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剧、看球、看儿童节目时,你的人生已经被悄悄改变
看剧、看球、看儿童节目时,你的人生已经被悄悄改变
肥皂剧促进了女性解放
当你津津有味地观赏着《绝望主妇》或者《傲骨贤妻》的精彩剧情时,是否曾经想过,自己的人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这并不是夸大其词。从1960年到2000年,巴西女性生育子女的平均数目,从6.3下降到了2.3,其幅度只有实行了独生子女政策的中国堪与媲美。这一剧烈的社会变化何以发生?经济学家们发现,肥皂剧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从1964到1985年,巴西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军政府统治时期。出于增加国民凝聚力、控制信息传播,从而维护自身统治的目的,彼时的巴西执政者大力推动全国性电视台的建设。环球电视网(Rede Globo)这家私营企业,被选择成为政府的主要合作伙伴。
环球电视网最受人欢迎的节目之一,就是每晚8点播出的肥皂剧集。这些剧集基本上是以里约热内卢和圣保罗为背景,描述当地中产阶级家庭的日常生活。由于角色数量的限制,剧中家庭的规模一般都远小于巴西家庭的实际水平。而剧集的创作者也会有意识地通过主人公的台词和行为,向民众传播现代化的观念和生活方式(比如批判宗教和传统价值、宣传个人主义),以表达他们对于军政府统治的不满。
在政府的帮助下,有环球电视网电视信号覆盖的地区,从1970年的4个一路上升到1991年的3147个。在2012年的一篇论文中,三位经济学家 Eliana La Ferrara、Alberto Chong 和 Suzanne Duryea 结合了环球电视网电视信号的历史分布和巴西各年的人口普查数据,研究发现:当年能够收看到环球电视网电视节目的地区,当地女性的生育率要显著更低。从个体层面看,低收入女性和处于生育阶段晚期的女性更容易受到电视节目的感染。
三位研究者指出,电视信号的覆盖在巴西被政客当作利益交换的工具之一,因此和当地先前的生育率并无关系,可以被视作外生的变动。历史数据也证实了他们的这一论断。然而,我们怎么才能确定,是环球电视网的肥皂剧,而非其他节目,导致了上述观察到的结果呢?
三位研究者提供了一些有力的证据:首先,在能够接收到环球电视网电视信号的地区,人们更愿意用剧中主人公的名字为子女命名。其次,另一家电视台SBT的信号覆盖,跟当地生育率并无显著联系;而两家电视台的主要区别之一,就是SBT播放的,基本上是进口自墨西哥或者美国,以外国生活为题材的肥皂剧集,并不容易使巴西本地人产生强烈的共鸣。最后,他们还发现,那些跟当时播出剧集中的女主角年龄相近的女性,其生育率的下降会更为明显。
事实上,在2009年发表的一项研究中,Jesen和Oster在印度也观察到了类似的现象。基于一个对2700个印度家户所做的调查,他们发现,在被电视信号覆盖的村庄中,女性会表现得更加独立,更加厌恶家庭暴力,更少对男孩表现出偏爱。此外,电视还会提升这些村庄的女性入学率,降低平均生育率。
这说明,电视节目对女性解放的影响是具有普遍性的。在观看电视节目的过程中,女性会不自觉地模仿其中呈现的现代化行为方式,并改变自己的态度和决策。
看球增加了男性家庭暴力
女性爱看剧,男性爱看球。既然看剧能在女性身上起到这样意想不到的效果,看球对于男性又有着怎样的影响呢?这次的结论,恐怕就没有那么令人乐观了。
在2011年发表的论文中,经济学家 David Card 和 Gordon B. Dahl 研究了美国橄榄球大联盟的周日比赛结果和家庭暴力之间的关系。他们发现,如果主队输掉了一场本应稳操胜券的比赛,当地的家庭暴力(男性对女性)发生率会在短时间内上升10个百分点。如果对手是传统死敌,或者比赛结果事关季后赛席位的争夺,上述效果就更加明显。
然而,如果根据赛前预测(以赔率衡量),对阵双方的实力不相伯仲,输掉比赛就不会导致类似的结果。而比赛胜利也不会导致家庭暴力的减少,说明输赢对个体情感具有不对称的作用。上述结果和行为经济学里的“参照点理论”恰好符合:我们的情绪波动源自事实和预期之间的偏差,而意料之外的损失比起收获,更容易让我们心神不宁。
电视看多了,妈妈需要担心我的学习吗?
说完了女性和男性,让我们再看看电视对于小孩子所起到的效果。家长们普遍认为,电视看多了会影响孩子的学习。这种观点是否符合事实?
在他2008年的论文中,2013年克拉克奖(Clark Medal)得主 Matthew Gentzkow 及其合作者 Shapiro 基于科尔曼研究(Coleman Study)——一项在1965年对30万名美国儿童进行的标准化测试——对此问题做出了解答。他们利用了如下历史事实:从1941年开始,电视在美国经历了较长的时间才得到完全普及(二战的发生显著减缓了这一进程),因此,不同地区的儿童接触的电视的时间长短有异。在对比了不同地区儿童的测试成绩之后,他们发现接触电视对于学习成绩并没有明显的负面作用。事实上,多看电视还会提高移民家庭儿童的英文成绩。
在今年发表的一篇文献综述中, Della Vigna 和 La Ferrara 两位学者指出,“电视究竟是好还是坏?”这一问题是不确切的,正确的提问方式应该是:“相对于其他的可选活动,电视是更好还是更坏?”对于移民家庭的孩子来说,如果没有电视可看,他们也许只能去跟相同文化背景的伙伴玩耍,练习英文的时间反而会更短。这种不同活动之间的“替代效应”,在讨论媒体的影响时,是常常为人们所忽视的一点。
此外,还有证据指出,特定的电视节目(如《芝麻街》),可以帮助孩子更好地为学校生活做好准备( Kearney 和 Levine 发表于2015年的研究),也可能促使父母更多地为孩子的教育进行投资(Keefer和Khemani发表于2011年的研究)。但也有学者认为,电视对于孩子的数学成绩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Huang 和 Lee 发表于2010年的研究)。总体来说,电视对于学习成绩的作用并不是单一维度的。
润物细无声的大众媒体
看剧、看球、看儿童节目,这些每天司空见惯的娱乐活动,竟能在不经意中,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如此不同。大众媒体“润物细无声”的伟力,由此可见一斑。也无怪凡是极权政体,都如此热衷于对媒体的管控了。
我们已经看到,即使在军政府的严格审查下,巴西的肥皂剧作者们,也未忘记不断把先进的观念带给民众。相比之下,某些国家的荧幕上,却充斥着宫斗争宠、男尊女卑、婚姻至上的腐朽气息,那里的娱乐节目制作者,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有些汗颜呢?
参考文献
- Yang, W., Liu, W., Viña, A., Tuanmu, M. N., He, G., Dietz, T., & Liu, J. (2013). Nonlinear effects of group size on collective action and resource outcomes.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 110(27), 10916-10921.
- Card D, Dahl G B. Family violence and football: The effect of unexpected emotional cues on violent behavior.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 2011, 126(1): 103.
- Della Vigna S, La Ferrara E. Economic and social impacts of the media.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 2015.
- Gentzkow M, Shapiro J M. Preschool television viewing and adolescent test scores: Historical evidence from the Coleman study.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 2008: 279-323.
- Huang F, Lee M J. Dynamic treatment effect analysis of TV effects on child cognitive development. Journal of Applied Econometrics , 2010, 25(3): 392-419.
- Jensen R, Oster E. The power of TV: Cable television and women’s status in India.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 2009, 124(3): 1057-1094.
- Kearney M S, Levine P B.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by MOOC: Lessons from Sesame Street.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 2015.
- Keefer P, Khemani S. Mass media and public services: the effects of radio access on public education in Benin. World Bank policy research working paper , 2011 (5559).
- La Ferrara E, Chong A, Duryea S. Soap operas and fertility: Evidence from Brazil[J]. 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 Applied Economics , 2012: 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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