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会见中国网民与“回旋镖”理论
克里会见中国网民与“回旋镖”理论
前些天美国国务卿克里来中国访问,离开北京前和四名活跃在社交网络的媒体人见面,被要求关注中国的网络管制问题。这些媒体人的做法被《环球时报》社论评为“好萌的表演”。
其实,在国际政治研究里,这种“表演”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早在1998年,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玛格丽特·科克(Margaret E.Keck)和明尼苏达大学的凯瑟琳·斯金克(Kathryn Sikkink)就出版了专著《无国界的活动家:国际政治中的倡议网络》( Activists beyond Borders: Advocacy Networks in International Politics ),探讨国际NGO如何通过跨国交流,来影响政府之间的政治。
她们把NGO的跨国交流分成三类。在这里只介绍和克里访华相关的一类:回旋镖模式(boomerang patterns)。回旋镖是这样一个略带弯度的棒状物体。你也许猜到了,它的特点有点像飞盘,扔出去之后会自己飞回来:
两位学者发现,假设有一个国家叫A国,里面的人民群众对政府不满意,但因为沟(gou)通(jian)渠(he)道(xie)缺(she)失(hui),这种不满便很难通过国内途径向领导人反映。因此,A国的NGO便行动起来,将相应信息传达给B国的NGO。而在B国,官民沟通渠道相对通畅,B国NGO能直接跟自己的政府沟通:你看A国人民生活水深火热,你居然还跟他们政府称兄道弟?
于是B国政府受国内压力影响,便会对A国政府说,哥们收敛点,要不然家里鸡犬不宁,到时候别说做生意,搞不好我总统都做不成。A国受制于国际压力,回应了A国人民的诉求。于是,A国人的不满,经历“出口再进口”的方式回到A政府的办公桌上,就好像一只回旋镖飞出去又飞回来,因此被称为“回旋镖模式”。
回旋镖模式在什么条件之下容易成功呢?首先跟A国社会反映的问题有关系。两位学者发现,如果这个问题涉及到某弱势群体受到人身伤害,或者是跟机会平等相关的话题(例如奴隶制或妇女平等),更容易激起B国人民的同情。另外,A国人民诉求成功与否还和“回旋镖飞行”中各方的实力有关系:A国的NGO要能和B国取得联系;B国NGO要有能力沟通政府和媒体;B国政府要承诺过保护相应的权利,认同A国NGO所提出的诉求;最后,A国政府的自主性也很重要,他们受不受B国的压力或者其他国际组织的制约,也决定了回旋镖能不能起作用。
《无国界的活动家》出版于1998年,那时NGO之间的国际交流比个人交流更频繁和有效。在克里访华的这件事之上,我们能看到回旋镖理论在互联网时代的进化:社交网络已拥有了跨国的属性,个人“自媒体”能具备与非政府组织相似的影响力。B国政府和A国社会之间已经不再需要B国的NGO作为中介,而仅仅依靠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就能激活彼此的联系。正如书中所说,国际倡议网络的核心是信息的散布和传播。那么,互联网的普及改变了信息传播的方式,也就改变了国际社会的行为模式。
但是回旋镖的基本路径还是不变:一国民间人士向另一国政府倾诉不满,然后希望另一国政府向自己政府施压。《环球时报》社论的态度也反映了理论的推演:中国不会轻易受到美国的施压,所以回旋镖模式效果很有限。
其实,国内有一个专门的词汇来描述这种行为:“告洋状”。例如,在外媒实习工作过的童鞋们都清楚,每天都有操着各地口音的人打电话来反映各种不公。这时往往只能边安慰边委婉拒绝。记者们虽然号称无冕之王,但对大多数埋怨往往无能为力,搞不好还会(bei)引(tui)火(xia)上(di)身(tie)。也就是说,民众大多数的回旋镖都未能起飞。
而且,去使馆区“告洋状”被许多地方政府视为“非正常”信访活动,是违法行为。例如:
- 河南省政法委书记:可以上访 但不能告”洋状” (河南)
- 中共哈尔滨市委办公厅哈尔滨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印发《哈尔滨市重大紧急信息报送标准和时限的规定(修订稿)》的通知 (黑龙江)
- 关于依法处理涉法涉诉无理访 (河北)
- 《信访条例》宣传提纲 (吉林)
当然,最著名的例子来自某市前副市长,结局大家都懂得。
另:要想看成功的案例,请收看《纸牌屋》第二季有关哥伦比亚的剧情。
参考文献
- Keck, M. E., & Sikkink, K. (1998). Activists beyond Borders: Advocacy Networks in International Politics . Ithaca, N.Y.: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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