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府、北京、资本家：谁在治理香港？
港府、北京、资本家：谁在治理香港？
最近，中港矛盾再次升温。“中港富人联手数钱，两地穷人频频对骂”一时成为坊间热议的话题。而香港政府在这一过程中所表现出的低能无效和进退失据引来批评无数。与此同时，旨在争取落实2017年香港特首“真普选”诉求的“占领中环”运动不断蓄势。“占中”的联合发起人陈建民副教授认为，现今的政治制度已经无法治理这个越来越多元、开放又充满矛盾的香港社会。
香港教育学院助理教授方志恒（Brian C.H. Fong）在学术期刊《中国季刊》发表文章，讨论了1997年香港回归后中央政府与香港企业家阶层合作治理香港的管治制度。其特点是，企业家阶层在自身利益受损时，能够绕过特区政府直接求助于中央政府。作者认为，这一制度不仅削弱了特区政府的自治权，而且造成香港政商关系逐渐恶化。
中央政府与香港企业家阶层的合作关系可以追溯到1982-1984年中英谈判时期。当时，北京就刻意拉拢香港企业家，意在使其成为未来特区政府的中坚力量，也希望扩展香港的政商管治联盟，这正是“港人治港”的题中应有之义。文章认为这种做法的原因有三，其一，中央政府希望通过维持香港投资者的信心并与华商资本家合作以维护香港资本主义体系的稳定。其二，北京也希望借助香港企业家的支持促进内地的经济改革。其三，中央政府将企业家阶层视为制衡香港民主派的重要盟友。双方形成合作关系的途径是中央政府将企业家阶层纳入统战联盟——他们被安排到负责主权交接的各种权力机构，如基本法起草委员会、香港事务顾问、香港特区筹备委员会等。
香港回归后，中央政府继续制度性地扶植香港工商界力量，使其巩固了与北京的直接联系。首先，在港区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中，工商界人士几乎占据半壁江山，包括了诸多香港富豪家族代表，如李泽钜、郑家纯、郭炳湘及冯国经等。每年的两会为香港企业家与中央政府直接沟通香港事务提供了机会。其次，香港中联办是日常统战工作的重要机构，企业家阶层正是统战工作的主要对象，两者关系日益密切。作者指出，每年的香港同胞庆祝国庆筹委会人员名单，囊括了几乎所有香港工商界重量级人物，如李嘉诚、李兆基、郑裕彤等。同时，2012年6月30日胡锦涛访问香港时，工商界的多位富豪均受邀会见。第三，在2003年CEPA（《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签署后，内地与香港经济不断融合，使香港企业家阶层有更多机会接触内地实权部门。
文章指出，中央政府与香港企业家阶层的合作管治关系，使香港企业家能够借助中央政府或中联办向特区政府施压，强势插手特区政府的政策决定。企业家阶层游说中央政府改变港府施政决策已经在2000年的“八万五”房屋政策、2004年的“西九龙文娱艺术区”计划及2009年的延长董事持股禁售期等事件中显现。
尽管有评论认为，2012年的香港特首选举中，梁振英击败香港企业家阶层支持的唐英年当选特首，或许会为中央政府与香港企业家的合作管治关系画上句号。但是，作者认为，北京最后选择梁振英是无奈的结果。在僭建风波爆发前，唐英年一直是中央政府属意的头号人选。但是为了平息争议，中央政府只好转而支持另一个建制派参选人梁振英。在选举结束后，中央政府也提出“大和解”呼吁建制派内部的团结，也意在继续与企业家阶层合作治理香港的管治制度。
最后，方志恒认为，这一合作管治制度已经深刻改变了香港的政商关系。在未来几年，2017年香港特首普选实施、亲北京政党内部的巩固以及内地资本所夹带的政治力量等因素，都将进一步影响中央政府与香港企业家阶层合作治理香港的制度。
参考文献
- Brian C. H. Fong (2014). “The Partnership between the Chinese Government and Hong Kong’s Capitalist Class: Implications for HKSAR Governance, 1997-2012”, The China Quarterly, 217 , 195-220
文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