。我总结后认为，一条海岸线从谈判到结束，到签署，到国家主席或总统同意，甚至到本国议会的批准，基本上是十五年左右的时间。咱们不行，一拖二、三十年、三、四十年。从1970年我工作后到现在已经40多年了，如果不是江泽民督促北部湾要划出界线才能够划出来，其它到现在仍然都在扯皮。大家知道一下，俄罗斯与这些国家进行划界，都在积极稳妥地在进行。俄罗斯地域广阔，北冰洋又那么多国家。在亚洲也有国家，如朝鲜与前苏联在日本海划了界，尽管不理想。美国划界也是很积极的。美国虽然没有签署《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但是美国对海洋划界的贡献，对海洋划界理论的研究还是很深厚的，特别是美国的一些海洋法专家，他们的论述还是比较符合客观事实和科学观的。基本上，他们有20个国家，有26条海洋边界，现在也在稳妥地进行着。还有加拿大。加拿大同样是大国，很注意海洋划界理论与技术。还有法国等是这样。1998年12月，加拿大技术专家在北京举办了海洋划界技术培训班。加拿大驻华使馆人员，还有我们海洋局、外交部和海军等一些同志参加了这次培训班，我也有幸参加了。
再来看非洲。非洲各国也很积极地落实《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精神，东西海岸许多国家都进行了或者正在进行海洋划界的工作。
海洋占据地球70%以上的面积，所以搞好海洋划界，进行海洋重新分配，加强海洋管理，使海洋有一个可持续发展的过程十分重要。所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意义巨大，对全人类生存有着重要意义，影响是十分深远的。
关于基点和基线问题。
《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最重要的问题之一是要求沿海国的海域要重新分配和布局。重新分配就涉及到海洋划界，而海洋划界首先要做好的工作就是沿海国领海基点确定的工作。大家可以看一下国际海洋划界重要案例。世界潜在的国际海洋边界有430条左右，现在已经划定了170左右，大约占划界总数的1/3以上。现在国际海洋划界处在黄金时期，像南海、东海、日本海等都属于半封闭海，这样的海在地球上一共有24个，其濒邻沿海国达85个左右，而整个世界沿海国大约有145个。国际海洋划界受到大多数沿海国政府的高度重视。海洋属于全人类，内陆国同样对海洋划界予以高度重视。
《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特别提到了国际法院规约第38条，也就是说将来用公平的方式、公允的方式，用法律协议的条文来解决海洋划界问题。重大的现代国际海洋划界案例有很多，从1969年以来，这些边界的确立有的是当事国双方直接面对面谈判的结果，也有一些是通过国际法院或仲裁法庭判决的结果。只有这两种才能有国际效力。所以搞海洋划界或海洋法的同志一看就可以一目了然。2010年又有一起，是新加坡和马来西亚进行了划界。
世界上第一条国际海洋边界，是1942年英国代表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与委内瑞拉签署的帕里亚湾海区边界协议，到现在才70年。北海大陆架划界问题。北海面积大约57万平方公里，比南海小得多，但是涉及到挪威、丹麦、德国、荷兰、比利时、英国等好几个国家。虽然牵涉的国家比较多，但各国之间还是友好地进行了谈判，最后划界结果还是不错的，彼此相互理解和妥协，都比较满意。这个划界案是非常著名的，关键是这些国家的政府、专家都很友好，宽容，共同搞好划界工作。北海大陆架划界是比较完美的，它促进了该地区的经济繁荣和发展。
加拿大与美国缅因湾划界，是1984年开始的在国际上划出的第一条单一海洋边界，即用一条线去划界。利比亚与马耳他划界。利比亚与马耳他对世界上海洋划界的影响是很大的。从1985年以后，海洋划界案例就开始不考虑海底地质地貌状况，而是考虑海岸线的构形和长度。以往考虑海底状况往往是哪里地形深就划在哪里。将来对东海划界关于冲绳海槽问题就可以说明一些问题。现在世界各国30年来的实践，就不考海底地形地貌了。这对我们东海划界将是一个启示，一个启发。
盛洪：海底地貌是什么？
李令华：就是有海沟地形、沉积物类型等，东海东部海底有一个冲绳海槽，水比较深。我们一直主张划到东海冲绳海槽中轴线，主张大陆架自然延伸理论划线，而日本主张中间线，现在看来双方都站不住脚。我们国家的海岸线比日本要长，因为琉球群岛中间有水，我国浙江、福建和上海海岸线属于一个连续体，所以琉球群岛的海岸线长度比浙江、福建等的海岸线要短得多，将来要划界就应该考虑海岸线的构形和长度，而不应该考虑地质地貌状况。双方主张一直这样坚持了三、四十年了，长期扯皮下去是不行的，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世界上的海洋划界理论通过新的国家实践一直在发展、在前进着，更符合科学发展观的要求，并且这样划界在技术上有操作性和可行性。
有关国家的海洋划界
俄罗斯与美国白令海海域划界，从白令海峡，经过白令海、阿留申群岛。这一点，俄罗斯还是比较清楚的。当时苏联外长谢瓦尔德那泽，根据历史线同意了协议，后来回国后俄罗斯杜马发现，这样划俄罗斯吃亏了，应该按照海岸地形来划才公平。这条线是世界上最长的一条海洋边界线，长达1600海里，但是俄国杜马到现在还没有批准。因为它没有按照海岸的构形和海岸线的长度去划，而是按照旧的历史线去考虑。
世界上最短的一条国际海洋边界在加勒比海区域，是英国的安圭拉和美国的维尔京群岛之间的边界。两国于1993年11月5日签署，1995年6月1日生效，双方海岸边界仅长1.34海里。但是尽管这样短，是世界上最短的一条国际海洋边界，双方国家、政府都很慎重地对待，经过国家间的谈判、经过国家议会的批准才最终完成。
里海海洋划界。里海沿海国家有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阿塞拜疆和伊朗，基本以中间线原则，以海岸构形划出相互之间海上区域的边界。这是内海，与世界大洋是不相通的，但是海的面积非常大，所以作为内陆海，它参考了国际海洋划界的方法，基本每个国家都按中间线去划，按海岸构形和长度去划。
厄立特里亚与也门的岛屿主权判决和海洋边界，很值得我们学习，因为为争夺哈尼什群岛，1998年双方发生了严重的武装冲突，甚至动用了飞机、大炮、坦克车。但是两国政府还是比较识时务，没有老是翻老账、旧账，长期坚持下去对冲突的两方没有任何益处。所以，1999年双方将争端提交国际仲裁。根据仲裁结果，也门获得了该群岛的主权，而厄里特尼亚则获得了主岛大哈尼什岛西南方的几个小岛。事后两国经过判决，确定了海洋边界。现在两国关系很好，经济往来也很紧密，总之，矛盾宜解不宜结。
尼加拉瓜与洪都拉斯岛屿主权和海洋边界争端也是根据国际法院的判决解决的，而且解决得挺快，两国总统曾经为签署海洋边界携手欢呼，因为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法国和西班牙也划了一条海洋边界，在比斯开湾，世界上风浪最大的海区。世界上哪里风浪大，那就是北大西洋的比斯开湾，大风变幻莫测，雷飑较多。但是，法国、西班牙很容易地解决了边界问题，后来还划出了两国的共同开发区。
几内亚与几内亚比绍划界，运用一条直线划出。
加拿大与法国海洋划界。这个边界线非常奇特，象个‘火把’。这是加拿大纽芬兰地区，法国在这边，法国的领土圣皮埃尔岛离加拿大这么近，就像黄岩岛离菲律宾非常近一样，南沙群岛离越南、马来西亚那么近一样，但是因为岛上有固定的人口，有生活的条件，比较齐全，这里的边界线是世界海洋边界划定中最奇特的形状之一。
波罗的海海洋划界。波罗的海海岸生活的人口众多，是世界上海洋划界最好、最完美的海域。各国都互相宽容，互相妥协，包括瑞典、芬兰、爱沙尼亚、拉托维亚、立陶宛、波兰、德国、丹麦和俄罗斯等九国相互协作。我国周边国家为岛屿主权和划界问题一直在相互争吵着，波罗的海周边这些国家还是比较宽容，政治上很开放，采取互谅互让的态度。我觉得走这条道路比我们东亚地区长期争论好，而且现在看来争论还要继续下去，真不知道要争论到哪年哪月。
乌克兰与罗马尼亚的海洋边界。两国关于蛇岛的归属争议了多年，最后提交国际法院裁决。俄罗斯与挪威海洋边界。这是目前世界上比较新的一条国际海洋边界。该边界把巴伦支海水域纵向分为大致相等的两个部分，西侧归挪威，东侧属俄罗斯。
关于领海基点和基线问题
领海基点和基线是海洋划界非常严肃的问题。1998年关于黄、东海划界工作，外交部主管，海洋局等单位参加，把领海基点和基线怎样确定的研究课题交给海洋信息中心搞。所以我们的同志对北京的图书馆、天津的图书馆，对无论是纸质的，还是电脑中的资料，都仔细地查了一遍。对世界上所有国家领海基点的确立，进行了了解，因为这些资料确实是很重要的。如果基点搞不好，划界就划不好。划界划不好，就会给国家的未来制造麻烦，渔业开发、石油开发等都不好搞。所以如果对领海基点确定不重视的话，就会导致对《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全部条文的普遍蔑视，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我国1996年5月15日颁布的第一批领海基点，公布了77个基点，大陆基点49个，西沙群岛28个，但是采用的都是直线基线。因为我国沿海，特别是江苏、山东沿海等地有一些比较平坦的海岸区域，这应该按照低潮线去划，可是我们全部用直线基线去划。而且我国不属于群岛国家而是大陆国家，不像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那样是典型的群岛国，我们却在西沙群岛划了28个基点。这个问题已经跟外交部有关人员讲了，提出我们的基点应该好好地进行确定。当时的资料我还留下一份，这都已经十好几年了。
前几年有单位提出建议早日公布我国第二批领海基点，我认为这事情的确是应该快点去公布，但不是现在马上就要公布，只有当大家深刻理解和正确掌握了领海基点和基线如何确定的理论和原则后，再去确定也不迟。现在看来国内有的官员、专家和学者，包括一些军事专家在内对领海基点和基线确定的理论和原则的理解和掌握普遍肤浅，甚至有重大错误认识。大家可以看一看，《联合国海洋法公约》里面已经讲了，有正常基线和直线基线之分，有混合基线之说。世界上第一条领海基线是英国和挪威1951年划出来的，由于狭湾多，都是直线基线，而且直线基线比较短，从8海里到十几海里，最长的40多海里，但还在不断地修正，有人建议使用狭湾的低潮线划。
盛洪：您再稍微解释一下基线、基点，定义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因为我们都是外行，有点听不懂。
李令华：好的，大家看看，假如这是我们的海，什么叫基点、基线呢？就是国家之间要相互划领海，划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边界，就必须从海岸开始，这就必须沿海岸线划基线，然后划领海向外扩充12海里，或者24海里的毗连区或者200海里的专属经济区，必须把这条基本的线划出来。一共有三种线可以划，一种是正常基线，正常基线又叫低潮线，就是某一个地区，比如青岛，在青岛地区这19年的低潮，最低潮，19年每年365或366天，加起来平均算出最低潮到多少米。比如这条线就是正常基线，按低潮线算出来的，海岸线就划出来了。这是说小岛，即有离海岸24海里的岛屿的就划这种线。再就是海岸线极端曲折的可以划直线基线，如果划正常基线就不能够了。正常基线要测定，就要有常年的观测，比如十九年的观测资料。这也是有道理的，弯曲海岸的地方用直线基线，平滑的地方用正常基线去划，国际上现在实践的规定还是比较详细的。海湾有大于24海里的，有小于24海里的，要用不同的基线去划。美国评价日本领海基线的时候，划了一幅图。日本人划的直线基线，本来它应该划正常基线的地方却划了直线基线，海湾封口线有的太长，日本人也没有按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精神去做。
盛洪：这是美国人划的还是日本人划的？
李令华：这是根据日本国颁布的领海基线图，美国人给做出来的日本领海基线图。甚至还做出了中国部分的领海基线，从山东高角，一直到海礁，给画出来了。还有韩国的领海基线，也是不合法的。为什么呢？因为本来应该划正常基线，低潮线，紧贴海岸线的地方，他们在远离海岸12海里的地方划了基线。美国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不论是韩国、中国，还是日本，本来应该紧靠海边划正常基线的地方却划了直线基线，这就大大扩充了本国的内水，相应地减少了国际水域。这是美国人根据这三个国家政府颁布的领海基线图画的，因为基点必须是各个国家政府正式的颁布。也就是说是三国自己画的，是由美国人给综合起来放在一张图上了。
由冀：其他国家与我们划的有没有太大差别？
李令华：因为都是由每个国家政府和专家自己理解，由本国的专家提出意见来划，当然划得也就千差万别了。况且《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关于领海基线的规定，第7到15条说得笼统些了，许多国家的专家掌握的分寸都不一样，都没有限制过最大的直线基线的长度。经过30年的实践发现，领海基线一开始划得不好谈判就会处在一种很不公平的地位。将来我们几个国家，从日本到中国、韩国、朝鲜，越南等这些国家都要统一领海基线标准。在平滑海岸划低潮线，就是直接靠着海岸线划低潮线，最大直线基线长度不要大于24海里，这个"卡死"政策非常重要。现在我国最长的直线基线长达121多海里，从广东一直拉到海南岛，很长；韩国最长的直线基线也有65海里；日本是60海里，都很长，都大大超过了目前海洋法专家认为合适的直线基线24海里的最大长度。10年前三个日本专家来中国天津交流，其中有两人参加过日本政府签署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仪式。他们提出意见。我们与他们在钓鱼岛领土主权的意见不一致，我们认为钓鱼岛属于中国，他们强调属于他们。但是他们在基点和海洋划界理论上，在统一领海基线和划界的标准上是一致的。日本专家还说，将来划界的时候，希望中日韩朝四国政府和专家的代表应该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进行划界协商,统一理论。将来黄、东海几个国家都把直线基线缩为最长度不得超过24海里。这几个国家都要进行谈判，因为《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这320条条款，没有具体的对直线基线的最大长度进行限制。经过这30年，海洋法在不断丰富，科学发展观也要求我们必须把最长直线基线卡死在24海里，要固定下来。我认为这是很正确的。
盛洪：将来还可以互相划，就是中国划日本，日本划中国。
李令华：这也是很对的。我曾经与其他划界同事一起接触过或者接待过美国、日本、韩国、英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一流的专家。他们有的就认为，将来你划自己国家的领海基点前，互相都应该坐船，中国人可以到日本、韩国去看看，韩国人、日本人也可以到中国的领海基点去看看，把标准定下来，或者一开始进行多边谈判，把海洋划界领海基点确定的标准定下来，这不得不进行多边会谈。一开始，不论领土争端有多大，划界工作怎么样困难，首先应该把24海里的直线基线标准统一下来，把划界原则一致下来，这是非常重要的。我在天津工作时曾经背着一大包文献，到外交部条法司给一位参赞看过，希望他们能够了解。但是这些年国家与国家之间老是争争吵吵，一直没有平心静气下来，本来专家应该好好研究一下，但是没有。我对参赞们说"希望东海、南海，哪怕东海先划出个样子，必须要统一理论标准，不统一标准，一切都是扯淡的事。"
领海基点和基线确定的技术初步要求，一共九点，很重要，大家感兴趣的话，一会儿可以到我这里拷贝一下。
盛洪：基点就是找一点，基线就是把基点连成线？
李令华：对，基点应尽量靠近国家海岸，尽量短一些，本国的水域少一点。这不仅是对中国，对世界任何一个沿海国都要有这种要求。
盛洪：现在中国有没有一条跟邻国划的海上的边界？
李令华：中国和越南海洋边界在北部湾有一条。但是缺陷在哪里？那条边界线在雷州半岛西部和越南东部，都急急忙忙的，当时要不是江泽民推动，根本不可能去划，两国在那个地方的领海基线都没有公布，就划出来了。这个就有缺陷。
这是公布出来的，我国从山东高角至海南岛西部峻壁角约3200多公里长的大陆领海基点和西沙群岛基点。正如英国罗卡尔岛基点公布后受到邻国政府抗议那样，西沙群岛确定领海基点后，就很快受到菲律宾政府和越南政府的强烈抗议。那是在1996年，现在已经过去16年了。
盛洪：批评我们的基点还是什么？
李令华：批评我们的基点，其实越南和当时菲律宾的基点也是不好的，也是应该倒过来批评他们的。后来因为领土争端争得太厉害了，谁也不理谁了。真该平心静气地坐下来的事，按科学规则办事呢，看不上了，什么基点不基点的，那个岛是我的，这个油是我的，这就"打"起来了。就这样，该做的没有去做；不该吵的吵了。实实在在的事情却没有去做。
你看，大陆47条基线平均长度为36.1海里，最长的一条达到121.7海里。诚然，我国直线基线的平均长度大大超过了24海里。在大陆某些平坦海岸的地方，本来应当是正常基线的地方却使用了直线基线。下一步，我们首先把自己的事情办好。是这样，从山东高角，做领海基线；江苏有一段，是不是很平滑的？按正常基线划吧，无奈啊。当时划直线基线的有不少老先生、老专家，年轻同志现在也都70岁了。其中一个确定28个基点的同志，是我们战略研究所的副所长，今年也都七十八、九岁了。他说，当时是我搞的，领海基点的经纬度精确度不行，外国人给我们提出意见，这当时认为并不错误。他说当时觉得基点太精确不好办，为了防止外国人打导弹，这才使基点的经纬度为0.1分。大家都是同一个立场吧，后来也知道有些错。后来说，看来由你们后来者去做吧。讲出这句话，人还是有正直心的，跟他讲道理，这人都还能接受的。这是咱们西沙群岛的28个基点。你看陆地面积才多点，这种小岛，这种做法太过分了。
盛洪：就是这些基点连成的线里头的部分？
李令华：陆地至少应该占整个范围的十分之一或者十分之九这个比例，陆地应该大部分，能够有自身基本的生存条件，那才有人住，这怎么生存呢？我给一个同志讲到这个问题时，他说，老李，你说得很对，我们带了几条狗去到南海小岛，一到冬天，不到一个星期，连叫都不能叫了，一条又肥又壮的狗呢。哪能长期生存？说实在的。
这是我国1958年的声明，永兴岛、太平岛等这是属于我国的岛屿，将来我们还要绕着它划出适当的界限。但是确定基点基线要按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精神去做。1992年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领海及毗连区法》。该法第二条指出我国的领海基线采用直线基线法划定，这一条就违背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第7条至第15条。因为我国确实有平坦海岸，有正常基线，全部用直线基线去划是不够条件的，是不对的，将来这条要经过我国人大常委会的修改。
盛洪：我估计很多人可能都不懂这些技术性的内容。
李令华：都很极左，我告诉你盛所长，当时研究人员根本都压不住气了，你主张划正常基线，上面官员还要批评你呢，所以很不正常。我们国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国家民族要强盛，不能对研究人员进行批评、压制或者什么的，这确实是决定我们国家生死存亡的事情，没有民主做基础，主张划正确的领海基线、按照国际规则办事需要做检查，有这样做的吗？能这样搞下去吗？绝对不能这样搞下去。将来我们重新划，不光是公布第二批领海基点的问题，要重新去划。我国是大陆国家，应该把西沙群岛的28个基点全部撤销，我们一定要按照《国际法》，按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领海基线确定的基本标准去做，这一条应该修改。现在正在做的单位，都是主张全部划出直线基线的，包括在南沙群岛小岛，大量的研究经费都给了他们。
盛洪：刚才就是批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声明里有没有关于历史上南海问题附加的声明。因为我看报纸上讲，我们说是历史上形成的。
李令华：有。但是，我认为多是政府层面上的，外交部的声明。我说得是法律理念，正规的理念，其他也有人说岛屿是属于我国的领土，我是把最主要的几点给录下来。这是很重要的，但是比较笼统的，按照公约原则，是要进行补充和推敲，这28个基点。2006年9月14日，东海岛屿领海基点加固工作完成后，我国外交部发言人说，领海基点与海洋划界无关。这可是见《人民日报》的。怎么能无关呢？太有关系了，说实在的。你划12海里领海也好，将来划海洋边界也好，首先得体现"万丈高楼平地起"，就是从领海基线开始去划。这怎么能无关呢？2011年，法律出版社出版了段洁龙主编的《中国国际法实践与案例》一书，段曾任外交部条法司司长，书中对领海基点和基线确定的描述和对历史线的看法缺乏认真严肃的态度，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编者们在理论研究上没有下功夫。
盛洪：您再解释下直线基线的问题，就是它为什么错了，还是没听明白。
李令华：因为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精神，在正常平滑海岸的地方，这里必须用低潮线，就是用正常基线划过来。
盛洪：在海岸边上？
李令华：对。要求各国都尽量减少本国内水，扩大国际管辖水域。上面这条基线划得又太长，又远离本国大陆，就把本国不该划为内水的划为内水了，扩大了本国的水域。
盛洪：那就是刚才那张图，日本和韩国也是采取这种方式吗？
李令华：一样，越南也是这样。我们周边国家，现在我们看到的，一个是马来西亚，一个是新加坡，基线搞得也不错。我说句客观话，菲律宾去年修改了法，基线确定还可以，但是对黄岩岛的主权问题我们不同意。我们首先分析，就菲律宾修改直线群岛基线，基线划得这次还是比较可以的，比较靠谱。因为公约规定群岛基线数量当中有3%可以超过125海里，他们也是恰如其分地这样做了。总起来说，中国、韩国、日本、越南，直线基线都太长了，都大大扩充了不应该扩充的那些内水水域。这内水水域很重要，船舶停靠、渔业渔船休整、养殖业、国家海上的建筑、房屋呀，这内水你要向外扩大哪怕扩大3海里、2海里，对一个国家影响是很大，所以应特别注意领海基线这个问题。有的单位和个人也是，因为出书、写文章等要看看上面的颜面，也不多愿意去探讨这些东西，其实这些问题是太重要了，我们少出点错，按国际规则办事，这对我们有好处。错误的做法，其实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近年国内出版的好多书和文章几乎都是肯定全部划直线基线，造成负面影响，拖延划界进程。台湾学者也进行了划界，台湾的民主在学界上还算可以把，但也是因为搞得不太好，他们提出了进行修改，没有紧贴着海岸线。这是直线基线，扩充了内水。
盛洪：这是金门吧？
李令华：对，它应该贴着划，贴着比较平坦的地方划，这增加了它的内水。所以台湾一些人对台湾当局这样的划法也是有意见的。但是不断改进，前两年修改了一次，大概在2009年。但是澎湖列岛，这地方好像划的不太好，看来还得修改些。英国罗卡尔岛和我国西沙群岛、黄岩岛岛礁一样，高潮时就露出一块石头，英国政府主动撤销他的基点，结束了别人的议论和抗议，因为别的国家讲的有道理。罗卡尔岛在这里，一开始1998年罗卡尔岛宣布200海里，这引起了其他国家如荷兰、冰岛这些欧洲北部国家的强烈抗议。就这么一大块石头，就划出这么大的范围。
盛洪：和黄岩岛差不多
李令华：和黄岩岛一样。就这样，他们划了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当然，这是高潮的时候。海洋高潮低潮相差好几米呀，二三米或者四五米呀。黄岩岛退潮的时候就形成了一个大礁湖，但一到高潮时就只不过是一块石头了。一开始罗卡尔岛就划了200海里专属经济区，怎么说得过去。黄岩岛也好，其他小岛也好，都要按照公约121条3款去执行。在划领海基点和划海洋边界之前，首先看看远离我们这些岛屿，究竟适用于12海里还是24海里，还是200海里，这都要事先搞清楚才行。
这韩国的23个基点。韩国有个海洋法专家叫朴春浩，是个国际海洋法法官，来过中国好几次，我见过这个人。他们韩国公布了23个基点，其中，从这个点到那个点共19个点。他全部否定了本国的这些领海基点，他用英文写的文章，大家认为朴春浩是正确的。
盛洪：他否定了本国的19个基点？
李令华：是的。他否定了本国19个基点。他认为这些基点没有紧靠着韩国海岸，他是正确的。他的文章在国际上发表了。他这个人是铁面无私的人，他同样对我们的领海基点进行了批评。我觉得他提出的直线基线最长不要超过24海里，这是符合科学发展观的，符合科学精神，这值得我们借鉴，值得我们思考。日本的基线也是，该划正常基线的地方他们划了直线基线，这就扩充了他的内水，这是不对的。日本将来也必须修改，不能光说我们中国要修改，各国都是一致的标准。越南有的海岸也是很平滑，正常基线应该是这样。结果他的直线基线也是不靠近本国海岸的，用直线来划，扩充了本国的大片内水水域。这也是不对的，将来越南也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是地道的千岛国，可以划出直线群岛基线。朝鲜在日本海的划线很不好，因为这条基线一下子就245海里，是世界上最长的一条直线基线，245海里，这是朝鲜做的，当然受到日本和韩国的抗议。
盛洪：就是，这太直了。
李令华：245海里，这都是他的内水了。
盛洪：他是把突出的端点连成一条直线，是吧？
李令华：对的。其实，最长的直线基线不超过24海里，你看他的多长。前苏联看他这么干，俄罗斯在大彼得湾基线这个问题上也错了。他们的专家现在意识到了。基本上30年的过程下来以后，人们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普遍地都能跟上时代的要求了。
盛洪：这湾是不是应该合理的？
李令华：这太长了，105海里。海湾封口线最长应该是24海里，这比较好，紧贴这海岸线就好。
由冀：渤海是个内海，我们那条线划得其实也是蛮长，但是没有？
盛洪：渤海湾是两个直线？
李令华：这儿没有划界，这个问题还真得好好研究。有许多问题遗留下来的还不好说，一是鸭绿江口最北边的基点是个问题；二是渤海海峡的基线问题；三是琼州海峡（琼州海峡才22海里宽），很多国家认为这是一个国际海峡，美国这样认为、韩国这样认为。而且，说实在的，我了解到90年代的琼州海峡，1993年就有1000多艘船到越南，所以，这是不是国际海峡，这个问题还值得我们探讨，该是就是，该不是就不是。我现在还不好证明，因为我还没有研究到那么深细。这是利比亚，卡扎菲那样弄一条直线，也够长的，几十海里。厄瓜多尔，本来该贴着划的，但是用直线划出了内水，大大扩充了本国的势力范围。这是缅甸，泰国的。缅甸内水的这一面积相当于一个荷兰的国土大小。大于24海里的国家，就是这里朝鲜的、澳大利亚的、缅甸的、古巴的、丹麦的、俄罗斯的、英国的。马来西亚现在符合标准，去年修改了。我们中国划线最大长度也排在前头。
下面是最长直线基线小于24海里的国家，如芬兰（8海里）、阿曼（12）、加蓬（16.5）、南非（17.3）、喀麦隆（17.5）、安哥拉（20.3）、阿尔巴尼亚（21.2）等。这些国家都很自觉。
盛洪：直线长度不能过长。
李令华：对，直线基线不要超过24海里，这很重要。因为缅甸那儿划入的内水，一下子相当于荷兰国土的面积那么大。这些国家，包括新西兰也是很好的，肯尼亚、尼日利亚都是很好的国家。再一个，美国推行他们的正常基线，实际上他们的海洋法专家做的还是对的。为什么？因为他们一直在本国运用正常基线，它不搞直线基线。州政府没有权利搞直线基线，必须经过联邦政府的批准。美国的基线，他们都是按正常基线去划。当然，各国要按《国际法》办事，一个国家为了得到不该得到的经济所属权进行竞争，到头来对哪个国家都没有好处。
盛洪：那南海呢？
李令华：想讲南海？
盛洪：对，您把您关于南海的观点亮出来。
李令华：好，东海和黄海我先讲一下，咱们主张大陆架自然延伸。我们的一位老海洋局长叫罗钰如，我觉得他还是比较稳健的，他说我们不能划到冲绳海沟。划到人家家门口不好，人家不会答应的。罗局长已经故去了，如果活着也90多岁了。到天津，给我们讲不要顾及海底地貌问题，不要划到人家家门口。这是黄东海的情况，基本是这样。南海的情况，这是南海的九段线，1946年，这是民国政府内政部方域司司长几个人划的，他当时是什么目的，就是觉得南沙群岛、西沙群岛、东沙群岛和中沙群岛这个属于我们中国的，当年郑和下西洋往来等，就把这些海域和大陆这样划出来了。当时说是这样，的的确确是这样划的，没有什么依据，没有法律依据，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是虚线，共11条，没有具体经纬度，只能这样讲。你看，这个‘舌’形水域包括了整个南海的85%面积，而且与周围国家依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主张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划界，产生了大片的重叠区域。你看，南海面积比渤海、黄海、东海的面积大三倍，有丰富的资源，又是交通要道，包括五个国家，海洋划界导致争端，南海问题怎么解决，现在我们的《环球时报》、《国际先驱论坛》还有其他报纸谈动武的言论和守卫九段线的言论不少，这是不行的。南海问题的解决，第一，不使用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胁；第二，必须主要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为基础去解决。按照这个意见，因为大家都是签字国，而且《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基本上是公平的，不能对《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进行贬低和否定，贬低和否定都是不对的。
你看，这是我们的九段线，基本上大致是这样的，现在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大陆架边界就是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精神74条、83条关于大陆架和专属经济区规定。《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已经生效了，所以越南提出200海里，这边已经划了。这是越南的200海里专属经济区，他们修订好领海基线以后，基本是这里属于越南的专属经济区。菲律宾是以他的领海基线往西200海里，这边跟台湾划界，最大宽度200海里。
盛洪：我问一个问题，就是专属经济区和领海之间有什么区别？
李令华：领海，紧接着领海基线12海里的水域叫领海。咱们好多报纸等媒体动不动就200海里领海，这样不确切。所谓领海，只能就是说12海里领海。专属经济区200海里，是属于国家管辖海域。
盛洪：专属经济区含义就是说这里的鱼、石油等都是你的，但是别的国家？
李令华：对，这些是属于你的，别的国家不能进来。黄岩岛领土主权属于中国，但是它是块礁石，只能拥有12海里领海。人家离菲律宾本土海岸124海里，在菲律宾200海里专属经济区以内，咱们的船非要往里靠。
盛洪：就是说，是不是你的船可以穿过去呢？就是不要去打渔？
李令华：对，可以通过，如果进行科学研究可以提前打个招呼。
盛洪：就是不要去打渔，不要开采石油。专属经济区是我的资源，我可以开发。
李令华：对，在自己的专属经济区内，油气资源、渔业资源当然归自己，去他国的专属经济区内进行科学研究事前打个招呼，这样比较礼貌，比较好一些，毕竟是人家国家管辖的区域。这是文莱，这是马来西亚的划线，这样划分，南海中间区域有一个空白区，因为南海长度800海里左右，宽度有500多海里吧，它大于400海里。东西南北各是200海里划线，将来海洋划界完以后必然会有一个空白区。印度尼西亚海洋法专家，一位前驻联合国大使，叫贾拉尔，来到过中国交流。他曾经认为将来南海各国共同开发，最好选在空白区，离哪个国家200海里专属经济区都不到，可以在这里搞共同开发。这些空白区域基本是都是深海，这样现在看来还是比较公平合理的。像这样做，作为国际大家庭成员是正确的，是对的，评价不错。这个有空白区的图很重要，我估计将来二、三十年后、基本就是这个图可以定下来。
盛洪：您认为就是中间这块空的是公海，这样比较公平合理？
李令华：《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精神规定，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以外的区域就属于公海，high Sea，就是英语中的公海。可是被周围国家包围，将来还可以细致地划，超过200海里的水域划外大陆架依据这里的海底、海沟等，这才强调海底地质地貌因素。200海里之内是国家的，然后中国的外大陆架在哪里，菲律宾的外大陆架在哪里等，还可以继续细划。现在还来不及啊，连领海基线都不标准，打得不亦乐乎怎么办，将来需要沟通，好好做这一步工作。
盛洪：咱们国家的九段线主张的是领海呢还是专属经济区？
李令华：这个问题说不清，道不白。你看，有很多地方都靠近人家家门。《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是站在全人类的角度上，经过互相妥协、互相协作，各个国家都能够拥有比较宽阔的水域，最多是200海里，便于这些国家进行渔业开发、油气勘探。咱们的邻国，周边国家富裕了，中国也会得利。这必须站在全人类生存的角度上去看问题。
邹鸿鸣：李老师，我问一个问题。礁和专属经济区是什么关系？比如说这个礁在专属经济区里，那理论上说这个礁算是我的，哪怕不算领土的话。
李令华：算领土，比如说黄岩岛。黄岩岛距吕宋岛124海里，但菲律宾从领海基线可以划200海里专属经济区，所以菲律宾经济区往西可以达到200海里。中国现在讲领土主权，不是一再讲黄岩岛是咱们的吗，应该说是咱们的。因为黄岩岛是个岛礁，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121条第3款，这样的小岛，不能养活人的地方，只有12海里的领海，没有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
盛洪：是不是您的主张，只有12海里，然后有一条通道？
李令华：刚才讲的法国与加拿大案例中的圣皮埃尔和密克隆岛有通道，那是比较大的岛，而且是有生活的条件。像咱们的永兴岛，说住人的话就说有邮局、商店、超市等，要比人家那个圣皮埃尔和密克隆岛差大半截。人家岛上有公路，有公共汽车，几千人在那儿住。咱们顶多住百八十人，顶多住一千人，你吃饭的米、水够吗？你经济往来，还有其它一些事，200多万平方公里的水域，还有好多人家占领的水域、岛屿，你怎么形成你的竞争能力？肯定"九段线"是非理性的一种做法，说实在的。
盛洪：我再问一个问题，也是替大家问，您的所有依据都是1982年的《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但是在《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之前形成的一种习惯的海洋边界，那么它不应该追溯到以前吧？假定我们的九段线在《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签字之前已经形成的一种习惯的海洋边界，它是不应该去追溯的吧？
李令华：有人老强调九段线是1946年形成的，说九段线远在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签字之前存在，因此必须以九段线为主。不是这样的道理，为啥？因为世界在发展，这个《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是现代海洋法，160多个国家签署的，而且《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精神基本上最主要的就是我们的海洋要重新分配，加强管理，把这区域重新分界。况且九段线是虚线，没有经纬度，海洋边界必须是实线。我们必须与世界同行。
盛洪：那您能举个例子，就是说当今的列强，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重新分配，然后他从原来的传统线退出来的例子吗？有没有放弃的？
李令华：这108度线，从北仑河口往下拉了一条。这是当年法国政府代表越南与清政府签订的条约。那是一八八几年的事情，起初越南与中国北部湾划界谈判了二、三十年，一直强调这条直线。一开始越南特别强调当年法国签订的这个条约，谈判工作就停了很长一段时间。那当然，中国绝对不答应了，这样对中国也是比较吃亏的。后来越南比较明智，同意中国的主张，认为中国这样主张对。越南也有一些海洋法专家，比如河内大学一些海洋法专家，有的也像张曙光老先生这么大岁数了，他们说要放弃108度线，就是从北仑河口直接往南这一线。
由冀：稍微补充一下，越南的放弃不是从法律上放弃，而是为了换取其它的外交经济利益，其实我们在北部湾划界时也放弃了很多东西做为一个交换。
李令华：那我们放弃了什么呢？
由冀：与后来1999年划线相比，原来我们在北部湾的界域就要大很多。
李令华：可是那个线段当时是我们自己划的，不是像盛所长讲的一八几几年。刚才盛所长所讲的代表一种比较长久的历史现象。另外，白令海也属于这种情况。白令海划界原是沙俄搞的，后来俄罗斯坚决没有批准。从1990年到现在有20多年了吧，到现在俄罗斯杜马也没有批准。
由冀：实际上，"南沙群岛及其附近海屿"这个概念是非常清楚的。我举个例子，1992年的时候，在联合国开会。当时江泽民在会议期间会见苏哈托，感谢八九之后苏哈托在人权等各方面对我国的支持。当时苏哈托就提出来，我们的九段线划到了印度尼西亚的专属经济区内，然后当时让江泽民解释。江泽民说得非常清楚，我们的九段线只包括南沙群岛的160多个岛屿和岛礁。然后所谓的附近海域指的是12海里的领海，不超过12海里。说附近海域，其中是有一个含糊点，即关于专属经济区。对专属经济区的概念，我们认知的与《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并不冲突，比如说只有在这个岛能够有自然支撑生命和延续生命的情况下才能划出专属经济区。当时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得那么详细，也是因为在南沙群岛中只有太平岛一个岛符合这个定义。当时因为太平岛的所有呈现各种政治、法律方面的复杂性，我们就没有点出来。但是在跟苏哈托进行交谈的时候是明确表示的。苏哈托就提出来："我希望你们能把当时江主席所说的用正式的文件，书面的方式写下来"，交给他们。江泽民当场就保证，没有问题。然后1993年，我们正式把这些作为一个文件呈送给苏哈托。而且1995年，钱其琛到东南亚访问的时候，又用外交语言、正式协议的方式，把这件事情向所有东南亚国家都公告过。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九段线也好，所谓附近海域也好，我们并没有含糊，也不是像您刚才说的，我们是含糊的。我们之所以含糊，是回到国内。我们大家从小受的教育是那个海域有多少有多大，最远到曾母暗沙。实际上，关于九段线包含的水域，我们在官方上跟东南亚国家是清楚的。在这个问题上，是西方的媒体在故意捣乱，他们老是说你们一下把南海都囊括进去了。实际上我们原来说得非常清楚，这个九段线是九个点线，而不是一条实线，恰恰证明我们没有申索在九段线里面的所有水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当时（1947年）国府正式在地图上公布的时候，为了表达的简洁，用了虚线。因为那么多岛，而且都很小，不可能一个一个岛去划，而且当时是11段线。实际上1936年这条线就由民国政府划出来了。1954年毛主席在和胡志明的会谈中，把其中的两段线给抹掉了。其中包括我们在北部湾一个最大的岛，叫白龙尾岛，扼守着北部湾的咽喉。所以也说明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把九段线当成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事情。
李令华：我不同意你的这种说法。为什么？因为咱们国家包括外交部的历次声明都是用这种外交辞令。他的外交辞令看起来很深丧奥，你不知道这个周围水域究竟有多大。如果按照江泽民给苏哈托的讲话，只有附近12海里，那就很好办了。但是，我作为一个划界多年的同志，从来没有听说在这"附近海域"有人加了"12海里"，没有的事。所以这个"附近海域"那就大多了，12海里、24海里、200海里等等都有可能。
由冀：有，外交文件里正式的。
李令华：不行，外交文件是那些秘密的。前提是外交部对这个问题的表达从来都是含糊其辞的。在这个问题上，外交文件是秘密的，没有叫中国大众去看。
盛洪：李老师先讲完，您再做一个评论，好吧。李老师讲完了吗？
李令华：完了。
盛洪：您的基本观点就是这些？
李令华：南海就讲这些小岛的法律地位。
盛洪：您还是说它是飞地，就是这意思吧？
李令华：我还想讲讲我们存在的问题。
盛洪：您抓紧时间，因为已经有1个半小时了。还有一种方式是大家先讨论一下，您回答的时候再多讲一点。
李令华：好。
因文章较长分2段以下是评议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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