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夏提:不想回顾的2018,不敢展望的2019
今天是2018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将是2019年。
活了五十多年,自上小学开始,直到去年的年底为止;自愿或不自愿,我都会在即将过去一年的最后一天,组织、参加辞旧迎新的新年聚会,和同学、朋友、和维吾尔社区老小一起倒数着10、9、8、7······迎接新年的到来;也都会对过去的一年,或多或少,有所留恋,有所回忆,有所感叹,对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会有所期盼、有所展望、有所梦想。
然而,今天,2018年的12月31日;第一次,我对过去的一年,既无回忆、回顾、感叹的心思,对新的一年,也失去了期盼、展望和梦想的心境,更遑论组织、参加新年聚会了。
地球的另一端,我的家乡——东突厥斯坦,应该已经是进入了新的一年2019年,至少是官方的,日历上的。
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在孤独中,是否注意到了新年的到来,前提是如果她还活着,或者非常幸运的、还在家的话;我也不知道,我的三个妹妹以及他们的丈夫、儿女,是否也注意到了新年的到来,如果他们还非常幸运的还在家,没有被抓走,不在集中营或监狱,还能每天正常的回到家的话;我更不知道我的叔叔、舅舅及他们的家人是否也注意到了新年的到来,如果他们也还幸运的没有被关进集中营、或监狱。
我难于想象那些已经在集中营里的、超过2百多万的维吾尔、哈萨克、柯尔克孜人,他们是否注意到了新年的到来。
他们当中有我的亲戚、有我过去的邻里、朋友和同学,有我从未谋面、但久闻大名的维吾尔各界精英。
其中,有我久已慕名的东突厥斯坦(新疆)教育厅厅长沙塔尔·沙乌提,维吾尔自治区社科院副院长阿不都热扎克·沙伊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出版社社长阿布都热合曼·艾拜,维吾尔自治区教育出版社社长塔依尔·纳斯尔,维吾尔自治区语言文字委员会主任麦麦提艾力·阿布都热依木,维吾尔自治区社科院语言研究所副所长艾拉提·阿布都热合曼,维吾尔自治区《新疆日报》维吾尔文编辑部主任依力哈木·外力,乌鲁木齐人民广播电台维吾尔编辑部主任艾赛提·艾则孜,《新疆文化》杂志总编库尔班·马木提,《塔里木》杂志总编亚森·孜拉力,良心法官、乌鲁木齐中级法院副院长哈利浦·库尔班等。
有我有久仰大名的各大中小学校长:新疆大学校长塔西普拉提·特依拜、副校长地木拉提·乌普尔,新疆医科大学校长哈姆拉提·乌普尔,新疆师范大学前校长、维吾尔自治区文联主席、作家协会主席阿扎提·苏力坦,喀什噶尔大学校长艾尔肯·乌麦尔,和田师范专科校长巴拉提,乌鲁木齐职业大学教育学院院长卡米力·热依木,乌鲁木齐实验中学前校长吐尔地·图尼亚孜,喀什噶尔疏附县第一中学副校长阿迪力·吐尔逊,乌鲁木齐第十小学校长阿巴斯·布尔汗,昌吉市第三中学副校长艾克热木·斯拉木等。
有我敬仰的学识渊博的伊斯兰学者:穆罕默德·萨利·阿吉、阿不都乃哈德·麦合苏姆······;有我敬佩的、孜孜不倦以求还原历史真相的维吾尔史学家:阿布力米提、祖力皮卡尔·巴拉提······;有献身维吾尔-突厥古籍、以求传承延续维吾尔语言传统的的维吾尔-突厥语专家:塔依尔·依米提、阿不都克尤木·米吉提······;献身科学技术以求向世界展示维吾尔人也是一个现代民族的各行各业专家学者:阿布拉江·阿不都瓦柯(数学家)、阿里木·艾海提(电脑)······;维吾尔自治区各大学的学科带头教授、副教授、讲师:热依拉·达吾提(女,民俗学教授)、古丽娜尔·乌布利(女,教授)、努尔比亚·雅迪卡尔(女,教授)等。
有我长期追寻跟踪的维吾尔诗人、作家、书评家:帕尔哈提·吐尔逊、阿巴斯·穆尼亚孜、塔依尔·塔里普、亚丽坤·茹孜、其曼姑丽·阿吾提(女诗人);有我深爱的民歌歌唱家塞努拜尔·吐尔逊(女民歌手)、爱提拉·艾拉(女歌唱家)、帕丽达·马木提(女歌手)、阿布都热依木·海提,有我喜爱的说唱演员、喜剧小品演员、主持人:阿布拉江·阿吾提·艾尤普、阿迪力·米吉提、柯优木·麦麦提、努尔夏·提米吉提;有我敬仰敬佩的、夹缝中求生存的维吾尔企事业家克里木·马木提、麦提亚森·麦托赫提、迪力夏提·帕尔哈提;还有那些倾其家财办学校、孤儿院的维吾尔慈善家奴尔泰·阿吉、阿不都哈巴尔·阿卜杜茹苏力;以及拥有众多粉丝的、在世界体坛展现维吾尔人身影的足球运动员伊尔凡·哈兹木江、阿不都热西提·帕里万、纳比江等。
当然我也没有忘记,还有那当初道貌岸然、义正辞严的指斥过伊力哈木·土合提教授和我们自由事业的、前维吾尔自治区主席努尔·白克力,自治区政法委副书记西尔扎提·巴乌东等。
名单还可以继续下去,可以是好几十页。
他们有的在集中营,有的在监狱,有的已被判刑,有的已被判死缓等重刑,还有的被强制失踪、人间蒸发,更有已经含冤在集中营、监狱离世;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时间、有精力注意到新年的到来。
当然,那些早已含冤离世的,被刽子手们送离了世间的悲欢离合,对他们,也就不存在新年、旧年了,但却苦了家人,生活在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痛苦思念中。
那些在集中营、在狱中的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作父亲的担忧、焦虑妻儿父老,作母亲的思念、忧心儿女家庭,作儿女的怀念、想念父老家小,同时也忧虑自己的命运、明天和未知的未来;他们肯定是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关注新年、旧年的更替。
更为可怜的是那些被秘密转移到遥远中国各省监狱的维吾尔男女老少,他们既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年,更不知道这一生是否还能回到那个曾经的家,这一生是否还能见到自己挚爱的亲人。
维吾尔人,作为一个民族,在人类文明发展到信息时代的二十一世纪,不幸,整体的失去了命运自主权,完全处于被独裁殖民者任意屠戮的悲惨境地,无法做主自己的命运。
一个失去了命运自主权的民族,一个成为了殖民者任意宰割的民族,还能对过去有什么回顾和留恋的呢?回顾失去儿女父母的血泪?没有尸体、只有冰冷冷的死亡通知书?被强制失踪维吾尔人的杳无音信?婚礼上掩饰不住痛苦维吾尔姑娘的哭脸?铁丝网内统一服装一排排坐着的维吾尔男男女女?铁皮车厢里戴黑头罩不知自己被押向何方的维吾尔人?孤儿院里维吾尔孩子恐惧、期盼的双眼?淹死的维吾尔孩子?冻死的2岁孩子热合木土拉·锡尔巴克?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我们还能回顾什么?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说真心话,我个人,对这残酷、冷漠的世界都已经没有太多的留恋了(但这绝不意味着我会自杀!),还能对一个人为制造的新年有什么期待呢?还能展望什么呢?还能梦想什么呢?
我一直强装笑脸,一直强装坚强,希望给予同胞们希望,即便那希望非常渺茫、遥远;但是,这一年来,眼看着这文明世界只有正义之声,却迟迟没有正义之行动;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一个为民族奋斗了一生的维吾尔人,有时也很沮丧。
但是,沮丧归沮丧,无心思,新年可以不庆祝,辞去的一年可以不回顾、不留恋,但不能苟活;我绝不希望自己一直生活在沮丧和失望中,让绝望俘虏我!
作为生活在自由世界的维吾尔人,尽管每天生活在噩耗与痛苦、愤怒与绝望、沮丧与希望、理想与梦想中;但只要我们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只要我们还能说话,还能做事,就绝不能以苟活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家乡的父老还寄希望于我们,国际的舆论需要我们引导,真相需要我们揭露;我们一定要将悲痛化作力量,将愤怒化作动力,希望作路标,理想作指南,继续向前;要么和家乡、民族一起获得自由,要么和家乡民族一起昂首挺胸走向死亡!绝不屈服于邪恶!
劝以这篇绝望中的思绪做个新年致辞,献给绝望中和希望中的维吾尔人!
出处:博讯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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