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笔记 | 【斯坦福讲座·美国国情2014】选举
课堂笔记 | 【斯坦福讲座·美国国情2014】选举
【引子】 斯坦福大学在今秋开设了“国情2014” (State of the Union 2014) 的课程，讨论这个时代的种种特征——科技创新、地缘政治的不确定性、经济剧烈波动、加剧的社会不平等——对美国政治和社会的影响。该课程由7场讲座组成，每次都会邀请与此次主题有关的重量级嘉宾参与座谈。笔者在此向大家分享每场讲座的内容，希望给读者提供一种独特的视角来审视美国政治和社会问题。
“国情2014”课程开放选课后，立刻被本科生和研究生报满，还有众多参与继续教育项目的成年人特地付费前来斯坦福商学院礼堂聆听。正如斯坦福政治系副教授Rob Reich所言，该课程受众涵盖了各个年龄层，有助于启发跨世代的政治对话。
第一场讲座由 Reich 教授和Common Sense Media的首席执行官 James Steyer 主持，四位客座嘉宾分别是布什总统助理、2008年总统选举中麦凯恩的资深顾问 Steve Schmidt ，奥巴马总统的首席民调人和战略分析师 Joel Benenson ，布什总统和麦凯恩的战略分析师 Mark McKinnon ，以及全美最具影响力的政治评论家之一、《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 Ruth Marcus 。
本场讲座的主题是选举。鉴于Joel Benenson曾于2012年8月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中准确预测了几乎每一个州2012年大选的结果，进入讨论环节后，主持人首先邀请Benenson预估即将到来的2014国会中期选举。“结果大概是两党一半对一半吧，”Benenson略带幽默地说，“当然啦，所有人都会这么说，但我指的并非（粗略的）对半分，而是参议员的100个席位，民主、共和两党各占50席。”他表示，虽然某些州（例如科罗拉多）的选情仍不明朗，但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预测结果。若真如此，由于参议院议长由副总统兼任，民主党仍将享有一席的多数优势。“不过考虑到目前的情况，尽管民主党现在正控制着参议院，但共和党人仍常常使用冗长演讲（filibuster）的方法阻止议事。所以中期选举后我们的挣扎可能尚将持续。”他所说的挣扎，是指当下由于民主党与共和党在诸多政治问题上无法达成共识，持续纠葛招致的政治停滞。
Mark McKinnon也提及了政党纷争对美国社会的重大影响，”极端党派化的纷争和媒体渲染使得华盛顿面临严重政治问题。”McKinnon是政党纷争招致社会分裂的见证人。2000年的总统选举选情异常紧张，布什和戈尔的得票数相当接近，由于选票统计结果存在争议，最终不得不由最高法院做出裁决，赋予布什当选合法性。这一事件也将民主党与共和党之间的对立提升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时至今日都深刻影响着美国公众的政治观感。McKinnon恰恰是2000年选举的关键战略规划者。在此之后，他创立了No Labels组织，旨在推进非党派化的公民交流。
针对这一问题，Ruth Marcus亦认为政党纷争已然成为了美国脆弱的政治体系面临的一项结构性弊端。“社会分裂极为严重，不仅仅分裂称了“红州”（共和党支持者占绝大多数）和“蓝州”（民主党支持者占绝大多数），甚至到了“红镇”和“蓝镇”的程度。出于对自己政治利益的考量，稳固的民主党或共和党地域的参选者担心的不是对立党派的挑战，而是党内保守派在初选中的攻击，这导致所有人都越来越极端，以争取基本教义派的支持，而由此两党的意识形态和政策也愈发走向对立。但Marcus并没有彻底绝望。她表示，有许多方法都可以有效缓解当前的政治僵局，例如重新划分选区以削弱某一党派的统治力，或者在一党统治的选取改革选举制度，使得温和派候选人不至于在党内初选时就遭遇淘汰。“我这么多年在华盛顿的职业生涯里认识了很多负责的政治家，他们参选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赢得议员的称呼，而是真正想办实事。然而，如今的制度阻止了这些希望有所作为的政治家。因此，我们应该努力形成一个可以让这些人充分发挥其潜能的政治体制。“
Marcus最为担忧的是公众对政治的漠不关心。她引述据宾夕法尼亚大学近期一项调查称，半数美国人不知众参两院目前的多数党为何，不少人甚至无法说出政府（行政、立法、司法）的任何一个分支。”如何依赖如此一无所知的选民选出合格的政治家？”
对此，奥巴马总统的首席民调人和战略分析师Joel Benenson着重分析了媒体所扮演的角色。他指出，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整个社会都习惯于观看无党派倾向的晚间新闻，并在此过程中成为了关于政治的全国对话 (national conversation)的参与者，但如今观众希望从电视节目中获取自己原本就想听到的观点，而媒体为了迎合受众也开始在政治上愈发单边化，这种受众窄化 (narrow casting) 的倾向使得每个人的信息来源越发单一，从而消灭了全国对话的可能，导致美国人无从了解社会的共有认同或共同利益。由此可见，选民信息获取渠道和方式的不断缩减，激化了过度政党化导致的社会分裂和政治停摆，而后者又与当前的选举环境密不可分。
不过，Steve Schmidt却表示，纵使目前美国政治面临上述机能障碍，行政当局和立法机构无法合作，甚至某种程度上应验了乔治华盛顿对国家遭受不同政治利益团体分化的担忧，但与南北战争、大萧条、法西斯主义威胁及美苏冷战的时期相比，目前美国面临的风险并不严重，美国民众仍应感到乐观，因为就全球而言，美国仍是全球最具经济竞争力的国家。此外，科技进步将对政治和社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作为美国恰恰是科技领域的主导者，美国潜力巨大。一个典型的例子是新能源开发：能源技术可使得石油价格下跌，从而大大降低自由世界对阿拉伯国家和俄罗斯的依赖程度。Schmidt认为，这恰恰是“美国卓越主义”（American exceptionalism）的最好证明。
然而Benenson对此并不认同。“我不相信所谓的‘美国卓越主义’。做有益的事才会让一个社会卓越，例如成功地教育下一代，但如此基本任务如今我们却无法实现。“Benenson表示，自己之所以能接受高等教育，要得益于当时的纽约城市大学完全免除学费。但如今美国私立和公立学府的学杂费愈发高昂，甚至接近天价，越来越多的家庭无法承担大学学费，即使勉强可以将孩子送进大学，他们毕业时往往也负担着高额债务。当前，美国在医保领域的花费正有史以来首次超越教育经费。对Benenson来说，这显然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我们不能教育下一代让他们具备足以面对21世纪挑战的技能，美国在世界上就毫无卓越性可言。“
Benenson还在讲座现场做了一个即兴调查，“在座的30岁以下人，曾听父母说起过‘美国梦’的请举手”。整个会场几乎没有人举手。Benenson对此似乎并不吃惊，“对于我们这一代人，美国梦是一个非常切实的观念，一个奋斗的目标。但对于当今的青年人，美国梦——房子的车库里停着两辆车，外加一份大学教育——已经变得不仅近乎奢侈，还成为了大多数美国人最大的债务负担。”2008年的金融危机让许多美国人重新思索他们个人的经济未来。大家都希望避免陷入债务危机，因而花费显著降低，信用卡交易锐减，存款剧增，幅度之大，50年来未见。
”美国卓越主义“的一项重要内容是民主选举制度，但如今民主的具体实践中却屡屡遭受各种问题。Benenson表示，中期选举的问题在于许多有资格的选民并未真正投票表达自己的政治意愿。譬如，人们常说德克萨斯是一个红州，但实际上对它更准确的称呼应该是“未投票州”，在德克萨斯有200西班牙裔选民（通常是民主党的支持者）尚未注册，还有120万人在2012年大选中投票支持奥巴马但放弃了2010中期选举的投票。许多选民认为是否投票并不重要，因为自己的选票完全无足轻重。显然，如此庞大的民主党票额流失势必会在中期选举中给予共和党显著的优势。
支持民主党的Marcus补充说，如果必须面对共和党把持参议院的情况，公众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当选的共和党参议员。首先，他们只有两年时间，因此必须向选民证明自己愿意把事情做成，而不是处处与总统唱反调；其次，两年之后奥巴马总统即将离任，所以即使再强烈地抵制也没有太大意义。最后，她笑着总结道，“不过即便是最坏情况，面对共和党控制的参议院和众议院，总统依然具有否决权，想到这点我应该也能睡上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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