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届网络社会年会主题演讲 |石田英敬:未来网络的未来

2016-12-28 原文 #网络社会研究所 的其它文章
VIDEO 网络社会年会

第一届网络社会年会主题演讲 |石田英敬:未来网络的未来

第一届网络社会年会
时间:2016年11月14日下午
地点: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水岸山居会议室
讲者:石田英敬(Ishida Hidetaka)
哲学家,东京大学人文科学艺术学院讲座教授
巴黎第十大学符号与信息学博士
曾长期任东京大学图书馆馆长,在日本推动许多人文数码化的项目
译/卢睿洋 校译/黄孙权

今天非常荣幸我能受到邀请,祝贺中国美术学院网络社会研究所举办这场活动。非常开心能来这里向朋友们做演讲。由于时间有限,我直接就切入我的主题。但是在我今天正式开讲之前,我想跟大家介绍一下我的背景,有两三点可能对大家理解演讲有帮助。致力于媒体理论和媒体研究的领域时,我试图促进的领域是信息符号学(Information Semiotics)。

我的目标是将十八世纪与模拟信号媒体革命相伴而生的索绪尔派(Saussurian)与皮尔斯派(Peircian)的符号学模型在数码媒体革命的背景下转换更新。

我的认识论策略是返回符号学的巴洛克时刻,也就是返回莱布尼兹的普遍语言(Characteristica universalis)和洛克的符号学(Semeiotike)。 这一巴洛克的“普遍符号学”曾是一个研究哲学语言和逻辑计算的“普遍科学(Scientia generalis)”项目的名称,这个项目就是今天计算机科学的前身。而今我们已经处在充塞着符号学机器的世界中。

我对网络问题的关心,也是源自图书与图书馆的问题,因为我人文主义的知识构成,而且最近我作为“宇宙图书管理员”负责杂交图书馆项目(Hybrid Library ,可见计画网页 http://www.ariadne.ac.uk/issue28/hybrid )。从这个角度而言,我认为博尔赫斯(Jorge Louis Borges)也是一个图书管理员,一个元-文学家(meta-literature)。

我也感兴趣新媒体艺术和美学。为了批判媒体现况而质问,我认为与媒体艺术家一起思考是很根本的,我的方法就是与他们一起思考我们的媒体经验的状况。在此我想以我特别喜爱的艺术家藤幡正树(Fujihata Masaki)的媒体艺术作品来为我的演讲做个图注,这也相当于把媒体艺术构想为对媒体状况的创造和批判。

最后, 谈莱布尼兹和博尔赫斯一定就绕不过他们与中国的关系。这一异托邦式的中国(heterotopic China)对于西方的或普世的理性是如何、为何起作用的?这也是我将谈到的。

“未来的网的未来:我们的互联网真的是可能中最好的吗?”是我今天的演讲标题。如果说主标题有些双关难解,那么副标题就更像行内黑话了,其实它暗含了莱布尼兹所说的“可能世界中的最好世界(Le meilleur des mondes possibles)”的意思。其实并没什么神秘的,我认为另一种互连网在未来一定是可能的,而眼下这个离最好的还相距甚远。需要证明吗?看看这一届美国总统的选举吧!莱布尼兹自问“如果凯撒没有跨过卢比孔河的话…”而我们此时也许得问:“如果川普没有当选的话…”等等。最近世界最惨的悲剧很大程度上、间接地源于今天数码媒介的宇宙,和这个“可能的互联网中最好的互联网”的问题。我试图在我的演讲里分五步来处理这个问题。

[mks_dropcap style=”letter” size=”52″ bg_color=”#ffffff” txt_color=”#dd0000″]一 [/mks_dropcap]单子论 (Monadology)

接下来我将用莱布尼兹的术语来讨论计算机和互联网问题。

从知识考古的角度看,靠着普遍语言、组合术(Ars Combinatoria 一种从中国的易经二进制里借来的符号学和文字学)还有他自己发明的计算机,莱布尼茨成了计算理性之父。

说我们今天的数码知识环境实现了莱布尼兹的计划,并不是简单化的说法。我们都是这个叫做万维网的宇宙中的单子。与计算机终端、ip地址共生的你我,作为永不相同的单子进入这个宇宙,每个单子都从她的独特而恰当的角度表达自身。单子封闭自身,然而通过普遍的网络相互联系着,一个单子的些微难以察觉的移动都会对整个单子的星群产生影响:在这个网络中无法不产生沟通。

我并不是要深入谈单子论,我只是强调著名的单子“无门无窗”的建筑隐喻可以当成是理解心念-大脑-身体的巴洛克时代问题。德勒兹在其名作《皱摺,莱布尼兹和巴洛克》中用一个“巴洛克屋子”的比喻来说明这一点。

单子的结构被刻画成一个媒介化部署(mediated dispositive )的两层房屋:一楼穿有五感的小孔,外部世界的光线通过小孔被过滤进来,这些光透过媒介,间接地导入没有窗户的上层。上层是昏暗的房间,装饰着一块褶皱的帆布,这块布就好像真皮组织或脑膜一样。感知首先被感知器官过滤一遍,只有光 线可以被导入单子结构的内部。单子结构的肌理和膜上投射着内在观念的表象和振动。

对我们媒体理论家而言,德勒兹构图的这个巴洛克房间解释了莱布尼兹的单子论的媒体状况。这个光学式媒介部署使得单子可以在超越的内在性中建构自身,虽然“没有窗户”但能与宇宙沟通。众所周知,包括透视、暗箱、镜室、变形画在内的光学技术构成了巴洛克时代的媒介状况,这种媒介状况使单子的个体化得意可能:自身封闭但可以通过内在褶皱的震动从适当的角度表达宇宙。

在我们当代的数码媒体环境中能发现非常类似的媒体状况星群,我们也能在藤幡正树处理光学问题的作品中看到这些。在我们的数码技术环境中,GPS全景视觉相当于当时的透视;激光扫描可以产生“非光学图像”;计算机渲染吸收了变形画;计算机渲染吸收了变形画;一个“无反射”的镜子可以放置在VR世界中等等。对于五感或美学层面而言,当代媒体状况当然是不同的,但艺术活动仍然能被解释为类似的个体化问题,个体化是通过媒介技术环境而进行的。我认为我们可以依从德勒兹把单子定义为“在其力量中包含了无限多样性的个体化的统一体”。

在数码环境中,我们的符号生命在没完没了的界面上展开;我用一个叫做“双重符号金字塔”的图式来理论化这一关系,我没有时间详细解释,但你能看出人类符号学的上层总是被信息处理的下层所加倍了。

[mks_dropcap style=”letter” size=”52″ bg_color=”#ffffff” txt_color=”#dd0000″]二 [/mks_dropcap]宇宙图书馆和万维网(www)

作为一个人文学者,放弃图书馆的过程是痛苦的。当我作大学图书管理员的时候,我多次被告知图书终结了,图书馆终结了。对此,我要明确地、夸张地回应。

我们已经进入了超古登堡星系时代,一个巨大的图书馆正在建造,它包罗万象,就像博尔赫斯的“巴别塔图书馆”一文的引言的字面意思一样:“宇宙(另有人把它叫做图书馆)”。德勒兹说博尔赫斯是莱布尼兹的门徒。巴别塔图书馆的确就是一间莱布尼兹的单子房,没有门窗,像 弗朗切斯科一世房间 (Studiolo di Francesco I )一样是一个真正的内部。

我们只需回想自20世纪中叶起的计算机和记忆技术历史,就能看到从图书馆到万维网在结构上的连续性。维布什(Vannevar Bush)提出的储存扩展器(The Memex)就是超文本系统的原型,它可以说是一张书桌一样的“知识库”。文本变成了超文本,伯纳斯李(Tim Berners-Lee)的万维网是为欧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的世界科学书写计划所做的发明。谷歌是源自一个斯坦福大学的新图书馆计划。拉里佩奇(Larry Page 他的名字凑巧与网页(page)同名)和谢尔盖布林(Sergey Brin)的博士论文“ 大型超文本网络搜索引擎的剖析 ”其实是“ 斯坦福综合数码图书馆项目 ”的研究产物。

为了更好的理解这个全面地以万维网为媒介的世界,我们不能忽视图书馆问题的连续性。最近我写了一章书来论述这一问题。

宇宙的图书馆化是极其系统化的:谷歌搜索引擎是这一图书馆化中的导航;亚马逊是书商;脸书从字面上就是一本人脸网络之书;苹果贩卖阅读器和手写板。所以GAFA(Google,Apple,Facebook,Amazon)是数码时代的天启四骑士,是图书或更明确的是“图书”工业的扩展。麦克卢汉和媒体理论家们都说错了,我们非但没离开古登堡宇宙还进入了超古登堡宇宙。现在所有的产品和商品从本体上看都属于图书类。当你问“亚马逊现在不是什么都卖吗”,我会说“这些商品都成了书”;看看拿着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的人,你会说“是啊,他们都好像在阅读希腊石板”。

这并非说笑,而是想用夸张的方法来悬置我们的数码状况。我们的自然态度都过于数码化了,而这个思想实验,现象学地把自然态度“打上括号”,或许能对我们思考自己数码化的生活一点提示。

[mks_dropcap style=”letter” size=”52″ bg_color=”#ffffff” txt_color=”#dd0000″]三 [/mks_dropcap]单子式还原

如果我们将自己数码媒介化了的万维网宇宙还原为博尔赫斯的宇宙图书馆问,你将看得到几个有趣数码现象的反思主题。同时,这一还原将是单子论式的,因为宇宙图书馆的宇宙的构成就是单子论式。我们可以好奇的想想石板介面在古希腊和今日的差别, ipad、kindle阅读器是更适合阅读书籍的褶结构;考虑超文本和超链接的单子式蕴含;网页排名(PageRank)是单子论的好例子,它是的大小单子间的量值关系……

我们也能从艺术家的经验中获得认识上的启发。藤幡正树的作品《超越页面》(Beyond Pages)是一个投影装置,投射的是一个互动的书籍图像,我认为这就是一个单子阅览室,所读的书并非书,我就这个作品写过一篇文章《这不是一本书》。(Cecin’est pas un livre /This is not a book)

他最近的作品集《档案(an archive)》是一本AR书,它既不是一本书也不是一部档案,而是对数码媒介状况下的书与档案的一次追问:这本“书”包含一些数码图像文档,这些文档要通过ipad界面来阅读,而在ipad上读到的是纸本书的标记,纸本书里的评论文章有需要在数码图像里才能阅读……这是一次混合阅读或AR阅读的尝试。

如果我们身陷对数码化宇宙的自然态度中,那么某些艺术实验其实可以帮助我们批判我们的媒介状况。特别是新媒体艺术,比如这里所举例的这些作品,通过对媒体状况的批判,它们甚至成了名副其实的新媒体产品:《超越页面》超越了现存的电子书,《档案》超越了现存的数码档案。

[mks_dropcap style=”letter” size=”52″ bg_color=”#ffffff” txt_color=”#dd0000″]四[/mks_dropcap]当前的万维网的问题

众所周知,今天我们的互连网有诸多问题。在这个宇宙中,你被持续不断的营销技术(如亚马逊推荐)所包围、导向、规定;脸书通过关系技术(relational technology)操纵着你的人际关系;谷歌的排名算法,如卡普兰(Frederic Kaplan)所警告的,是在全球的范围里靠“语言资本主义”(“linguistic capitalism)将语言商品化;作为个体化的界面,像ipad这样的终端工具,捕捉着人们的注意力,这其实导致人的去个体化。

我的目标不是给出解药,我没有这么狂傲,我尝试以图书馆到万维网的连续性来重新构造这些难题。

此处的关键是如何能促进个体化,用西蒙东(G. Simondon)和斯蒂格勒(B. Stiegler)的话说,如何通过万维网促进跨个体化。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把此次大会的主题“网络化的力量”和这个单子论问题连起来谈。德勒兹对单子的定义,“在其力量中包含了无限多样性的个体化的统一体”,说的正是万维网中的用户的“心理和集体个体化”状况。“网络化的力量”在这个文脉中就是:每个页面在自身中虚拟地包含着力量(power (puissance)),这种力量是多样性。一个超文本网面包含着链接的标签或档案夹的虚拟多样性,因此这个页面就包含和展开了其他也相互链接着的多样页面,这就是超文本页面的皱摺逻辑。就此,我想提出四点对超文本的反思。

就此,我想提出四点对超文本的反思。

1 ) 说超文本页面充满力量,这本身是陈词滥调,你一定想起了雷蒙·格诺(Raymond Queneau)的作品“百万亿首诗”。但我们如果想到图灵的名言:“只有机器才能欣赏另一台机器谱写的奏鸣曲”,这种乏味感可能会少一些。

2 ) 90年代某段时间曾对超文本有过积极讨论,超文本理论当时非常流行,有一种认识论式的兑换非常频繁:在还没有超文本转换沟通时,理论家非常热衷讨论它,但当万维网兴起,同时Windows 95的图形界面也普及了(微软打开了窗户(Windows),违背了单子无门无窗的原则),超文本在理论中就不再被意识到,图形界面导致了超文本理论的失明!

3 ) 更根本地来看,我们需要考虑HTTP和HTML在页面的本体论层面上有什么问题。因为这正是书本和沟通的本体论被HTTP连接所转变的技术转折点。就像图灵所说,人所写下的页面可以被另一个人阅读,一旦同样的页面被超文本所转换,那么只有机器才能“欣赏”它了。

同时,在伯纳斯李的HTML之下,超链接是单向的。页面上的一个链接连向另一个页面。用莱布尼兹的话说,这是一种包裹的逻辑,其中的和谐性不是交互的。被连接的页面包涵了或包裹了连向它的页面。这就给出了网页排名的单子论原则:一个包含连结到其他页面的页面-单子,大于通过超链接指向自身的页面─单子。

这种超文本的单维度的局限性被尼尔森(Ted Nelson)的仙度拉( Xanadu )所挑战,对尼尔森来说,超文本更加彻底和根本地是我所说的单子论式的。包裹必须是交互的,每个单子都必须有包含、包裹所有其他单子的可能性。

4) 超文本问题还有一个面相是关于终端机和使用者界面。从显示器的窗口到平板触屏,当前的界面都缺乏弹性:毫无皱摺。在《人类理解新论》(Nouveaux Essais sur l’entendement humain)的对话中,关于心智隐喻的问题让洛克和莱布尼兹争执不下。洛克认为心智是一块暗箱中的空板,莱布尼兹则认为心智是有内在皱摺的织物。如果心智是一块白板,那么ipad的互动界面就够用了;你能在上头素描、涂改你的所思所想的表象,这个隐喻是非常认知主义式的。但莱布尼兹看来,织物的隐喻后面是解构性的幻觉记忆,重复着“文本之外没有文本(il n’y a pas hors texte du texteé)”。

[mks_dropcap style=”letter” size=”52″ bg_color=”#ffffff” txt_color=”#dd0000″]五 [/mks_dropcap]可能的互联网中最好的互联网

我的演讲不打算再与上个世纪最后十年做时空错位的讨论。

考虑当前网络的弊端,我们要回到博尔赫斯宇宙图书馆的问题。在那个巨大的图书馆中,据说“没有任何的字母组合,比如dhcmr1chtdj,是神的图书馆没有预见到的,任何包含可怕含意的口语亦同”。宇宙(另有人把它叫做图书馆)是一个庞大的组合,就像莱布尼兹的组合术,其中的所有组合在其所在的单一可能世界中没有意义。无限的可能世界的多样性迫使这个宇宙无限扩张。

在这个博尔赫斯的结构里是没有“最好的可能世界”的:所有的组合是共存的:在里面亚当没有犯罪,凯撒没有跨过卢比孔河,川普没有当选……在这个巨大的图书馆中,你最终会找到中国著名的百科全书《天朝仁学广览(Celestial Emporium of Benevolent Knowledge)》,它有14个奇形怪状的目录条,福柯的《事物的秩序》开篇就引用了这些条目。

另一方面,我们当前这个别名万维网的宇宙图书馆与博尔赫斯的建筑完全相同的 。但它引入了人类的有限性与机器的无限能量之间巨大的不对称,这一点图灵关于奏鸣曲的话已经指明。

要解释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回到最近的例子中。

在这次美国大选中,据说“事实查核员证明川普所说的话里91%都是假话”。这个事关可信与否的问题,我想可以从莱布尼兹的共存性问题来切入。我没时间以莱布尼兹的模态形而上学来具体检查这个案例了,但我想说我们可以把莱布尼兹的视角用到川普或任何其他事情上,从而构造出这个问题。

我猜川普的案例与莱布尼兹《神义论(Theodicy)》中的塞克斯塔斯(Sextus Tarquinius)有些类似,大家都知道塞克斯塔斯背信弃义、强奸了卢克利希亚(Lucretia),最终继承了旁落的王位。这两个例子太相似了。

与《神义论》的巨大分别在于,我们不再有神:在民主中,决定不是神性的,而是单子宇宙的自我组织。每个单子从自己合适的角度来表达宇宙,在自己的想象中构造合适的可能世界。网络化在这里的意思就是无限的多样性自我组织的过程,而投票最终决定了可能世界中“最好的”。

我所关心的不是“可能世界中最好的”而是“可能互联网中最好的”。世界与媒介,这是两个层面的问题,但任何人都越发理解两者不可分割。

莱布尼兹的可能世界系统是金字塔状的。顶端是最好的世界,之下是其他可能的世界。而最好的世界的共存性包含了所有可能世界。而在我们的世界中,前定和谐(l’harmonie préétablie )已然废止,在这众多可能世界混合、塑造的媒介宇宙中,越来越多的互联网成为主宰的平台。这个信息流过大过快的世界使你无法控制可能世界的多种想象所集合而成的91%的谎言。我认为标签云很好地表现了这个宇宙正在发生的变化。如果说骗子的可能世界在这个信息化的自我组织的星群中胜出,如果川普通过诡辩的媒体表演获得了和凯撒跨过卢比孔河一样的本体论转变,是因为这个星群反映了单子云团的可能世界的瞬间聚集,每个单子都在自身角度表达着宇宙。

回到互联网架构的问题上,我认为不单是万维网,而是我们今天的整个媒体状况都要为这场可能世界的不一致(incoherent)的选举负责。但是在当前普遍的状况下,超文本传输协议和超文本标记语言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万维网意味着在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书的所有页面都被分解和化约为海量的超文本网络,这是只有机器才能去读的东西。

中国的异托邦在万维网的巴别塔中再次出现了。中国百科全书在这个宇宙中变为可能的,不再是一张古怪悖谬的本体论目录。但就如标签云所显示,我们可以把这种古怪组合想象成集体智慧的高明表达,想象一下如果“川普”不是一个名字,而是显然不一致的标签云,每个单子在自身角度对宇宙的表达的标签云。在万维网巴别塔中,我们总是走在小径分叉的花园里,使用谷歌翻译时,我们总是身处塞尔(John Searle)的中文房间中。

我们的本体论困境和迷惑也源于这些超文本传输网络的无限可能世界的自动互联。问题已不仅仅是用知性来选择可能的世界。的确,人类是有限的(帕斯卡所说的“人类之有限性”),而机器的运行几乎达到光速,比如谷歌搜索引擎,同时它们有无限的记忆量。相比之下,人类的论证是无限缓慢的,人类的记忆与推理是无限小无限短的。单子被吸进永不停息、不断分叉的信息洪流。

帕斯卡说人类是“会思考的苇草(Roseau pensant/ Thinking reed”)”,面前是宇宙的深渊,这多像单子论之下我们的状况。但帕斯卡还说“人类难免疯狂,不疯只是疯狂的另一种表现”。

我们不必绝望,因为导致疯狂的媒介同时拓展了我们,今天我难以谈论人类的网络化的乐观一面,我满脑子都是川普当选的事。

稍微调整一下帕斯卡的话,我总是说在这个机器的无限宇宙中,我们必须靠对数码媒体的反设计(counter-Design),来成为“会思考的网络(Réseau Pensant/Thinking Network)。我们发疯是因为技术的网络化,但依靠对另一种疯狂的发明,我们才有可能不疯,才能“胜过(trump)”疯狂。


文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二维码分享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