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鋼專欄：「依憲治國」消失謎底被揭開一角
中共18屆4中全會後，「依憲治國」和「依憲執政」這一對詞語，在媒體上溫度回升。近日，廣州日報記者採訪了參與全會決定起草的最高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專職委員胡雲騰先生，胡先生披露， 「依憲治國」和「依憲執政”」這兩句話曾「一度被拿掉」 （見11月6日廣州日報A6版）。
據習近平對全會的說明，決定起草歷時8個月。 1月底，中共中央發出《關於對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研究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問題徵求意見的通知》 。 2月中，文件起草正式啓動。起草組組成8個調研組分赴14個省區市調研 。
胡雲騰披露：「決定稿形成后，又征求了中央和地方118家部門的意見，起草組對這些意見進行認真的梳理，有很多意見反復修改，比如大家比較關注的 《決定》 中的兩句話：『堅持依法治國首先要堅持依憲治國』，『堅持依法執政首先要堅持依憲執政』。本來這兩句話已寫入《決定》稿中，后來有的部門反映《決定》中很多內容已體現這兩句話，所以這兩句話一度被拿掉了」。
「有的部門」是何部門？什麼人提出「拿掉」？胡先生語焉不詳。
從時間點看，當時，中宣部應已開始籌劃《習近平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讀本》編纂工作。這本在6月面市的大書，集納了習近平上任後的歷次講話，卻抽去了習上任之初紀念「八二憲法」實施30週年的講話。正是在那個講話中，習使用了「依憲治國」和「依憲執政」的說法 。
胡先生所說的在決定稿中「拿掉」，與中宣部在讀本中的「漏掉」，應是同一背景下密切相關的兩件事。他介紹：「文件起草組在成立以來的8個多月時間里，深入調查研究，廣泛徵求意見，開展專題論證，反復討論修改。其間，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召開3次會議、中央政治局召開2次會議分別審議全會決定。」
發行千萬冊的習近平講話讀本，有此「疏漏」，引起輿論關注。9月5日，在4中全會召開一個半月前，習近平在公開講話中再次強調「依憲治國」和「依憲執政」。然而令人不解的是，直到4中全會開幕，「依憲」二語還沒有回到決定稿中。
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胡雲騰披露重要細節： 「在四中全會討論的時候，有的領導認為，這兩句話應該寫入《決定》中。所以在10月23日中午，我們起草班子開會討論是否採納該意見，最后達成統一意見予以採納。」
人們無從知曉「有的領導」是誰。23日，已是全會閉幕之日，可以說，「依憲治國」、「依憲執政」是最後一分鐘才在決定中復活的。
兩個語詞的存廢，再次讓人看到中國政治的撲朔迷離。胡雲騰先生披露的事實讓人明白，為什麼「依憲」二語在決定文本中的位置明顯失當，又為什麼，決定甫公佈，黨媒立刻發動對憲政的批判，竭力劃清中共依憲執政與西方憲政的界線。
這場話語之爭耐人尋味，媒體報道胡先生的話，包括人民網、中華網等許多網站在轉載時甚至用「全文決定起草人：『依憲治國』兩句話一度被拿」作為新聞標題，更不尋常。
＊作者為知名報導文學作家及記者，現任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中國傳媒研究計畫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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