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道晖：法官的唯一上司是——法律
我想探讨一个问题，司法独立的性质到底是什么？根本问题在这里。司法改革很热门，内部改革做的很多，这很重要，但是并不理想。所谓三权分立，三权都是国家机关，唯独讲司法必须独立，没有说行政应该独立，也没有讲立法应该独立，而唯独司法要独立，为什么？刚才发言人从宪法关系去探讨司法的问题。我觉得还可以从更根本的，从法理关系探讨一下。为什么司法机关也是国家机关，要把它来独立，而别的国家权力机关不提独立？我认为它不只是一个国家机关，也是社会维权的机关。司法机关的设立，固然因为政府要维持社会秩序。但是还有更重要的，政府维护社会秩序可以直接通过行政，比如通过警察，甚至可以动用军队。为什么舍去警察、舍去军队，或者某种行政手段呢？因为司法机关实际上也是一个社会权力机关，也是渗透了社会权力，社会成员是直接参与司法机关的。
我们老讲人民参与，你司法机关没有人民或者公民参与的话，就不能称为司法机关，被告、原告、律师、陪审员、证人都是社会成员。陪审员决定被告到底罪还是非罪，决定怎么惩罚。他们不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他们是社会成员，特别是律师，起了很大作用，正好代表社会维权。所以，要解决司法机关的独立问题，就得先明确它不只是一个国家权力机关，甚至不是国家权力机关，而是社会维权机关。把这个概念搞清楚了，理论上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司法必须独立于其他国家机关，恰恰应该社会参与。
第二，宪法第 126 条确认法院独立审判，不受行政机关干预。下面却规定不受社会组织和公民个人干涉，这个就有问题。司法不可能不受公民个人干涉。律师是不是公民？陪审员是不是公民？直接干涉进去了。检察院里面还有人民检察员，现在到体制内干涉了。这一条来规定司法独立或者司法独立审判，是有缺点的。而五四宪法就是一句话，司法机关“只服从法律”，就这么五个字。这个也符合马克思原则：“法官的唯一上司只是法律”。第 126 条采取“列举式”，你列举是列举不完的，司法机关受人大干涉吗？在个案问题上司法机关是最高权力机关，它说了算，人大都不能干预它的个案。个案不公正，重新审判，还是要它去审判。人大是最高权力机关，但是在判决具体案子的时候司法是最高权力机关。这是根本的问题。司法机关的性质，他既是国家机关也是社会机关，司法机关独立，排除行政机关可以，但排除公民和社会包括舆论，就不一定对了。还有政法委，我认为把政法委的职权转换，不作为权力机关，而是智囊团，领导小组，职责就是设计提供路线图，在中国实现法治国家。总之要让它成为这样一个智囊团，搞出一个路线图，让中央采纳，然后去实现，这是政法委的唯一出路。
[ 郭道晖 著名法学家，法治思想家，中国法学会法理学研究会顾问，尊称“法治三老”之一。曾任清华大学党委常委兼宣传部长、哲学讲师、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工作委员会研究室副主任、中国法学会研究部主任、《中国法学》杂志社总编辑职。本文为作者 2015 年 5 月 30-31 日在「中国法学政治学跨学科理论创新研讨会」的评议演讲修订稿（天则经济研究所、浙江省公共政策研究院、大午企业文化研究会联合主办），标题为编者所加，转载或引用请注明 ]
2015-8-21
中评网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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