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心武器与自动装置中重塑团结协作的网络--第四届网络社会年会“网民21:超越个人账户”圆满闭幕
在分心武器与自动装置中重塑团结协作的网络--第四届网络社会年会“网民21:超越个人账户”圆满闭幕
2019年11月22日,网络社会研究所国际年会如期而至。延续着过往三届年会的批判力与行动欲望,在中国网民的第21年,INS邀请国内外专家学者与实践者,重新思考“网民”这一未被我们认真对待的用语。互联网的快速变迁中我们迅速遗忘过往,从个人账号兴起到不断涌出的网络群体,从主动、激昂的希望到泛娱乐化的现实…… 处于诸如此类的境况中,此次年会渴望以四个当前社会、社交与组织都逃不过的框架,逼迫真切的对话:“当代网络社会的精神生活”(panel 1),从总体上诊断“信息资本主义社会”的症状;“媒介考古学”(panel 2),拨开甚嚣尘上的当代媒体,在考古的反打镜头中寻找潜在的可能;“媒体政治经济批判” (panel 3) ,对媒体做政治经济学分析和批判;“平台资本主义”(panel 4),面对当下无孔不入的实质吸纳并从中发掘行动的出路。从第一代网民到生长于互联网的一代对议题的切身感受和思考中,年会在与会青年学者、国内外讲者及观众们的热烈讨论甚至争论中持续发酵。
大会回顾
11月23日上午
大会主题报告
年会总召曁网络社会研究所所长黄孙权以网络造事(network as initialize)起头,介绍了前三届年会“网络化的力量”(第一届)、“与列斐伏尔前行:算法时代的都市论与日常生活批判”(第二届)、“智慧都市网络(IUF)”(第三届),到此届“网民21:超越个人账户”的关注点,从一开始,网络社会研究所就朝向一个实践的理论与研究的进程努力,因此研究所不断组织新形式的聚会,并提出有关中国网络社会的研究。从1987年中国第一封书写着“越过长城,走向世界”的邮件发送成功开始,黄孙权教授拉出中国互联网的时间线,几十年来中国基础设施的发展,国外平台的进入与退出,中国平台的兴衰,媒体形式的嬗替演化,到如今的媒体生态,他提醒,若考察中国网络-技术发展的历史,摊开其中的褶皱,或许另类不在未来而在过往中。以四个框架提出一系列希望嘉宾及所有人共同探讨的问题后,他道出愿景:“从个人敏感式创作到创作集体,从独角兽公司到劳动者自组平台的案例,思考社会-艺术的编码在理论与实践上的意涵,以及为何这将是对抗全球新自由主义化的方法,唯有在星球计算(planetary computing)里形成人们共同的堆栈(stacks),将社会运动造就的‘新人’与数位原生代的‘新人类’统合起来。才让我们想象everthing is for everyone的到来。”
专题一: 当代网络社会的精神生活
bifo回应年会的主题,指出时间是数码网络和物质社会生活分歧的核心,前者压缩了后者。他关心的重点不在殖民了通讯的网络的经济,而是殖民了我们心灵的经济,那种“屎尿风暴”(shit-storm)和白噪音的无意义数码刺激与碎片,对人的心智和集体大脑产生的影响。并指出其中的关键并非真假的问题,真假问题非网络独有或由网络所造,真正的问题是在“屎尿风暴”中分辨真假与善恶能力的衰弱。同时,数据联合人工智能创造出的自动装置加持其中。这是一场噩梦,它阻扰着我们将身体与集体大脑重新连接。bifo激昂地说道,当今的希望在网络工作者上,正如马克思提倡的,要从生产的角度上看待问题,以无数认知劳工的团结合作来逃脱陷阱,选择保有人类作为一个真实生命、共创大同的可能性的道路。
汪凯从戏仿的形态带出自己对戏仿的认识及其出现的背景环境,并且分析了90年代后期以来网络戏谑潮流形成的力量、条件与结构,官方初期对于互联网的监管宽松,在当时的全球化氛围中,互联网更多地被视作加入全球科技与商业竞争的新兴产业机会。在走向更开放的社会中,这种幽默感在顽固的旧事物与人们对其内在价值的质疑中萌生勃发。
对于网民而言,这意味着什么呢?它们更多是与抗争政治无关的戏仿,涉及到了深层的审美政治与生活政治,在这些用于交流的笑话中,是基于共享“感觉结构”的网民使戏仿成为可能。汪凯基于观察给出了戏仿游戏核心参与者的特征,在他对戏仿文化简史的梳理中,我们看到从它的兴起到被收编改造失去锋芒的过程中伴随着的条件、力量和形势的转变。
11月23日下午
专题二:社交媒体政治经济批判
单小曦描绘了新媒介文艺的“中国现象”的具体体现,如网络时代的新类型化写作、开创付费阅读等,也因它的数字性带来了生产关系的变革,产生了更加去等级、去界限的生产者,他指出了制约着新媒介文艺生产的物质和政治力量方面,与国外的共性和中国的特殊性。
“千禧一代在政治上是冷漠的吗?” 无论是菲律宾或是其他地方,当代青年与政治的关系都受到相似的争议,即与政治渐行渐远。cleve认为不能从表面上下判断,代际之间塑造政治倾向的社会、经济与政治条件的不同,不能用相同的经验标准来衡量。当代青年有了新的政治参与方式、拓宽了政治参与的范围。cleve所做的是揭示这种政治的变化,他描绘了菲律宾几代青年的历史和政治脉络,当代青年在这个经济脆弱、家庭结构变化和政治封闭的时代,对参与主流政治有一种疏离感,产生了一种个人化、流散的政治,尤其是对数字公民身份的热衷,倾向于通过互联网来实现政治主张。cleve以推特在线社区“改变”(Alter)的数字民族志研究,阐述菲律宾千禧一代数字公民实践的兴起,及它如何重新定义了政治和政治参与。
滨野智史透过“加拉帕戈斯化”(Galapagosization)的现象来评论社交媒体,他介绍了两个日本奇艺社交媒体:“2chan”以及“Nico Nico Douga“。2chan是个完全匿名的BBS,在其中,大量的meme被接续着复制黏贴,几乎没有改动地传播,甚至其中的“恶作剧”产生了一种从政治到亚文化的“畸变”;Nico Nico Douga弹幕的伪同步给人一种分享此时此地和交流的幻觉,在屏幕上的同步,相对应的是现实生活中的异步。它的伪同步机制刺激了许多用户生产内容,例如“初音未来”,滨野智史认为她是匿名社区的符号,很方便地将每个创造者的独一的作者身份隐匿其下。
为什么它们会突然转到另一个语言区里呢(从2chan到美国的4chan,从Nico Nico Douga到中国的bilibili)?世界各处都有御宅族,不同于并不反感暴露出他们脸和生活的facebook和instagram用户。匿名文化回避它,互联网是不同于真实世界的另一天堂,御宅族聚集在此。在对加拉帕戈斯化解释后,滨野智史提出问题:它们是对数字资本主义的一种抵抗吗?他提供了两种解答:不,网民并非带有政治意愿的市民,在加拉巴哥化平台上的主体只是集体meme的蜂群而非个体的团结;是,作为一种替代的方式,匿名网民分享着公地,认为匿名社区不该被用来赚钱,他们赞扬免费志愿的形式。
Nishant以远程视频的形式将数字世界如何不够人性化娓娓道来。他以查理二世收集排泄物测量体重的故事引出,我们从古至今都着迷于对“人”的测量。但测量的过程并不是温和的,它是一种权力的政治表达,这种权力渗透在了组织社会性、亲密性、我们生活的形式、死亡条件等等里头。他举了几个例子,对于之前的测量的历史来说,人类身体都是这些测量实践的中心,而在数字技术无所不在后,身体不一定是中心了。
他分析了两种如今在硅谷很流行的关于人类未来的愿景--技术奇点和数字永生,在其中人作为信息、数据,或是被作为基因序列来看待。从前的那种测量人的技术,是以人类为中心的技术,现在是打造以机器为中心的矩阵,它不把人看做人。随后,Nishant以1966年Shakey机器人实验的例子,引出人和机器的关系,以及人的因素是怎么从计算的历史中被抹去了,机器学习有许多人为的因素。
最后,Nishant道出自己的担忧,把人越来越多地作为信息和数据阅读,人就会越来越少地受到保护,越来越没价值。为了保持不变,人就要等待修复、通过质量测试、不断更新,这从来不够人性化。Nishant呼吁,为了确保一种技术加持人类的未来,我们需要一套新的权力、保护、授权,并捍卫它。
11月24日上午
专题三: 媒体考古学
新事物中的旧的部分是什么,旧的事物中新的部分是什么?许多关于VR的广告和炒作,让人觉得虚拟现实似乎是一种21世纪的新兴现象。但VR其实是在视听运动影像、声音和计算的交织中产生的,这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开始了,技术的发展是周期性而非不断前进的。Goddard在演讲中以媒体考古学的路径探讨了如今VR和沉浸式媒体的复兴,它们其实是处于更长的“视听”的非线性历史中的周期性的现象,Goddard播放了几个作品的片段,将虚拟沉浸技术放置在非线性考古中,展开其作为实践美学形式的系谱。
用周期性来思考是一种批判“新”的霸权的媒体考古策略,Goddard强调找到如今围绕着VR的话语的陈词滥调,以及它在上世纪90年代投机式的发作之间的某个点的重要性,这样我们才更容易掌握VR中真正潜在的新事物,并且充分认识到它的极限和能力。
吕新雨在讲演中,探讨了劳动价值论和人的再无产阶级化的问题,她勾勒了如今中国新媒体的巨头BATJ(今日头条)兴起的动因、土壤,及扩张发展阶段以使用价值优先来吸纳用户为其劳工的过程,并揭示了其购买民主为自己续命的欲望,例如新浪微博从议题策源地积累大量用户到商业化,最终被阿里收购变成出卖民主的地方。在这些过程中,新媒体巨头不断进行大数据的圈地,人作为一切数据的总和,人的数据化作为其生产资料,人会彻底丧失自主性,异化为虚拟数字的存在,同时,人的“生活世界”也被吸纳,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之间的区别彻底瓦解。
樱田和也指出新媒体理论,尤其是在70年代后西方主流的学术界中,有这么一种倾向,将其与数字化转型结合,对未来有一种乌托邦的想象,在他们的描述中是一种无政府主义的社会,但这些新媒体理论在当前非常复杂的现实中错失了它的准确性。为了理解当前的现实,对过往的回溯是必不可缺的,先辈的网络与当今网民的网络有什么不同呢。樱田和也在他的演讲《跨越边界的泛亚草根:一百年》中,介绍了一些无政府主义者,如刘师复、大杉荣等人为草根阶级的自由平等奋斗的实践,并展示了一些战后回忆录。
11月24日下午
专题四:平台合作主义
新创公司通常都要在这样一个仓鼠笼里无休止地循环:找别的大公司收购或是上市。是否有一种方式让他们跳脱出这种投资者的仓鼠转轮呢?退向社群,让依赖这个平台的整个社群共同拥有这家公司。这听起来似乎很疯狂激进,但Schneider已经在做这样的E2C(Exit to community)实践,并在经济、法律、组织方式等方面都有了充分的考虑,这让公司并非只是从用户身上攫取利益,用户、员工、参与者等等都可以是共同拥有公司的利益共同体,这种共同所有权的机制可以是共同协作、信托,甚至可以是加密代币。在演讲中,Schneider介绍了E2C的实践及具体机制,我们看到作为替代方式的平台合作主义提供的可能性。
我们产生的数据,谁可以获取?Share lab是一群对探索、破译并揭露互联网黑箱有极大好奇和热情的创作者,Olivia是其中一员,过往他们做了一些有趣但结果令人膛目结舌的研究,如研究人工智能产品是如何获取用户的信息的;如他们发现即使不使用google公司的App,也可以通过网站上的cookie追踪用户,它可以预测用户接下来的行为;通过公司的邮件,可以知道该公司的治理结构,发生公关危机时在哪开会……Olivia介绍了来自Share lab的几个研究,他们将其绘成信息量巨大的图表,揭露出我们平时不可见的过程,包括收入的不平等,对人及对地球的剥削等。在一个闪亮的新物件背后的不可见过程的问题,我们往往会忽略,或是假装它不存在。最后她提醒大家,如今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也正加快着那些有权力的人对没有权力的人的支配。
青年学者论坛
年会除了主题演讲外,另筹划了青年圆桌论坛,在22号与24号,20多位浸泡在中国网络环境中,来自艺术、哲学、建筑、电影、信息技术、人类学、传播学等领域的青年学者和实践者,也以年会的四个维度发表了演讲,交流了自己对于美图软件、独立音乐、互联网遗忘权、网络草根、吃播等的观察和批判。
此次年会也试验了使用slido提问及现场肉身提问的方式:
年会学术委员
:
高士明教授 管怀宾教授 姚大钧教授 陆兴华教授 黄孙权教授
主办
:
中国美术学院文化创新与视觉传播研究院
中国美术学院视觉中国协同创新中心
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
承办:
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 网络社会研究所
会议总召
:
黄孙权 教授
工作团队:
李佳霖 叶V 许丹玲 彭婉昕 房梓 张晋珲 娄天裕
感谢曹梅清 韩媛 张晨 周净 宋健骅 黄利红以及其他给予第四届网络社会年会帮助的好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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