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沃尔夫 – 牛津大学哲学通识课:政治哲学

2020-08-18 原文 #火光 的其它文章

乔纳森·沃尔夫 – 牛津大学哲学通识课:政治哲学 ——

内容简介

人生而在群体之中,与众人之事休戚相关。善用理智来思考公共事务,是公民的责任。

群体该如何组织,才能让其中的众人追求良善生活?权力、财富、自由、权利,怎样分配算是公平?遵循社群传统价值重要,还是自由发展个性重要?对待少数、弱势、外来群体,用什么方式才符合正义?

在这本影响了几代人走上思考公共事务之路的书中,牛津大学哲学家、公共政策教授乔纳森·沃尔夫搭起理解政治的框架,从自然状态、国家、民主、自由、财产五个环环相扣的问题切入,带出从柏拉图、霍布斯到罗尔斯、诺齐克的众多政治哲学家的洞见和争鸣。当然,每个时代对正义的追求都有疏漏,沃尔夫整合2500年来的思想资源,回应性别、种族、身心障碍、性取向、移民入境这些当下论题,追问每个人的正义、每个地方的正义能如何实现。

不管是古老的争论还是全新的挑战,政治哲学都不可能,也不应该给出一锤定音的解答。它能带来的,是讨论公共事务时应有的明晰和平正,是让我们更清晰地思考,更理性地谈论,更真诚地关怀。

读完这本书,也许我们仍会有很多疑惑,但回望时就会发现,哲学已经带我们离开了稀里糊涂的无知,走近了见多识广者需要面对的困惑。

作者简介

牛津大学政府学院公共政策教授,曾任伦敦大学学院哲学系教授、人文与艺术学院院长。身为哲学家,他一向关注平等、弱势群体和社会正义等问题,近年来则更多关注公共安全、身心障碍人士、博彩业、消遣性药物管控等实际议题。他的著作包括《罗伯特•诺齐克》《21世纪,重读马克思》《伦理与公共政策:哲学探讨》《健康人权》等。

在学术研究之外,沃尔夫还是纳菲尔德生命伦理学委员会、医学学会药物未来工作组等组织的成员,在《卫报》上也有关于高等教育的每月专栏。他绝非书斋里的哲学家,他的哲学思考受现实关怀的驱动,也试图理解并改变现实。

书籍摘录

导论

一个对政治没有兴趣的人,我们并不说他是一个只关心自己事务的人,而是说他根本就没有事务。

有人说,政治哲学只有两个问题:谁得到什么?谁有发言权?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但也没有太大问题,完全可以作为一个有用的出发点。第一个问题涉及物质性益品(goods)的分配以及权利和自由的分配。人们拥有财产的根据应该是什么?他们应该享有何种权利与自由?第二个问题涉及另一种益品即政治权力的分配。洛克将政治权力界定为“一种制定法律的权利,这些法律可以规定死刑,从而也可以规定所有更轻的惩罚”。或许这个定义走得太远了,超出了我们的需要,但是我们可以从中看到问题的关键所在。政治权力包括命令他人的权利,以及对他人施加惩罚(如果他们不服从的话)的权利。应该由谁来掌握这种权力呢?一旦我们反思这些问题,困惑就出现了。是否有很好的理由来说明,为什么一个人应该比另一个人拥有更多的财产?对我的自由是否存在正当的限制?政治权力与经济上的成功应该是何种关系?在有的国家,很少人能够掌握政治权力,除非他们已经很富裕。而在有的国家,那些取得了政治权力的人很快就富裕起来了。但是,拥有财富与享有政治权力之间是否应该存在某种联系呢?政治权力本身就够让人困惑不解的了。一个对我拥有合法政治权力的人有权利强迫我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如果另外一个人要主张对我有这种权利,他又如何证成自己的主张呢?由别人吩咐我去做这做那,这似乎很难接受,更糟糕的是,他们还认为要是我不服从,他们就有权利惩罚我。当然,这个问题还有另外一个方面。也许我还应该考虑一下,如果其他人不受法律和惩罚的威胁约束,他们可能会如何行动。也许,对于政治权力的存在,终究还是有一些道理可讲的。似乎我们既可以认同无政府主义者对个人自主性(autonomy)的吁求,又可以认同威权主义者对国家权力的主张。

因此,政治哲学家的任务之一就在于确定自主性与权威之间恰当的平衡,或者换句话说,确定政治权力的恰当范围与分配。这个例子也说明了政治哲学的独特之处。政治哲学是一门规范性学科,意思就是说,它试图建立规范(规则或理想的标准)。我们可以对比一下规范性与描述性。描述性研究试图弄清楚事情是怎样的。规范性研究试图发现事情应该是怎样的:什么是正确的、正义的或道德上对的。研究政治学的时候,既可以从描述性立场出发,也可以从规范性立场出发。

一般而言,政治科学家、社会学家与历史学家从事描述性政治研究。因此,比如说,有的政治科学家会问与社会中益品的实际分配有关的问题。在美国,谁掌握着财富?在欧盟,谁掌握着权力?像我们这样的政治哲学家也有很好的理由对这些问题感兴趣,但是政治哲学家的主要关注点在其他地方:应该用什么规则或原则来确定我们如何在一起生活?这个问题包括了如何分配财产、权力、权利与自由。政治哲学家要追问的不是“财产是如何分配的”,“什么样的财产分配是正义的或公平的”;不是“人们享有何种权利与自由”,而是“人们应该享有何种权利与自由”。应该用何种理想的标准或规范来确定益品在社会中的分配?

不过,规范性研究与描述性研究之间的界限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明确。我们再来看看“谁掌握着财富”这个问题。我们为什么对这个描述性问题感兴趣?我们之所以感兴趣,主要是因为财富的分配关系到与正义有关的规范性问题。(对比一下这个问题:“谁掌握着绳子?”绳子占有方面的不平等在政治上几乎无法引起人们的关注。)

而且,关于人类行为的种种问题通常既涉及描述性,又涉及规范性。比如,一个社会学家如果试图解释为什么人们一般都服从法律,他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诉诸一个事实,即很多人相信他们应该服从。同样,关于人类行为的事实性问题也关系到规范性问题。比如,要是对人类的行为与动机一无所知,提出一套关于正义社会的理论就没有任何意义。例如,关于人们利他的能力(或没有利他能力),有的正义理论可能会做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假定。简而言之,研究事情是怎样的将有助于解释事情能够怎样,而研究事情能够怎样对于评价事情应该怎样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但是我们如何才能回答事情应该怎样的问题呢?大致上说,我们知道如何回答纯粹的描述性问题:我们走上前去看看就行了。这并不是说政治科学或历史学很简单,因为它们通常涉及非常微妙和充满细节的工作。但是原则上,我们确实认为我们知道如何才能找到想要的信息,即便我们经常找不到。但是要想弄清楚事情应该是怎样的,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向哪里看呢?令人不安的是,对这些问题很难给出回答。不过尽管如此,许多哲学家都试图解决这些规范性的政治问题,而且他们从来不会无话可说。在本书中,我们将审视某些最为重要的回答,我们将会看到,大体上说,哲学家就政治进行推理与他们处理其他哲学问题时的方式是一样的。他们做出区分,审视命题是否自相矛盾,或者两个或更多的命题在逻辑上是否一致。他们试图表明,令人吃惊的命题可以从更为显而易见的命题中推导出来。总之,他们提出论证。哲学家有很好的理由就政治展开论证。与哲学的其他很多领域不同,在政治哲学中,并不存在躲藏之处。在哲学上,不可知论(恩格斯说:“英国人把他们的‘无知’一词翻译为希腊语,称之为‘不可知论’。”)通常是一种值得尊敬的立场。对于我们是否拥有自由意志的问题,也许我找不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立场,因此我不信奉任何观点。在更宽广的背景下,这几乎不重要。但是在政治哲学中,不可知论是自我挫败的。如果一个社会没有官方政策来解决自由意志问题,这也许并不重要,但是在每一个社会,总是有某个人(或者不是一个人)掌握着政治权力,财产也是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分配的。当然,任何一个人对社会决策的影响有可能都微乎其微。但是潜在地说,我们所有人都有一定的发言权,就算不是通过投票来发言,也可以通过争论与讨论来让别人知道我们的观点,无论是在公共场合,还是以某种“ 地下”的方式。那些宁愿不参与的人会发现,他们的政治决定由别人为他们做了,不管他们是否喜欢别人为他们做决定。实际上,什么也不说或者什么也不做就是认可现状,无论现状多么令人反感。

在本书中,我们将提出并讨论政治哲学的主要问题,审视从古希腊至今一些最具影响力的回答。每一章处理一个具体的问题或争论。自然而然的起点就是政治权力,即发号施令的权利。为什么有的人有权利颁布法律来规制其他人的行为?假定没有谁有这样一种权利,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这就是第一章所要探讨的问题:在一种没有政府的“自然状态”下会发生什么?生活会不可忍受吗?抑或相对于现在的状况来说将是一种改善?假定我们承认,有政府的生活比自然状态下的生活更可取。由此我们就有道德义务按照国家所命令的去做吗?或者,还有其他方式可以证成国家吗?这便是政治义务问题,对此,我们将在第二章讨论。

如果我们有了国家,又应该如何组织它呢?它应该是民主的吗?说一个国家是民主的,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否有理由喜欢人民的统治超过喜欢专家(专家或许是一个仁慈的独裁者)的统治呢?这些是我们要在第三章探讨的问题。

国家应该有多少权力?或者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公民应该享有多少自由?第四章要考虑一种理论,这种理论认为,为了避免“多数人的暴政”,我们希望有多少行动自由,就应该给我们多少行动自由,只要我们不伤害别人就行。如果公民要有自由,这是否应该包括以他们认为合适的任何方式获取和处置财产的自由呢?或者,是否能够以自由或正义的名义对经济活动施加正当的限制呢?这是第五章的话题,即分配正义。

这五章构成了本书的主要内容,它们带我们浏览了一些受到持续关注的话题:自然状态、国家、民主、自由与财产。最后一章简要地考察了最近几十年受到更多关注的几个问题,比如性别、种族、身心障碍、性取向、移民入境、全球正义及对子孙后代的正义等问题。到此为止,考察了2 500 多年的思想史后,我们有了一种后见之明,在此基础上,我们或许已经对导论中提出的那个问题,即如何研究政治哲学有了某种答案,尽管回答得还不令人满意。对于这个问题,就像对于这里所讨论的所有问题一样,我的目的不在于把一种意见强加于你;我只是希望提供一些有助于形成你自己观点的材料。当然,也有可能你读了这本书之后,仍然和以前一样迷惑。但是,从稀里糊涂的无知到见多识广后的困惑,这一过程中所取得的进步我们一定不要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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