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干五”们的论战策略和身份认同
“自干五”们的论战策略和身份认同
近年来，中国互联网上 出现了一群自称“自干五”（自带干粮的五毛党）的人。他们和所谓的“美分党”、“带路党”展开论战，自愿为政府说话。“自干五”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群体，他们的出现对中国互联网生态乃至政治生态又有着怎样的影响？佐治亚大学助理教授韩荣斌博士最近发表的一篇论文 试图回答这些问题。
研究者通过五年来不间断的对特定“自干五”聚集的论坛相关帖子和言论的记录和分析，并辅以访谈，向读者描绘了中文网络世界“自干五”群体的大致特征。这些论坛和网站包括水木社区、未名空间、天涯国际观察版、西西河、超级大本营军事版以及上班族网。根据对网站用户和在线人数的分析，作者相信这些网站拥有相当的浏览量和用户群，这标志着“自干五”群体已经成为中国互联网世界不可忽视的力量。
成为自干五的途径一般分为外在和内化两种。外在途经通常是因为发表了倾向政府的言论而被人“斥”为“五毛”。这类人虽然并非真正的官方网络评论员，但由于类似责骂而“被迫”成为了“自干五”。当这种责骂愈发频繁之后，“自干五”群体会内化出一种自我身份认同。在这种情况下，“自干五”已经脱离了“五毛”原来所带有的贬义色彩，而成了一种“荣耀的象征”，成为“自干五”群体加强自我身份认同和爱国情怀的标志。
当然，自干五群体并不狭义等同于传统的民族主义或爱国主义者。相对而言，“自干五”更为强调逻辑和说理，更倾向于通过一定的逻辑和事实而非诉诸情绪化的爱国言论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这使得他们有时与官方主流言论（亦或是真正的“五毛”言论）有所区别，虽然两者在对西方世界和自由派知识分子的批判方面相当一致。
进一步的观察可以归纳出“自干五”群体在网络论战中常用的手法。这些手法和策略包括指责对方为“美分”或“带路党”一类的标签战、以及“钓鱼”、“打脸”、“调侃”、“记账”及围观等，借以打击或嘲讽论战对手。“自干五”们同样也会使用“正向动员”的手段，通过分享爱国或带有民族自豪感的内容来达到情感激励和群体动员的效果。作者引用的曾在自干五群体里广泛传播的《小白兔的光荣往事》，就是很好的例子。
一般而言，这类论战手法可以从两个维度加以分析。根据论战对象（明确的“美分党”或普通大众）和地点（己方论坛或对方论坛或中立网络空间）的不同，“自干五”们会选择相对注重理性和逻辑的手法（诸如打脸），或诉诸情感的诉求（正向动员），也会选择直接的攻击（标签战）或相对温和的调侃。然而无论如何，这些策略都加强了“自干五”群体内部的身份认同，构建了一个联系紧密的旨在“为政权辩护”的自发的话语体系和群体。他们还拥有特定的QQ群组，并在不同论坛的“自干五”群体之间互相协调合作（例如协调扩散钓鱼贴）。有些“自干五”群体建立了线下现实生活中的友谊和群体认同，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互相配合进行政治参与与合作，以分享和传播他们的政治理念。
这篇论文的意义不仅在于其相对全面的描绘了“自干五”群体的特征，更在于它具体的展现了中国网络世界的复杂和多样。相较于传统的从“网络审查-挑战政权”这一二元结构出发所进行的分析，本文向我们展示了另一种“维护国家政权”的话语体系。“自干五”群体在网上形成的虚拟身份认同和政治动员显示，除了对体制的批评和挑战，网络话语同样有可能通过对对方言论和观点进行逻辑和价值层面的反驳，进而实现另一种意义上的政权“维稳”。而这种自发的“维稳效果”，无疑表明网络群体对于政权和体制存续的影响是复杂和多样的。
参考文献
- Han, Rongbin. (2015). Defending the authoritarian regime online: China’s “Voluntary Fifty-cent Army”. The China Quarterly. 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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