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威权主义”：西欧政党政治中的“真空地带”
“左翼-威权主义”：西欧政党政治中的“真空地带”
何晴倩
民主国家中，选票会流向和选民自身“所见略同”的政党。可是，研究者发现，在西欧国家中，当下还有一个庞大的选民群体找不到与自己完全“气味相投”的政治组织。
Lefkofridi 等人重点考察了选民和政党的意识形态分布。他们指出，“左翼-威权主义”是西欧政党政治中还没有被广泛触及的“真空地带”。“左翼-威权主义”选民的广泛存在，预示着民粹极端右翼政党（populist radical right party）在接下来几年很有可能成为西欧各国的大党。
谁投票给谁？
政党政治中，意识形态是一个重要概念。政党竞争空间某种程度上指的就是政党和选民在意识形态波谱上的分布情况。在代议制民主理论中，选民被认为会支持与自己意识形态相近的政党、摈弃与自己意识形态相去甚远的政党。因而，政党和选民在意识形态波谱上的位置变化，很有可能意味着政治力量的重组。
在过去人们一直认为意识形态是一维的，即在经济维度上的“左”（大政府）和“右”（小政府）。比如，在唐斯（Anthony Downs）的理性选择模型中，选民会投票给与自己经济立场距离最近的政党。同时，选民的目的在于利益最大化，而政党的目的在于获取选票当选。因而各竞争政党的最优竞选策略是向经济立场波谱上分布最多的选民靠拢。但是，如果意识形态只存在单一经济维度，那么如何解释70年代以来西欧各国小党的兴起呢？比如绿党。
以英格尔哈特（Ronalt Inglehart）为代表的一批政治学者提出，意识形态并非一维，而是二维。他们认为，意识形态还存在社会文化维度上的“自由”和“威权／保守”之分。倾向“自由”者可能会支持环境保护、同性恋及文化多元主义等。而倾向“威权/保守”者则更强调国家主权、传统家庭地位和移民文化融入等。
他们认为，选民在经济维度上与在社会文化维度上可能会做出差异化的选择。因而，政党可以分别在经济维度上和社会文化维度上竞争选票。这一观点为解释西欧国家小党的兴起提供了理论视角。鉴于这样的两维性，政党竞争空间也就有九种可能的组合：
西欧政党的真空地带
基于教堂山分校政党立场专家调查问卷（Chapel Hill Expert Survey of party position），Lefkofridi 等人分别测量了西欧14个国家各政党在经济维度（X轴）和社会文化维度（Y轴）上的位置。把西欧各国各政党在两维空间中标识出来后，他们发现，在“左翼-威权主义”和“右翼-自由主义”区域几乎没有任何政党。除了丹麦的社会民主党可以被认为是“左翼-威权主义”政党外，没有任何其它国家存在类似的政治组织。同样，“右翼-自由主义”政党在所有14个国家中几乎没有出现。
西欧选民的情况如何呢？基于欧洲选举研究数据，Lefkofridi 等人分别测量了受访选民在经济维度和社会文化维度上的位置。通过整合，他们发现，平均而言，有22.3%的受访者落在“左翼-威权主义”区域。其中，希腊、英国、荷兰和芬兰这一群体人数最多，超过27%。相对而言，“右翼-自由主义”区域落入的选民较少。除奥地利、丹麦、德国、瑞典外，在其它10个国家这一群体人数都低于5%。平均来讲，“右翼-自由主义”选民所占比例在7%左右。 </br>
这就是说，“左翼-威权主义”区域广泛存在着选民，但却没有相对应的政党。
“左翼－威权主义”选民怎样投票？
前面提到，选民会倾向于投票给与自己意识形态相近的政党。既然这些“左翼-威权主义”选民在意识形态两个维度上缺乏同时符合自己偏好的政党，他们会做怎样的投票选择呢？
Lefkofridi 等人在排除了其它因素的影响后发现，如果经济议题备受关注，那么“左翼-威权主义”选民就会更倾向于投票给“左翼”政党；但是，如果社会文化议题更受关注，“左翼-威权主义”选民则会更倾向于投票给“威权主义”政党。
此外，经济维度的重要性稍超过社会文化维度的重要性。第一，不加任何前提的情况下，“左翼-威权主义”选民投票给“左翼”政党的倾向性较高；第二，当经济议题备受关注时，“左翼-威权主义”选民投票给“左翼”政党的倾向要高于当社会文化议题更受关注时“左翼-威权主义”选民投票给“威权主义”政党的倾向。 </br>
我们知道，在社会文化维度上，西欧引人关注的民粹极端右翼政党一直持威权主义立场，如反移民、反穆斯林及撑主权反欧盟等。而在经济维度上，穆德（Cas Mudde）发现这些民粹极端右翼政党事实上多处于模棱两可、没有明确立场的状态。也就是说，他们有些时候持“右”的立场，比如主张减税；有些时候则持“左”的立场，比如强调福利；或者同时兼具“左”和“右”的立场。总之，对欧洲主要民粹极端右翼政党来说，经济维度上的立场更像是一种获取选票的策略选择。
这项研究预示，在经济不景气、社会文化议题备受关注（如难民危机、恐怖主义等）的双重背景下，当西欧民粹极端右翼政党在经济维度上策略性地“向左移动”时，它们就很有可能会更多地获得“左翼-威权主义”选民的支持：这一群体广泛存在，却又还没有被西欧各主要大党认真对待。6月的英国脱欧，11月的特朗普胜选，预示着民粹极端右翼政党成为各国大党的日子也许并不遥远。
参考文献
- Mudde, C. (2009). Populist radical right parties in europe, redux.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
- Lefkofridi, Z., Wagner, M., & Willmann, J. E. (2013). Left-authoritarians and policy representation in western Europe: Electoral choice across ideological dimensions. West European Politics, 37 (1), 65-90.
文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