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唯:李卓人谈泛民與本土派應尋求合作
62歲的李卓人曾任香港立法會議員達21年,是香港泛民陣營的一員猛將。他1978年從香港大學土木工程系畢業後轉行從事職業健康工作,後來轉投基督教工業委員會,开始參與勞工事務。經過多年的磨礪,養成善於處理勞資糾紛和工運問題的特長。
他在香港民運中的角色也很矚目,1989年六四事件期间,他曾带着190万港元的香港市民捐款到北京支援天安門学生,被大陸公安攔截并一度拘禁。他隨後一直在香港支聯會擔任核心職務,曾任支聯會主席,現任秘書,負責日常事務。
李卓人是香港社會運動及勞工運動知名人士,是代表19萬會員,有超過90個屬會的香港職工會聯盟創立者之一,目前擔任職工盟秘書長。另外,他還參與創立了香港工黨并擔任副主席。
多年來,李卓人都是代表香港勞工界參與議會事務,在立法會內因善辯是非,處處為基層勞工發聲,理性抗爭,顧全及維護泛民陣營的團結,贏得泛民支持者的口碑。
本土思潮有多重定義
李卓人在談到2014年“雨傘運動”後本土思潮興起時表示,本土派不是一個標準劃一的流派,他們的理念有些可以讚同,有些則難以認可。其中一些是政治發展的必然,例如中共扭曲一國兩制的初衷,以一己之意識形態強硬對待香港,令到香港的年青一代乃至所有香港人覺得未來沒有希望,普選沒有希望,覺得中共出賣了一國兩制,一國兩制變得信不過,回歸是受騙了,這些想法很自然,也是必然的。有些人因這個自然和必然現狀,產生對中共的反感,對香港失望,無可避免。
他說,在這個自然和必然中,本土思潮衍生了幾種不同的立場,一種是排外,把所有的問題歸咎於大陸人而不是中共政權,指責大陸新移民濫用綜援、房屋和醫療系統,把個別現象擴大為普遍現象。大陸新移民無辜地成為本土思潮所指責的對象,變成眾矢之的,有些新移民慘遭家暴,淪為單親家庭,還要獨力撫養子女,好不容易申請到公屋或綜援,我們對他們是持有同情立場的,但是本土派卻把這種現象作為中港矛盾的一部分,看做是本地人與新移民之間的矛盾,迷惑了一批追隨者,同時也配合了本土派選舉的需要。
第二種思潮是港獨,港獨訴求的興起有其自然性,因為人們不滿中共的香港政策,又無法與之抗爭,只能退而求獨立,與中國分割。如果民主派批評他們無法實現港獨,他們也可以反駁民主派經過多年抗爭照樣無法達成民主。
李卓人認為,即使港獨不是真正的出路,本土派也有權有自由這麼想,但前提是要打敗了中共,才能自決未來。個人認為可行的辦法是他們應該聯合泛民,以求打敗建制派,打敗中共。可惜本土派不這麼想,他們反而仇視傳統民主派,覺得泛民幫不了香港,沒有人能夠幫到香港,對泛民失望,覺得泛民已經無用,甚至是阻住地球轉,這些屬於本土派中的焦土派。
此外,還有一種本土,不是排外的,是文化上的本土,香港人本位的本土。這是一種地方色彩的保護性思維,目的是為了保護香港的文化和價值觀,以及香港固有的生活方式。
本土派被中共利用來打壓民主派
李卓人說,儘管本土派的最大敵人是中共,但是客觀上這些人被中共策略性地利用了來打擊香港泛民,效果頗為成功。港府秉承中共的政治打壓套路,先是針對本土派和偏向本土思潮的勢力,利用解釋牽強的法理來DQ(取消資格)部分本土派參選人,進而造成本土派與民主派情緒上產生鴻溝,立場上出現切割,選舉上實施阻隔,導致中共實現了對反對派打壓的目的。
最典型的例子是,2018年11月立法會九龍西補選,李卓人作為被DQ的劉小麗的候補(Plan B)出選,因本土派支持者的票源不足,加上同是非建制光譜的馮檢基加入競爭,最終失利於建制派對手。
據觀察,按照以往立法會選舉的支持者分佈,支持建制派的選民佔40-45%,支持民主派的選民佔55-60%,但是在本土思潮興起後,民主派支持者中的部分年輕票源投向了本土派,這部分票源約佔15-20%,民主派和本土派變成了觀點對立的兩個派別,選票互不支持和相通,結果建制派獲得漁翁之利,在2018年的兩次立法會補選中均取得勝利。李卓人所指的本土派被中共策略性利用主要是說本土派從民主派陣營中分裂出來後,分薄了反對派在選舉中的優勢票源,同時在針對中共的抗爭中,擰不成一股力量。
與其他泛民主派人士所憂慮的一樣,李卓人擔心,只要中共在經濟上控制了香港,政治上就會繼續打壓反對派。本土派和港獨派被中共分化和利用,造成對泛民選情的威脅,本土派不出來投票給泛民,使泛民難以贏得選舉。
泛民與本土派的調和面臨挑戰
李卓人認為,泛民本身也有責任,過去一直習慣“兄弟爬山,各自努力”,政黨各自為政,缺乏政治紀律和陣營規範,只有協調,沒有核心,各黨派偶有相互攻擊,外界便認為泛民內部不團結,抗爭無效率,失去了選民信心。
他總結不久前失利的補選,說,自己背負了泛民的種種負面杔西,政策的失敗或者是不完善的行動等,受到激進和溫和的兩種泛民支持者的指責。總體看,泛民支持者的基本盤沒有鬆動,但是這次吸引不了新的票源最為致命。本土派認為泛民沒有誠意搞好非建制陣營,不投你票是因為你做得不好,很難怪這些本土派,跟他們解釋兩害相權取其輕,不起作用。
他說,即使是本土派,他們內部的矛盾也往往不可調和,因為一點小事就割席,這種矛盾有時比對泛民的矛盾還大。這就很不好了,這是很致命的。我們這一代,畢竟善於求同存異,不會因為一言不合便割席,能夠包容不同意見。本土派還有一種想法,認為議會無用,投票無用,這種思潮影響了相當部分的本土派支持者。
事實上,朱凱迪、劉小麗和香港眾志,試圖將自己定位為有別于傳統泛民的本土,策略上是為了取得選票,他們在某些問題上還會批評傳統泛民,但最終給了籍口建制DQ自己,結果是這一代被廢了武功。選舉的比例代表制導致了本土派不能很好地與泛民合作,只有打擊別人才能抬高自己。
李卓人認為,對本土派始終是要接受,與泛民一道努力,應該爭取他們,以中共為最大敵人,泛民應該大大方方爭取他們,不要介意他們如何攻擊我們,雖然他們目前不想與我們為伍,但是如有機會仍應該支持他們。本土派也是市民一部分,要做大塊餅,有合作的議題,給人看到泛民是有用的,要支持本土派參選,把他們當作自己人,相信他們進了議會,始終會與泛民合作。
區議會選舉是泛民與本土派合作的契機
李卓人本身在泛民和本土派中間是個爭議不大的人物,他在2018年的立法會選舉中失利,痛感泛民和本土派有需要在未來的選舉中相互合作和支持。在不久前的一次與本土派代表對談中,李卓人指出,相信年底區議會選舉是雙方合作契機之一,應多鼓勵本土派素人參選區議會,更表示若本土派要求,他願意協助站台,他認為若本土派當選區議員,兩陣營可聯合起來,討論一個大區的整體規劃,在不同議題上分工。
至於合作空間的議題,李卓人稱自己在文化價值上其實相當本土,“普教中我反對,當然是廣東話(教學),有什麼問題?”
與李卓人對談的本土派代表陳澤滔表示同意,他說甚至新移民審批權的議題,其實雙方都可合作。
本土派與泛民過去齟齬不斷,由選舉部署到各種議題均有分歧。陳澤滔承認本土派最大問題是“仇恨本位”,但若所有事都牽扯到仇恨,最終什麼都做不了。其實泛民和本土都有煽動仇恨的人。
李卓人強調,就算泛民被消滅也不代表本土派會抬頭,反而意味著中共侵蝕更多,停止內耗才是出路,希望能夠扭轉市民的無奈感。他說:未來是屬於任何人的,不是屬於民主派,未來屬於香港人,香港人應該不分本土派、民主派,而是“香港派”。
勇武抗爭不應是洪水猛獸
民主派與本土派另一分歧在於抗爭手法,3年前的“旺角衝突”,李卓人並沒有簡單批評抗爭者,而是批評制度暴力,他希望泛民政黨能更包容,不一定要發聲譴責暴力。
李卓人以法國“黃背心運動”為例,不諱言勇武抗爭未必無效,更指旺角衝突的武力程度,放在全世界而言是“小菜一碟”。法國連續多周出現“黃背心”運動,演變為暴力衝突,示威者縱火、設路障,警方施放催淚彈、水炮驅散人群。李卓人認為不應排除勇武抗爭,也許最後可能奏效。他稱法國、韓國不時出現類似事件,社會整體卻是平靜。
不過,李卓人也明白香港人尚未準備好勇武抗爭,他亦無法做到,然而在社會制度壓迫下,不應將之當成洪水猛獸,“香港人未ready,但不可以說ready的人不對”。
據觀察,無論是本土派的勇武抗爭,還是泛民的長期推動民主,至今都是效果不彰。這與香港的社會環境、市民心態、政治多元、國際背景以及北京的宏觀控制有關,建制派和非建制派內部的派別競爭、價值觀異同,都會導致不同政治力量或組織的“細胞裂變”,從而影響政治生態的平衡。泛民與本土派的團結合力,需要共建一個共同認可的價值觀體系及策略平台,但是目前還沒有看到這方面的努力。
出处:纵览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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