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凝视未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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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人图书馆:寻求做人的尊严与价值
我最初创办立人图书馆是因为对教育的不满。我本身从乡村教育中走出来,知道乡村教育很糟糕,但是等到我想要做图书馆的时候,发现现在的乡村教育,比以前更加糟糕了。它体现在这几个层面上:第一,他留给学生的时间更少了,孩子的作业负担和考试的负担比我们小的时候更重了。第二,留给学生的空间(物理空间)比以前更小了。乡村教育以前虽然很落后,但是它拥有相对于城市教育一个不可比拟的优势,就是这些孩子可以直接接触到自然,可以直接爬山玩水捉鱼捞虾。这是教育里面特别重要的一个部分。后来随着撤点并校,随着整个教育布局的改变,随着整个农村的空心化城市化的进程,越来越多的学生从三年级以后就开始被圈在学校里面,这在我看来实在是太糟糕太可怕了。这就把把乡村教育唯一拥有的天然优势拿掉了。这些孩子在乡村,却不能接触到自然,基本上学校就成了集中营,孩子居住在里面,然后不断被洗脑,不断被重复教着一些简单的东西。现代公立教育体系有意拉长人的童年,使人变得愚蠢幼稚脑残,即使它什么坏事也没干,也会在此过程产生这样的效应。
2007年我还在北京的时候,和一帮朋友还会有很多幻想,想要写文章办杂志,想要干点什么推动中国教育。那个时候整个社会还没有压抑到这个地步,互联网还相对有那么一点点的活力。我们期待做点什么,为把中国变成一个更加友好、更加美好一点的社会做点什么。此前我们很多人都是致力于推动制度的变革。制度变革当然是重要的,但他的困难在于,什么是好的制度以及作为制度支撑的文化,我们所知甚少。就好像我们在一片原始森林里面,要在这里开始一种文明的生活,你听说有一种工具,可以快速地披荆斩棘,然后在那个地方开拓出一片耕地,甚至可以发展出工业文明商业文明这样一套东西,比如那个工具是我们听说过的宪政,民主,自由等等,但是那些东西不是我们的。就好比我们听说了斧子这样一种工具,但很多人就停留在讨论哪一把斧子可能会比较好用。于是我们每天都在讨论斧子的优越性问题,什么也没干,没有人尝试着自己把斧子拿出来砍个东西看看,这让我感到失望。
所以我想我们需要想一个办法,能够深入到乡村教育,能够为和我一样出生在乡村的人做点什么。那些出生在中国乡村的人,不只是处在一个物质匮乏的状态,还是处在一个被屏蔽、隔离的、奇怪的另一个中国。如果你生活在成都、上海、武汉、北京或者其他的一些大城市当中,你不一定会注意到有一些人,其实生活在另一个中国。他们的整个生存和发展的路径跟你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只配成为这个社会发展的原材料。这个社会需要劳工的时候,这些廉价劳工就抛妻弃子到城市里面来。你想想他过的是什么生活,他的家庭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他们的孩子好不容易读点书,进了大学,接着就到工业的流水线里面去,成为蓝领白领工人,充当了这个社会发展的原材料。社会发展需要劳动力,需要各种不同的资源,农村就源源不断地为了人们的欲望,为了城市人的一些梦想,一个想法,提供原材料,这些农村人作为人的尊严和价值在哪里?
我能为此做点什么呢?去乡村做教育有哪些切入点呢?去办学肯定是很难的,去支教那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你本身就会被整合到他的体系里面去,你毫无作为,你除了让那些学生在你离开的时候感到很难过很伤心以外,其实你做不了什么。即使你在那个地方教学,你也只能按照意识形态洗脑的那套东西继续教他们,不觉得很可笑吗?难道我们还要成为当地的人力资源补充吗?所以我就想着做图书馆。
图书馆的意义是什么?它是除了是一个物理空间,实际上还是一个虚拟的学校。这个学校有最重要的老师–书本。还有一个重要的老师,就是受过现代文明装备的、一个观念的集合体。它不是一个人而已,他身上带着强烈锐利的观念工具——人的尊严和价值。这些人都是在中国尝过一点点做自由人的味道,尝试自由思考和探索的人。因此立人图书馆招募义工的门槛是比较高的,它对图书的选择门槛也是比较高的。
我不是做一个图书馆,我是在做一个学校,我必须去请最好的老师,最好的老师就是最好的书。那个真正活得明白、那个带着爱带着自由来到这个地方的人,能够把这个地方的小孩,联通到一个广阔的自由世界的。这个人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节点,没有这个人,这些书没有用,再好的书不会自己说话。要有一个懂得怎么去吸引这些乡村小孩的人,把他们带到一个广袤的精神世界里面,把最好的人介绍给他,把人类文明史上曾经出现过的最美好的灵魂带到他们面前,向他们介绍,告诉他们可以如此活着,可以像一个人一样活着,他们本来就是人,不是这个社会定义的那一种材料,不是将来要做农民工,做蓝领白领,然后养家糊口,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人的尊严和价值不是被这个社会一开始就定义的。
不仅如此,每个图书馆还必须联通互联网。我把电脑联通网络,让孩子可以自由地使用网络。会翻墙是最基本的网络素养,你要有一个基本的与外界连通的工具。另外,图书馆每年会做各种活动,孩子们可以见到各种人,有各种各样的志愿者,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人的重要性,有意把不同的人带到乡村来,让这些小孩子从小接触到不同人群,甚至有不少外国人到立人图书馆的各个分馆去做过活动。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孩子们看到人都是人,北京大学的人是人,法国某某大学的人是人,中国某一个普通高校的人也是人,农村人是人,城市人是人。把人带到他们面前来看,让他们交流互动。
立人大学:在「战斗」中重获青年活力
图书馆创立到 2010 年,有一批孩子高中就要毕业了,他们将要进入大学,进入到另外一个洗脑工厂。我知道他们将面临巨大的孤独,没有朋友,因为他们这些年在立人图书馆已经读过书了,他们经历过了各种各样的观念的交锋,已经开始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一点点真实的样子。他们进入大学后既孤独又没有朋友,也不知道如何过日子,很快就会开始想谈恋爱,做点小生意,然后考点托福出国等等。他们就被这个世界吞噬掉了。我想在他们进入高校之前做一点什么,帮助他们理解大学是什么,于是我打算开办一个特别的夏令营。我们邀请到了一批非常好的人,并把参与机会开放给所有学生,尤其是给大一大二的学生,这些人还来得及调整自己读书做事的方向。
通过互联网创办虚拟大学的想法就在我脑中产生了,在做了第一期之后,我知道这个想法是可行的,是这个时代冲破大学文凭的一个非常有力的方法和工具。游学这种形式就来源于立人大学。现在我们所说的游学实质是指,在校的大学生利用假期或者平常的时间离开所在的城市,跟其他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自由组合,变成一个学习共同体,自己设定课程表和学习的进度、学习的老师以及老师的课程等等,以此进行一个短期的密集的学习。这是立人大学的一个项目,当然还有其他的项目。
2011 年我们在湖北办的一次暑期游学活动真的非常美好,我现在偶尔会想起那时候的一些学生,一些场景,包括南方周末以及相关媒体都对此进行过报道,当时的场景确实令人感动。在四九年后的思想桎梏之下,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青年人的活力了。1989 年之后大学被阉割,各种统治工具和思想管制将大学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经过大学四年的生活居然还能够像一个活人一样活着太不容易了。大部分人都在这个过程当中变成了自己所不喜欢的人,变成自己曾经反对的人,因为他没有看到另外的可能性。
很多人在上大学的时候根本没有听说过我这种的人,当然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不是说我有什么特别,但我是一个很奇怪的、在乡村长大、从小就在追求自由的人,在我信主之前,我定义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自由主义者。我所有的生活方式就是自由的,我跟一个年轻人的交往,跟他说话的方式,我写文章的方式,我对待政府的方式都是自由主义的。我举个例子,比如我像你们这么大年纪去坐火车时被查票,我说,「对不起,你没有权力查我身份证,我身份证在口袋里,但是我不会给你看。我是谁,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不是犯罪分子,你读过中华人民共和国身份证法吗?你都没有读过吗?你不知道你没有权力检查我的身份证吗?」我举这个例子,不是想证明我是一个多么正义的人,我是想说明我是一个多么荒谬的人,我能为我自己所理解的自由付出代价。
2011 年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被盯上了。因为我们的不谨慎,当时邀请了一个非常敏感的人,这个老师是零八宪章的发起人,所以他还没有出北京就被盯上了,公安部直接派人到湖北现场督办。这件事我们是事后才知道的,那年我们在湖北乡村中学里面玩得非常开心,又开晚会又唱歌,结果黄冈市政法委书记跟蕲春县县委书记带着车队,守在外面一夜都没睡觉,等着要我们滚蛋,他们都想着各种办法对付我们,甚至把整个镇上的电都停了。于是我们就临时把学生都转移到山上的宾馆,并在河边的沙滩上给学生上课。
这之后我们就被盯紧了,他们一定要把我们赶走,最后他们用的办法非常流氓。2012 年,我把全国各地的同事召集在湖北开会,他们以为我们又要「搞事情」,于是坚决阻止,街道上的村民和派出所来了好几回,试图赶走我们,说我们属于没有登记的流动人口。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我跟我同事开玩笑说,以他们的做事方式,他们下一步可能会使用黑社会。结果我刚说完,就听有人喊,「黑社会来了」。一帮赤裸上身的年轻男人,拿着一米长的棍子一进门就说,「我们是一群正义的村民,有人举报你们扰民,你们必须现在就走。」我们也不想和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便坐了大巴离开。
在办立人大学第二期的时候,我从成都来到了北京怀柔,开课前一天怀柔国保大队队长带着各个部门,包括教育局的人找上门来了。记得当时我就抱着一岁大的女儿和国保大队的队长谈话,他让我们必须得走,于是当天我们就撤离到了怀柔县城,紧急讨论对策,最后我们制定出来的应对策略就是游学。把几十个学生拆成几个小组,然后由立人的一些义工分组带队,并把所有老师的联系方式交给带队组长,由他们自己安排上课的进度。于是大家分散去找不同的人,住在不同的地方,有的人住在很偏的郊区,有的人住在市区,他们因此在那个过程中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对他们来说这确实是非常好的一段经历。
立人师范学堂:在夹缝中探索未知可能
为什么我在离开立人之前还去做了立人师范学堂?主线不变,做教育。关注乡村教育的是立人图书馆,关注青年教育的立人大学,之后我发现中国民间教育缺乏推动者和实践者。2013 年我提出八个字「教育自救,此其时也」。年轻人如何开始教育自救,最基本的是培养能够去做民间教育的人。做民间教育的人,一种是独立教师,即能够自己去办学校,自己去办留学班,自己做各种活动的人。另一种是是民间教育运动家,即能够去发现组织各种资源,帮助民间建立起自己的教育体系的人。立人师范学堂就致力于培养这样一批人。我们不是在等一个大佬出来,整合各种资源组成若干学校。我们每个人都带着若干资源并把它们放在一起,大家一起商量和承担风险。
从立人图书馆,到立人大学,再到立人师范学堂,这就是立人系。
2014 年立人系被取缔了,之后我就在教会服侍,但我依然从事着教育工作,办了华西圣约人文学院。今年我们招了第一届的本科生,15 年开始招收硕士。每年新生来报道时我都会跟他们讲,「你们今天在这上学,明天这个学校可能就会被干掉,你们要做好这个准备。如果你们没这个准备,赶紧回去。如果你们以为这个学校是非常稳定,非常可靠,有好的食堂,有好的宿舍,所有老师都是全职这边工作,每天都按时间上课,这样想的话你就别来了。」我们依然是在一个夹缝当中,寻求一种可能性,只要学校今天还没有被关掉,我们就会继续办下去。我和学生会主席说,如果我被抓走了,你们还有一个负责老师,如果他也被抓走了,就由你来负责,你就按照课表把老师找来上课就行。如果没有教室就在客厅,没有客厅就在河边,如果你也做不下去了,你就宣布辞职,然后让其他人来做学生会主席,如果没有人愿意承担的话,你们就散伙回家。
我希望你们年轻的时候做自己能够承担风险、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把它做成了,哪怕你只是设定一个特别小的目标,你把它实现了,以此鼓励自己,在一个非常无聊的社会当中做一点有意思的事情,让自己跟身边这个正在不断沉沦和变异的社会区别出来,让自己始终做一个人,做一个在思考、在保持着人性的人,思考关于尊严和价值的事情。这样做下去,你会慢慢发现自己身边的朋友也在发生着变化。你能够结识到真正的朋友,和他们一起去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为自己的未来保留一些可能性,不要太早被框定在某个方向。立人系也正是希望给不同地方的人提供和展示这种可能性。
打开一扇门,发现另一种价值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有一个这样的人来跟你们说这些话,他被洗脑了吗?他神经病吗?错乱吗?为什么他会有一个这样的转向?他有更高远的理想要追求吗?不是。我不需要更大的梦想,从 2012 年到成都之后,我开始认认真真读圣经,思考我自己的信仰。老老实实做一个基督徒之后,我对很多事情的评估发生了翻转和颠覆。
2013 年,我开始追求另外的价值,简而言之,这个价值是地上的万物和天上的星星。如果我们只有地上的生活可言的话,我当然希望可以实现更多的自由,人人之间有基本的权利的边界,相互尊重、彼此友爱,自由主义确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价值体系。但是有一件事情在向这一切发出一个疑问,就是每一天死亡都在向你走来,每一天你都可能死去,每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都在死去,但是人们似乎熟视无睹,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思考这个问题的人要么疯了,要么自杀了,要么成了哲学家。哲学家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思考没有结果,他们把自己囚禁在一个概念的迷宫里面,用这些概念来自我麻醉,自我娱乐。如果一个人真的严肃认真地去思考过这些生命问题,那么他非死即疯。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了真正的价值,知道了真正的真理,我不能装作我没有发现过。如果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你愿意诚实地面对自己,你问自己,我为什么活着?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做的事情有何价值?如果你问自己,你不断地问,有一天你会遇到一扇门,很多扇门,你一定会发现,你在一个房子里面,这个房子似乎有好几扇门,然后你就试图去推开一扇门,你如果推开的是这扇门的话,你就进到了另外一个房子里去。然后你找啊找啊,发现你原来还得回到原来的房子里去,于是你又回到这个房子里。如果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你会持续地打开很多扇门,去寻找门后的地方。但你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你从来都没有看到它,可能在你很年轻的时候就有一个人指着那个地方说那就是你的出路,但你对那人说不,我还要自己去探索。你打开门一看,发现没有什么,没有发现神奇的动物拍着翅膀飞过来,没有无数的天使唱着美妙的歌曲,一打开门之后,好像是很平常的地方,然后你又回来了,然后你继续在那里徘徊、在寻找出路。但是如果你是一个诚实的人,如果你不试图自我欺骗的话,你有一天还会找到那个门。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我就是羊的毛。」他说若不经过他,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没有人可以走出生命的迷宫和误区。
以下为互动讨论环节:
主持人:现在我们到了第二个环节。我们把十几人的游学队伍分成三个小组,大家自由组队,老师可以随机加入任何一个小组。我们要讨论的是基于刚刚老师讲的,和我们之前对立人的了解,你觉得立人在发展过程中会有哪些好的方面以及它可能会遇到哪些困难与不足。为免讨论流于空泛,ABC 三个小组,分别讨论立人乡村图书馆、立人大学、立人师范学堂三个项目。也可以向提出其他相关问题。讨论时间限时二十分钟,每个小组派一个代表分享,限时间五分钟。
A组:立人乡村图书馆在教育体制之外,而学校它本身就在一个体制之内,那这种体制化的影响会不会导致立人图书馆的生存空间特别有限?立人图书馆会不会受到来自体制内的老师或家长这种价值的一种冲击或者是阻挠?如果有,那立人是怎么应付这种冲击的。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就是图书馆平时的利用率怎么样?因为我们知道立人乡村图书馆有夏令营和冬令营,会集中举办一些活动,但是平时来图书馆的人流会有多少呢?每周会有固定的活动吗?第三个问题,图书馆如何去建立自己的社区认可度以及社区影响力?一个人来到这样一个乡村图书馆做义工,来到这样一个环境当中,他自己可能很有理想,那他如何去融入这个社区,如何扎根下来?最后,还有一个很小的问题,一个图书馆只有一个义工,会不会特别孤独,义工的期限是怎样的?
老师:谢谢这么多问题。其实这几年我们还是做了不少的经验总结,我们有一个运营手册,大概有五六百页,我们还有一个教育产品手册也是这么厚。图书馆日常的运营也是若干方面,那这里面就涉及到有各种各样的,比如可以做哪些活动,怎么挑选书籍。立人乡村图书馆建在学校里面,那这个学校的学生不是强制入学的,有固定的作息时间节假日,图书馆不存在刚才你问的这个利用率的问题。另一方面,那你怎么样才能提高利用率,让学生能够来呢?我们不是开在那里,为了满足我们自己。我们希望能够在学校有一个自己独立的空间,这个空间一般希望能够有一百多平米以上,人可以坐下来看书,可以看电影,坐下来聊天,做讲座等等,这些都是我们主管的,我们自己可以在这里自由的做任何事情。我会想各种办法突破这个学校的这种限制。我们不是一个人长期驻扎在那里,而是至少有一个在那里,一旦做起来之后确实是一个团队,他有馆长馆员,然后有短期志愿者。有的人在这边可能工作两三年,有的人可能工作一年,有的人可能做半年,有的人来了一个月就走了,但没关系,因为始终是在不断的补充,会有不同的人来所以一个立人分馆能够接待的人是非常丰富的。
我会派一个人去管理学校的那个图书馆,而不是把这个图书馆交给学校。学校没办法,不会管理,为什么不会?学校不会利用这个。学校的一个工作人员,老师也好,员工也好,他没有兴趣。学生什么时候有时间来看书?吃饭的时候,下课的时候,放学以后。那这个阶段学校有几个工作人员愿意看着图书馆?这项工作必须是我们来做。我们就把立人乡村图书馆引进来,只要有一个空间,我们会想办法去和可以合作的学校合作。我们原来做过各种各样的合作,比如说在学校里面做讲座,在学校里面放电影,在学校里面请学者来给学校老师培训,在乡村小学,这些资源他们都是没有的。我们会问学校需要什么,要是可以做就去做,但是我会坚持我们的价值标准,我做这些不是促进他们的应试教育。我们有非常丰富的资源,你不是音乐课没人上吗?我来找老师给你们上,这样做不是为了迎合这个体制,我会要求他们开一个阅读课,这个课由我们的义工来开。我们阅读课有几种上法,比如你的人很少,最简单的上法就是在图书馆自由的阅读,这节课我们什么都不干,就是看书。另外一个,我们有教育产品手册,会有一些总结来指导学生怎么读书,怎么去理解这个意思,去建立阅读的兴趣,然后帮助他去克服阅读上的障碍。我非常灵活地采取各种合作,包括做征文比赛,面向全国各地与立人乡村图书馆合作的学校。我发给对方一个手册,出了 20 个题目,你在里面随便选择一个题目来写,有些题目我会让你事先读完某本书后再写。比如说梭罗的一篇《论公民不服从》的文章,读完之后请你来思考:这跟你现在的生活经验有什么不同?你有哪些反思?我举个例子,某人和某人发生某种冲突,在这个冲突当中,你如何来判别是非?如果你是法官,你怎么判?你看到我是在考作文,实际上我在帮助你建立起一个基本思辨的习惯。
我是学经济学的,我是非常希望我们所有资源的投放是有效率的,为此我做了一个指标来考核每一个立人分馆的资源利用效率。这个指标是什么呢?我把它叫做 URC。我要计算,每发生一次真实的阅读要花多少钱,我要投入多少钱才能够使这个事情发生。这里讲的真实的阅读,不是说你下课来图书馆看了十分钟,而是把书借走带回家看完。我们是有借阅记录的。在一个图书馆里,义工基本的补贴,加上房租水电等若干的投入。假设一个月需要 3000 块钱,那么这 3000 块钱投下去之后,除以真实发生的阅读书目的数量,如果只读到 300 本书,只有 300 个人来接触,那也就是说一个人读一本书要花 10 块钱。你想想这是很可怕的,我要花 10 块钱让人读一本书。其实国内的公立图书馆,如果用这种方式计算,它的运营效率极低,他们单位阅读的成本大概是 10 块钱左右甚至更高。那立人图书馆在 2013-2014 年的时候,我们统计的大概在两块钱左右,但还是有点高了。
如果不是一个政治原因的话,立人乡村图书馆这个事情是可持续的。一个小学初中的读者大概十年后他就可以成为这个图书管理员构建者,十年之后他就大学毕业开始工作,当然也有高中毕业后没上大学出去打工的。如果在图书馆实实在在地改变了他的生活和学习习惯,即使到了打工,他已经与身边的人区分开来,他可以不断地投入学习,改变自己。学习是自由的,学习能力也是自由的,关键不是我给你一个东西,而是说去发展你本身具有的能力,这是我们的教育,在图书馆这个教育平台上这么做。
我最开始是在湖北蕲春做乡村图书馆,所以当外面的人通过互联网知道他的家乡有人在做这个事情,他会眼前一亮。我们的资金筹集渠道不依靠基金会,立人是有自己独特的渠道,这个方法就是立人之友,这是立人最重要的筹资渠道。你一年给立人捐赠 200 元,就成为了立人之友,你当然可以多捐。那些捐赠者他会关心,会来看你的网站,你的公众号,看看这些钱有没有用到位,孩子们的照片,图书馆书籍等等。我们自认为信息公开还是做的很不错的。
B组:我们这组讨论的是立人大学。我们认为立人大学的出现形成了自己的小气候,自组织、开放办学的理念影响力很多人,也让很多人参与了进来。这对中国当今教育具有很强的借鉴意义。其次,对于那些来自农村或中西部小城镇的高中生、就读于非重点大学的学生,立大游学活动提供了这样一个窗口:使他们见到以前所向往的学术及公益界人士,涉及以往极少涉及的民主、自由、宪政、公民行动、社会调研等各方面,并且多学科学习,打开了很多人的视野。
另一方面,我们也认为立人大学存在很多弊端。第一,立大游学的老师几乎都是免费邀请来的,因为没有一个强制性的约束,老师变动性比较强,无法保证课程设计质量。第二,邀请老师是由学生团队在做,受自己视野所限,肯定会出现根据自己喜恶来甄选的情况,比如左右立场。这样甄选老师的模式,我们会认为没有高校公开招聘老师那样多元、科学。第三,我们有看过立大游学培养义工文案。短短两三天的团建活动,我们会觉得培养义工体系并不健全。第四,游学可以说是由立大团队、义工、学员共同来组织。我们游思的模式是没有义工角色,强调学员即是组织者,学员与发起人完全可以承担义工角色。在立大游学这个过程中,我们会觉得义工人数过多容易导致双重管理,管理混乱,甚至我们认为取消义工角色,可以让学员更多的参与进来。
老师:你提的这些非常好,这些问题的确是当时立人大学发展过程中存在的严重隐患。从义工制度来讲,我之前也与团队中的人商量过,他们是觉得义工太少了,我是觉得义工太多了,我是觉得可以更多地让学生自己参与去做,这个弊端是可以克服的。你们现在已经在做这个事情,你们现在能够克服这个问题,这很好,你讲得也很好。
从第一届立大开始我就讲一句话,我说你们不是来学习的,应该是来办学的,我希望有一个核心目标,你参加这个活动以后你就可以去做类似的活动。确实在一部分的意义上,立大实现了这个目标。从立人大学走出去了很多人,他们在不同的地区做这些事情,包括这几年有很多家的机构在做游学。放眼几年前,他就是当时立大一个学员或一个义工,甚至只是听说立大在做的事情受到了感染。
你刚才还提到一个关于老师的问题,我的看法跟你有不太一样的地方。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立大请老师是免费的,这其实是一个过滤机制,免费是能够过滤掉很多老师的。甚至我当时说,连路费都得老师自己出,为什么呢?这就是你自己愿意的事,你自己如果不愿意来,你就别来了,这事不是我要你来做的。不给钱还愿意来,那就是真的,他对这些青年人有负担,充满希望,他想要帮助他们,他才会来。
说到我们来选择自认为合适的老师,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确实是根据我们自己的偏好去进行甄选,这里面确实是有它的合理性。因为你知道一个年轻没有打开过视野的人,他是没办法做选择的。如果说从一开始就开放地选择老师的话,其实你选择什么呢?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信息是非常有限的,你也没有接触过这些人。我们立人大学师资方面跟其他游学机构有一点不一样,立人大学的师资比后来的各个机构要好一点,为什么?因为我不是让各个地方的义工按照自己的标准去找老师,我们是有一个统一的规范,你可以提出一份名单,你们找不到的人我能找到。立人大学是有一个比较强的品牌,老师们基本上是以参与这个活动为荣,老实讲,你不是有点水平的人还不请你来。你参加了立大,放在朋友圈,这是给你加分的。你们游思学社长期做,也会需要有一个竞争力的品牌。
那立人大学的品牌核心是什么?自由。我找的这个老师是相当鲜明的自由主义者。这些在中国追求自由的人,确实是非常有意思的。如果一个人他有水平,他在高校里面教书却像温水煮青蛙似的混日子,这个时候你有水平又怎么样呢?你多年来兢兢业业成了专制的工具而已,我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很多人就在那里,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在干什么,他们都参与了这个洗脑工程,他们参与了对学生的欺骗,严格摧残而不自知。你们都是沉默的人,也许你的学术水平相当不错,那又怎样?我还懒得看你。另一方面,我有的时候也会鼓励一些人,在这种边缘状态的人如何鼓励他?他的学术不错,他就想往前走一步,老师们其实也缺乏一个给它鼓励的团体,所以有一些人是立人鼓励出来的。这是一个互动的过程。
那么回到前面一点,立人经历了一个正反馈的过程,最早的时候我们找到了一批最好的学者,我们用最好的学者去吸引最好的学生。报名的时候是有筛选的,不是所有你想来就来了。筛选的核心指标有两个:第一个是你读过的书,第二个是你做了什么事。我拿到这样一批学生的基本资料,去邀请老师的时候就很方便,你看我这里有一批优秀的学生,你愿意来吗?这是一个正反馈。老师和学生是相互吸引的,你没有好老师吸引不到好学生,没有好学生也吸引不到好老师。如果招的学生都没有什么水平,没什么意思,然后老师们跟他们交流下来,这些人一个个都呆若木鸡,眼睛里面也不会闪光,不哭不笑,那下回你就请不到好老师了。
同学A:老师,您所定义的自由是什么?自由是多元吗?还是自由包含多元?
老师:它包含一点,自由是有多元的成分。但是我会很小心的解释自由与多元的关系。在今天的中国,多元是一个很无聊的东西,你想象一下,如果有一批人面黄肌瘦,饿的受不了了,然后有人冲出来说,我告诉你们吃鲍鱼是可以的,山上跑的那些野鸡野兔都是可以吃得并且非常好吃。我们什么都可以吃吗?我们研究各种可能性,有人吃海鲜要吃三顿,我讨论它干啥,现在问题是我们没有什么权利选择。我的意思就是说对于我们来说,讨论那些吃鲍鱼还是吃野鸡野兔,其实没这个问题。我们的问题是我们得根据我们自己做选择,权利就是自由,就是可以做选择。我们有这个可以做选择的权利。对于我们来说,我们的问题意识是什么?就是我们先要争取。我办立人大学的宗旨就是可以教导学生,希望他们能追求选择的权利。
同学A:既然你说他们有追求选择的权利,是不是要让他们先了解,他们可以选择什么呢?你是一个自由主义者,然后你也说对立人大学筛选老师有要求,那些你看不上的老师,他们有选择的权利吗?
老师:是的。事先需要让对方了解可以选择什么。往往他们是没有选择的,因为他们不了解那一块,不了解导致的没有办法进行一个理性的选择。等到他们参加完立大活动他们就可以自己选了。先是能力的问题,眼界和见识的问题,然后才是实际做出选择。这一次的事情或者说某一个时间段里面能够实现的目标是有限的,那么对于现阶段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我打比方说,是要给他脑袋里那个榆木疙瘩拍一个洞出来,让他脑洞大开,然后他就开始有想法了,现在是在做这个。你要刺激他,要有足够强烈的刺激,然后他开始向往自由,追求自由。如果没有这个的话,你就是在理论上似乎展示了各种可能性,实际上也开始可以谈论自由了,但这没什么意义。
立人大学选择老师,我也有一个标准,其实我没有写在那里,但是我心里有这个标准。这个标准就是:我要找一个在这个土地上活出了自由样式的人,在经过了自己的挣扎,在经过了自己的思考阅读和个人的磨难,最后他活得还蛮有意思。世俗意义上讲,他可能是失败的,但他是这个社会看起来非常有意思的一个人,他坚持多年像一个人活了那么多年。然后我希望同学们从这个人身上首先看到的是在这片土地自由地活着的可能性。
对于我来说,如果我只读了哈耶克的理论,读了洛克,读了各种书之后,我发现周边的人他也在研究这个也在谈论这个,但是他们依然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最好的公立学校,然后准备出国,那些孩子依然想要考北大清华,出来以后继续循环,那我觉得这又怎么样呢。我非常幸运地遇到一些人,他们一开始就脱离了这个体系,一开始就不想要这么干,自己选择什么与这个体制完全无关,甚至被这个体制打压碾压不断地摧残,但是他像一个人活着,所以我试图找到这样的人。
首先,我希望他是个学者,所以我没有找那些革命者,没有找那些专门从事社会运动的人。找那些思考的人,但是思考的人也不都是书斋里的学生,他是有想法另有行动,不同程度上利用行动实践自由,甚至为自由付出一些代价。并不是所有组织者都是这样干,因为有些组织者本身不是那么热爱自由,有很多人是出于不同的目标去组织这些活动的,有的人是出于好玩,有的人认为是这个活动挺有意思的,多认识一些人,交一些朋友等等。
在这个沉闷的教育体制下,他有自身的价值,但那不是我的目标,我希望更好,说大一点,我希望能够鼓励一些自由战士的出现。不是说他一定要干什么,搞社会运动,不,他应像一个人一样,在自己的生活当中为自由付出代价。你会发现你们可能会慢慢的碰到这样一群人。
同学 B:老师,能不能先深入这个体制,不被他压垮,等最后自己达到一定的位置,有了一定的权力,然后再通过内部革新这样的机制,可以吗?
老师:绝无可能。你是有点小看这个体制了,机制内部有一个强烈的逆淘汰规律,随时运作。凡是那些看起来不是忠心的人,随时都被清除掉,你随时会成为牺牲品。如果你是正直的人,你很快就会被淘汰。你何必进去,让自己成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那种人格分裂的人?
中国大部分的成年人都是这种状态,他们都活在一种习惯性的分裂当中,他们必须戴着面具才能生活,他们不戴面具无法生活,他们必须每天都在表演。所以各位,当他演戏的时候也是他最糟糕的时候。
进入体制去进行改变,在理论上讲这个办法本身就是邪恶的,没有人可以通过一个不义的手段来实现义的结果。手段和目的之间本身存在高度的相关性,当一个人想要用不义的手段实现以义的结果的时候,它本身就是邪恶的,从这个角度来讲,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即使实现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结果那又如何?共产党他们实现的是什么?就像徐志摩去英国途径莫斯科写的《欧游漫录》那样评价苏俄的马列主义者:「他们相信天堂是有的,可以实现的,但在现实世界与那天堂中间隔着一座海,一座血海,人类过了这血海才能登彼岸,他们决定先实现那血海。」为了实现天堂先实现血海,你明白吗?其实许多人就是这么想的,包括八九一代人。
余世存在 2001 年写过一篇非常有名的文章:《八九一代人是丑陋的》。十多年前他写的这篇文章到今天依然是成功的。八九一代人就是你们的父母,无论当时他们多抱有理想心存希望,到现在彼时的坚持几乎都破灭了,是丑陋的一代。他们想到的是我们过的好不好没关系,我们进入体制将来改变它,你发现他们怎么样?他还让子女进入体制,他们改变体制了吗?没有,自欺欺人而已,他们只是成了这个体制的一部分,既得利益的一部分,这是非常悲哀的。
我非常尊敬毛喻原先生,在我认识的不信基督的人里面他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个。他说我一生中最大的变化是变成了一个人,一个普通人,我现在做了一个普通人。当你做一个普通人的时候,你会发现非常有意思。当你在中国要实现成功的时候,其实你会走进一个奇怪的通道,你被现实捆绑诱惑,然后不断的迷失投降,就是这个过程。
总有人在这个船快要沉的时候,还记得要去参加那个船上的派对。你是知道的,这个邪恶的体系可以分分钟崩溃,当然也许他要再持续几十年。它持续几十年又怎么样?它是邪恶的,是有罪的,它吞噬了无数的人。青春、梦想、理想,热血都被吞吃掉了,使得它变的极其丑陋。那些无聊又可恨的人在干什么?他们拿自己的热血喂了这个怪兽,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做法?它要不断吃人的血,吃的就是你青春的血,用你的梦想做了燃料,所以你什么都不是。许多人终其一生,最后活成了自己所讨厌的样子,是很可悲的。
我有什么办法?老实讲,我的办法就是做一个简单的人,做一个诚实的人。简单诚实,不要对自己撒谎,不要骗自己。你说我试一试也许可以,你明明知道是不可以的,明明知道做不到,就不要骗自己。我打个比方,就像中国式的婚姻一样,许多人进入婚姻是莫名其妙的。没有爱。也许呢?也许我跟对方在一起时间长了就有了爱,也许我可以改变对方,我有足够的深情与时间,是吧?我足足的付出,有一天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知道吗?最后,你们只会成为一对怨偶。这样的婚姻是相当可悲的,就像中国人是有模有样活生生的自我欺骗,然后还要骗对方,相互骗,最后离开了谎言就活不下去了。说我求求你亲爱的,你骗我可以吗?不要告诉我真相,不要告诉你不爱我。他从来没爱过你,爱的不过是这个世界上我方便得到的那一点点的利益。你从前是爱了一套房子,爱了一辆车,爱了一点钱。你感到不满足,忽然要求爱情,要求感情,要求一种矢志不渝的生死恋,这些跟你有关系吗?你为你口中所说的爱情做了什么?
爱情就是忽然天上掉下来砸中了你,你没有选择躲避。老实讲,而且是附带的,爱一个人的意思是,为他牺牲为他死为他活,那是爱。如果你不是用这个标准去寻找你的爱人,你可能找到的不过是跟你同居,跟你一起生活的一个人而已,最后很多年你跟他同床异梦。
为什么工作也是如此?因为在所有的选择上都是苟且的,都是随便的走走看看,不知道。我没办法做选择,我很难,我的压力很大,我的爸爸妈妈对我的期望值很高,他们还逼迫我,然后呢?然后你就找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结了莫名其妙的婚,上了莫名其妙的班,生了莫名其妙的娃,然后过了莫名其妙的人生。如此而已。我已经38岁了,我常常觉得自己非常年轻,但是我发现其实我真的已经年龄很大了,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跟你们有共同的特点:我相对单纯,我是一个简单的人,我没有追求他们过于复杂的解释。这个世界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老实讲,这个世界在我这里一无所有。他拿走我所有的东西,随便。我拥有的任何东西,都不是我想要一辈子抓在手上不能失去的。因此,老实讲,这个世界无法威胁我什么,也因此我是自由的。
其实难的不是做的,难的不是去死,抛头颅洒热血的事是容易的,难的是在一些琐碎的日常的选择上,听见自己内心的良心的声音,坚持做一个正直的诚实的人,这是相当难的。如果你坚持这么做,你会是幸福的,这个幸福是不可言的,这个幸福是别人不会羡慕你的,但是你却深感幸福。因为在你的身上努力的克服了许多堕落的败坏的试图占据你拥有你吞噬你的东西,你在与他作战,你试图保持着一种相对单纯的东西,这是非常难的。
那些想要很多的人,想到世界上功成名就,又想要有很虔诚的信仰,又想要有……就是你想要的太多了。你的许多目标之间是相互冲突的,你对这个世界无法要求什么,这个世界不欠你什么,这个世界不欠你一个好的老公,也不欠你一份好工作,你欠自己一个诚实,你始终亏欠你对自己真实的爱,亏欠对你的父母你朋友的真实,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自己,没有真正为人流过眼泪,你不可替代,你也无法明白。等到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一生都是在左冲右突,似乎在追求自由,其实你追求的只是欲望,你追求的只是欲望的实现,每一个欲望实现之后,他就破灭了,然后你就一头奔向另外一个欲望。你实现了它,然后你得到的是虚无,这样的人生是很可怜的。
我知道上帝会有他自己美好的旨意,他在许多的人生当中,有些时候他就会忽然之间在你的心里面把一扇门打开。一个沉寂多时的,那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你的人生上空,是的,你渴望阳光却从来没有见到光明那个东西,忽然有一天,一下乌云散去,阳光洒落,你的心里充满了自由。那个自由是这个世界上散不去的,拿不走的。老实讲,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如何会遇到,有一天会怎么样得到。
我每次跟年轻人分享的时候,通常会用这句话来作为结束语:但愿在追求真理和自由的路上,我们还会再相逢。谢谢。
主持人:但愿在追求真理和自由的路上,我们还会再相逢。这句话我深有感触。大家相信吗?当年的立人大学被关了,现在还有山海学社、游思学社,也许有一天山海与游思都关了,但是未来还会有一批人,也许就是我们中间的某些人,就会有像老师所说的举着灯的人。感谢老师,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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