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标题这么取，引用率不高才怪
论文标题这么取，引用率不高才怪
素材 / 政见团队成员 张跃然、张友浪、张烨、陶郁、杜月、杨鸣宇、马亮、刘冉
整理 / 政见团队成员 于灵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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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able or not able”、“Making love, not war”、“Bad Romance”……这真的不是专辑名吗？你可能不会想到，这些“花哨”的文字组合竟然是严肃的学术论文的标题。
一个好的论文标题不仅能抓人眼球，背后更往往有深刻的学术渊源与研究机制，甚至与文章的征引率息息相关。政见团队为你梳理、点评社科领域学术著作的经典“起名大法”，并在文末附送独家“起名秘籍”。如果你也见到过任何领域好玩又耐人寻味的论文题目，无论中英文，都欢迎在下方给我们留言，与大家分享。
流行即经典：人人都爱学界金句
好多论文题目都长着“相似的脸”，那是因为它们都用了同一个句式。为啥这个句式/词组这么流行？这与其背后的学术渊源不无关系。
“Bringing XX Back In”即是一个广为流传的“学界金句”。这个句式最早可以在1964年George Homans的Bringing Men Back In中找到，但使它流行起来的却是这本书：Bringing the State Back In。它由如今大名鼎鼎的Theda Skocpol及其合作者Peter Evans、Dietrich Rueschemeyer于1985年合编。此书确立了国家中心主义分析范式，在政治学和社会学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
学者通过这个题目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前人研究的局限和自己研究的理论贡献：因为前人的历史社会学和比较政治研究不重视国家本身的能动作用，所以我们才要把国家“带回到”分析框架中。学术界基本都认为，最重要的研究往往是那些挑战前人的、理论上富有开山意义的研究，而“Bringing XX Back In”的题目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大家“我做到了这一点”（不管是否实际上做到了）。因而，“Bringing XX Back In”这一题目，在社科各个领域的论文中以病毒复制般的速度传播开来：
社会学：Bringing the Teacher Back In (1987, 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 Bringing Strong Ties Back In (1997, 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
政治学：Bringing the Ruling Class Back In (1988, Comparative Politics), Bringing the Constitution Back In (1989, Political Studies) , Bringing Capital Back In (1991, World Politics)；
历史学：Bringing the Peasants Back In (2000,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管理学：Bringing Space Back In (2004, Organization Studies)；
以及Bringing Society Back In （被用了无数次）等等等等。这么长的名单，只是无数类似题目中的一部分。
另有些 “金句”则在其所属学科、特定研究范围内耳熟能详。比如“Same bed, Different dreams”源自中文成语“同床异梦”，形象地揭示了国家间微妙的关系，在国际关系领域成为常见的学术著作题目。如前段时间被外交学院评为“美国知华派专家”榜首的David Lampton就有一本研究中美关系的著作叫做Same Bed, Different Dreams: Managing US-China Relations, 1989-2000。
再如“XX，Chinese Style”类研究，在针对中国的区域研究著作里，打上无数“中国特色”的标签：
◆ 中国式民主，Democracy, Chinese Style. (1994,The Australian Journal of Chinese Affairs, 61-68.)
◆ 中国式谈判，Negotiation: the Chinese style.（2006，Journal of Business & Industrial Marketing, 21(1), 50-60.）
◆ 中国式下岗， Xiagang, the Chinese style of laying off workers. （2000,Asian Survey, 914-937.）等等，无不揭示出研究案例的特殊性。
意外的美感：反直觉的逻辑论证
有些流行的“大路货”学术著作题目，看着并不花哨，却因为创始人的使用成为一个重要的研究问题/理路。题目中鲜明地揭示出其所研究的问题和核心概念，在此基础上后续的不同作者可以进行纵向补充和延伸。
研究民主话题的“Democracy and XX”系列，单是考察民主与经济发展关系的Adam Przeworski 就有一系列研究：Democracy and the Market(1991)、Democracy and Development(2000)、Democracy and the Rule of Law(2003)以及Democracy and the Limits of Self-government(2010)，随着时间推移，围绕“与民主有关的要素”话题不断扩展和深入，如民主与教育、社会信任、分配的关系等。
比起这些“大路货”，更为精彩的是那些“反直觉”类的题目。西方学术传统中所强调的美感之一，就是发现并论证“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观点。要是有什么研究能把那些看起来反直觉但确实存在的逻辑论证清楚，就很容易受到欢迎。
仍然是围绕民主，有一系列论文都叫做“Something without Democracy”，反其道而行之。这是因为在西方语境中，像资本主义、官员责任、人权、选举等等许多“好”东西，都被许多人认为是天然与民主勾连的，而一系列旨在挑战这些看法的学术著作，则直接以“without democracy”来强调自身贡献。例如：
◆ Accountability without democracy: Solidary groups and public goods provision in rural China.（2007）,
◆ Capitalism without democracy: The private sector in contemporary China. (2007),
◆ Investment without democracy: Ruling-party institutionalization and credible commitment in autocracies. (2011),
◆ Rethinking Arab Democratization: Elections without Democracy (2011),
◆ A middle class without democracy: Economic growth and the prospects for democratization in China. (2013)等等。
而副标题中多次出现的“China”似乎可以说明，在“without democracy”的前提下，中国真的是一个具有“反直觉”美感的研究案例。
从“头”开撕：正儿八经的学术争鸣
学界的讨论和争鸣都是极为严谨的。好玩的是，这种“撕逼”往往从“头”开始——文章的题目上就火药味儿十足了。不少论文起名时直接把学术大牛的名字放在题目中，以展示自己的研究是如何挑战固有成果、反驳前人理论的。
政见之前介绍过一段学术公案，2006年两位社会学家在《美国社会学杂志》（AJS）上发表一篇名为“Neighborhood Choice and Neighborhood Change”的论文，挑战托马斯-谢林的种族隔离理论。三年后，又有两位学者在同一本刊物上发表了对这篇论文的反驳文章，题目取为“Neighborhood Chance and Neighborhood Change”——和前一篇论文的题目仅仅差了两个字母，却精准地概括了反驳的核心问题。
2009年，几位学者《经济学季刊》（QJE）在发表了一篇题为“Was Weber Right”的论文，认为韦伯将信仰新教地区的经济发展归因于“新教伦理”是错误的，经济发展真正的幕后推手是识字率。2014年，《美国政治科学评论》（APSR）上出现了一篇题为“Was Weber Wrong”的论文，用实证数据检验韦伯提出的“自治城邦主导欧洲经济发展”的论断。
类似地，社会学家Charles Tilly 1981年有篇文章叫“Useless Durkheim”，在比较历史分析理路大热的时期，直言社会学鼻祖涂尔干的没落。有趣的是，Mustafa Emirbayer于1996年写了一篇回应文章名为“Useful Durkheim”，认为涂尔干的不少社会理论著述仍然能够给予比较历史分析以启发或反思。当然，这种起名方法相当大胆：如果你是学术新星，这样就在明晃晃地宣告与原作者诡异的“同盟或挑战”关系，甚至有“无名小卒抱大腿”之嫌。
文艺的心：灵感来自书影音
别以为学者都是死板的老学究——其实他们都有一颗文艺的心。这种文艺情怀不仅体现在论文的起名方式上，甚至还给予学者研究问题的灵感。复旦大学副教授、政见专栏作者陈硕老师就是Lady Gaga的死忠粉，据他透露，他有很多看似专辑歌名的文章题目如Bad Romance, Born this way……灵感都源自嘎嘎女神（据说新近女神为人人都爱的新垣结衣，Gakki妹子）。【详见 论文大焖锅 】
不知道Gakki会带来怎样的论文题目灵感呢？
下面还有几个常见的论文题目，透露着作者的“文艺情怀”：
文学——A Tale of Two XX, 借用狄更斯的《双城记》，已经成为快被用滥“大俗题目”，横跨各个学科和期刊。Google Scholar搜索含有“A Tale of Two”的标题居然获得了30万结果，比如：A Tale of Two Regressions(1974,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Statistical Association), A Tale of Two Courts (1976, Law and Society Review), A Tale of Two Cultures (2006, Political Analysis), A Tale of Two Entanglements (2007, Natural Materials), A Tale of Two Cities (2007,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A Tale of Two Citations (2008, Nature)，A Tale of Two Microblogs in China (Media, Culture & Society, 2012)……
音乐——这里也有一个起名常见“金句”：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各个领域也是随手一抓一大把的题目。比如：
◆ 经济学： 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 a framework for the marriage of health econometrics and cost‐effectiveness analysis.(2005, Health economics)
◆ 公共政策： 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How institutions change (and stay the same) in local governance.(2005, Policy Studies,)
◆ 法学： Something old,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 but something new? A comment on the prospects for restorative justice under the Crime and Disorder Act 1998. (2000,Criminal Law Review)
那么“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究竟来自哪里呢？其实这源于一首英国民谣，讲的是新娘出嫁那天的穿着，据说新娘们按这首歌说的做可以获得好运：“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 and a silver sixpence in her shoe.”
电影——美国经典老片《无因的反叛》（Rebel without a cause）就常常被用在社会心理学领域的论文中，比如Rebel without a cause or effect: Birth order and social attitudes. 而大热的电视剧也会掀起一股“跟风起名热”，政见此前介绍过的关于美国就业市场不平等的文章，论文原名为House of green cards: statistical or preference-based inequality in the employment of foreign nationals，明显借了House of Cards的东风。
差点玩坏：题目里的文字游戏
不少论文题目本身的文字组合就非常耐人寻味。几个简单的英文单词组合，却传达出了文本之外的好几层弦外之音。
社会学经典文章Strength of weak ties，这反义词一用，到底“弱”关系“强”在哪里？无疑是一个很妙的题目，难怪是史上引用最高的社会学论文之一（已经被引用了约35000次）。
乔治梅森有个研究海盗经济学出名的教授Peter T. Leeson，他的一篇论文叫 An-arrgh-chy: The Law and Economics of Pirate Organization。用了一个很妙的谐音双关：Arrgh 是海盗常用的表示赞同的语气词，放在这里连读作“Anarchy”（无政府状态），一下就有了学术意味。他还有一本书名叫 The Invisible Hook: The Hidden Economics of Pirates 。看到标题有没有联想到加勒比海盗？
而有时候说起论文名字就像一串rap：Nature, Nurture, Neither, Nor; black white difference in beliefs about the cause and appropriate treatment of mental illness. 光看前面四个词就被绕晕了——貌似这篇也被誉为“什么也没说的论文题目”。
芝加哥大学社会学教授Andrew Abbott曾经吐槽，说社会学论文题目里最常见的三个词是 Income, Inequality 和Class。而当年有篇论文题目里用了三个Class： working class power, capitalist-class interests, and class compromise。
经济学领域就更高能了：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发过一篇研究经济增长的经典文章，标题非常牛：I Just Ran Two Million Regressions（我刚刚跑了两百万次回归），有两千多引用量。
同一作者后来又在NBER发了一篇升级版的Working Paper 叫做I Just Ran Four Million Regressions（我刚刚跑了四百万次回归）。
后来IMF发了篇超级加强版的：We Just Averaged over Two Trillion Cross-Country Growth Regressions（我们刚刚计算了两万亿次跨国增长回归的平均值）。
然后有人迷惑了：Why run a million regressions? （干嘛要跑百万次的回归？）
有人踢馆了：No Need to Run Millions of Regressions. （根本没必要跑几百万次回归）
再然后……We Ran One Regression.（我们跑了一次回归）
……真是太会玩了。
独家放送：论文起名秘笈
说到最后，到底怎么给论文起个好名字？关于这个问题，也已经有学术论文研究过。政见在这里推荐几篇“起名学”文章，帮你给宝贝论文起个好名字，助你在科研的世（shen）界（keng）里一臂之力：
2007年搞笑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文章：The Definite Article:Acknowledging “the” In Index Entries，这篇论文论述了为什么不应该把“the”放在论文题目开头……等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为什么这篇文章自己的标题也是用“the”开头的！
政见观察员马亮介绍过一篇研究论文，发掘论文标题特征与引用和下载量的关系，主要结论包括：
◆ 不同题目类型（描述型、陈述型和问题型）的科技论文在下载量和引用率方面存在显著差异，其中问题型题目的科技论文下载量更多但引用率却相对较少。
◆ 题目较长的科技论文的下载量稍微少于题目较短的科技论文。
◆ 题目带冒号的科技论文的题目更长，其下载量和引用率也相对较少。
◆ 最后，科技论文的下载量与引用率正相关。
◆ 题目的特征对论文下载量的影响强于引用量。
全文可见：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79672-461902.html
Nature杂志上最近华威大学的一项研究则认为论文题目越短越容易得到引用： http://www.nature.com/news/papers-with-shorter-titles-get-more-citations-1.18246 然后他们给自己的论文起名叫“The advantage of short paper titles”。嗯，好像还算短吧！
文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