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自己的网络隐私,可以用这些“流氓策略”

2016-04-28 作者: 赵蒙旸 原文 #政見 的其它文章

保护自己的网络隐私,可以用这些“流氓策略”

Large Man Looking At Co-Worker With A Magnifying Glass

很多人都知道商业网站和社交媒体会攫取用户隐私。当你浏览网页、搜索信息、刷新社交媒体的时候,网站悄悄记录下了你的信息和兴趣,将你的隐私卖给商家,从中获利。不过,很少有人会因为这个原因注销社交网络账号。激进的理论家们一直在号召人们抵制网络商业帝国的兴起,因为它们一直在以用户的隐私换取利润。但是,这些呼声始终未能进入大众的耳朵。因为,相比于用户的“沟通需求”,“隐私”往往只能靠边站。大多数用户在悠闲惬意地使用“免费”的互联网冲浪时,并不关心自己的个人资料会被商业公司收集起来,卖给其他机构以实现各种各样的商业或政治目的。虽然网上也并不缺乏自由开源、尊重用户隐私的另类社交媒体(比如Diaspora和Twister),但是它们一直处在边缘化的位置。

于是,在“退出社交媒体”、“更换社交媒体”对大多数人都不可行的情况下,研究者们开始思考一种以退为进的用户隐私保护策略:让用户继续留在原来的社交媒体,但通过各种“流氓”手段来加塞信息、更改资料、伪装行踪,让监控者收集隐私的成本提高,或者让这些信息不再准确。

两位数字行动者(Finn Brunton和Helen Nissenbaum)借鉴编程术语,将这种行动概念化为“混淆”(Obfuscation)。“混淆”可以被看做一种弱者的武器,它在网络空间信息权力不对称的情况下赋予了普通用户更多的选择。

“混淆”究竟“流氓”在何处

虽然“混淆”是一个新词,但依据相关原理开发的网络工具早已有之。早在十年前,Nissenbaum与合作者就开发了一款浏览器工具:TrackMeNot。它可以在用户使用各类搜索引擎时,自动发出虚假的搜索请求,从而使得网站无法甄别哪些是来自用户的真实搜索记录。比如,当你查询本地橄榄球队的比赛日程时,程序会随机帮你检索一家开在东京的餐厅,这样一来,收集你隐私的人就不知道你的真实兴趣了。

更有意思的工具则是2014年底发布的AdNauseam,它会在已经安装好屏蔽广告插件后,自动在后台点击页面上出现的所有广告。用户无差别地点击了所有可能的广告,也就相当于什么广告都没点击,正如一个通晓所有知识的人,人们无法知道他/她究竟对哪些话题感兴趣。因此,网站没法通过点击记录来预测用户的消费偏好。

在社交网络的误导方面, 著名的FaceCloak将用户希望保密的脸书资料保存在匿名服务器上,同时将一份伪造的资料直接传送给脸书。这样,陌生人访问你的脸书时,看到的是一份虚假的用户资料;只有经用户批准的好友,才可以看到匿名服务器上的真实资料。

当然,这些策略并不绝对安全。但它们至少不会像一些加密工具一样,给人虚假的安全感——加密工具承诺信息安全,但往往做不到。“混淆”策略承认自己在监控面前的无力,同时选择在权力的注视之下施展自己的恶作剧。

“混淆”遭遇的道德困境

用“混淆”的原理反抗监控社会,动机上当然是合理的。然而,互联网运行的模式是如此的制度化,以至于所有对现存架构的破坏,都不得不为自己的正当性辩护。“混淆”策略也必须面对诸多道德上的困境。

对“混淆”最主要的质疑之一,是人们认为这种日常抵抗浪费了互联网宝贵的流量,破坏了正常的网络生态。比如,为了在搜索时规避监控,用户不得不让工具生产大量的垃圾信息,来掩盖自己真实的行为。部分使用过TrackMeNot的用户,就在网上吐槽说这类工具占用了太多的带宽。

质疑者说这种工具制造了“垃圾信息”,但是究竟什么算垃圾信息?信息是否一定要被看到,被消费才有意义?意义由信息的内容还是功能决定?如果一种运用“混淆”策略的信息发挥了社会功能,它还能被视作垃圾信息吗?

此外,各种实现“混淆”的手段,一般来说并未对用户提出过高的技术要求。理论上,任何会用浏览器上网的网民,都可以使用相关的策略来掩盖自己的数字踪迹。然而,任何新工具都要经历扩散的过程,那些率先使用“混淆”策略的用户,在某种程度上不仅不再是反抗者,而是成为了搭便车的人。那些在一个共享的网络空间下却还没有学会反抗的用户,则被迫承担起了隐私被监控的后果。

最后,“混淆”作为一种抗议手段,还会激起监控者的反扑。当监控者发现原有隐私收集方式的有效性下降,他们会倾向于改进目前的算法,开发新工具来提高监控的精度。长此以往,隐私监控者也许会用更不人道的手段对待用户。当然,由于害怕激怒对方而停止抗议,从来都不是令人信服的辩护词。

“小伎俩”也可以成为网民的武器

当前关于网络隐私与监控的讨论,慢慢变成了微软、苹果等大公司与政府间的强强博弈。普通用户虽然也是事件中被争论的主要对象,但他们却越发成为一个扁平的符号、谈判的筹码,丧失了自己的话语权。

过去几年,我们目睹了互联网抗议的一次次内卷化:关于互联网监控的讨论在逐步深入、学术著作层出不穷、媒体报道更是铺天盖地,相比之下,普通用户的选择却继续越变越少。以脸书为代表的网络组织形式,继续入侵着生活的每个方面。除了不断被灌输监控社会的可怕寓言,不断被泼上“隐私已死”的冷水,没有人教导用户怎么策略性地面对这个衰败的现实。“混淆”策略的提出,是否能把在公共讨论中被边缘化的用户拉回圆桌?

从这个意义上说,“混淆”是真正行动性的概念,Brunton和Nissenbaum也将之看做一场力量有限,潜力却深远的革命。它不再寄希望于一小堆极客去自建门户、用脚投票,而是希望所有用户通过现有的平台来颠覆不合理的信息传播方式。在网络空间愈发垄断的当下,对监控社会的明显抗议与激烈革命成了被挡在主流之外的选择,而种种小伎俩、恶作剧、不服从,却正在集聚新的斗争动力。

参考文献

  • Brunton, F., & Nissenbaum, H. (2015). Obfuscation: A user’s guide for privacy and protest.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The MIT Press.
  • Fuchs, C. (2015). Reading Marx in the information age: A media and communication studies perspective on Capital Volume 1 . New York: Routledge.

回到开头


文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二维码分享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