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神共舞:瘟疫影响之下的欧洲艺术
作者:N
疾病的存在伴随着人类的诞生和发展,在人文领域也从不缺席。作为一个重要的艺术主题,瘟疫也对艺术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鼠疫(又称黑死病)是一种由跳蚤携带的人畜共通传染病。在人类历史上,特别是在欧洲的不同历史时期,都有过大规模的爆发。541年-542年的查士丁尼鼠疫是历史上第一次有确凿记录的瘟疫大流行(epidemic)。
这场鼠疫在拜占庭东罗马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造成了巨大的生命损失,541-544年间仅君士坦丁堡的死亡人数就达到了30万,并直接及间接导致东罗马帝国三分之一的人口死亡。
破坏力最强的一次鼠疫发生了14世纪的欧洲。由于缺乏历史数据,取法提供确切的死亡数字。但根据当代学者的研究,当时欧洲的人口减少了45%-60%。这场被称作黑死病的大流行病是通过蒙古的金帐汗国从东亚传播到克里米亚和西西里,传播媒介是来往两地之间的意大利热那亚商船。
(说到这里想吐槽一下:香港特首林郑宁搞全民检测,也死不封关,20万人次海员全港趴趴走,是想向古代黑死病传播元凶致敬吗?)
黑死病导致了欧洲的经济和政治以及文化心理的深刻变化。14世纪的人们尚不明白黑死病的源头和病理,只有向教会和牧师寻求帮助。在教会的解读中,瘟疫是上天对罪恶的报应。在当时的绘画中,也反映了这种文化心理。
在那个几乎没有几个人识字的时代, 教会利用戏剧性的插图加上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使人们对上帝神力以及对于不服从的惩戒留下深刻印象。
(15世纪的德国手插本插图)
上面画于1424年的插图中,耶稣基督将象征瘟疫的箭扔向受害者,代表受害者因罪恶而被主惩罚。
在这种推论之下,犹太人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有的基督徒认为,一定是犹太人在水里下毒,传播了疾病。还有人说,由于犹太人不信耶稣,引起了神的愤怒。这种论调甚嚣尘上,犹太人成了众矢之的,于是私刑四起,到处是被钉在木桩上或被烧死的犹太人。
(14世纪的法国手抄本插图)
上图是一副14世纪的插图,描绘了犹太人被烧死的场景。这些犹太人被指责为散播瘟疫的罪魁祸首。
(再吐槽一下:被处罚说明你有罪,这套神逻辑现在也屡试不爽。)
此外,还有一种颇为流行的说法,认为瘟疫不是上帝的惩罚,而是魔鬼在作祟。
(14世纪意大利插图)
在上看这幅文艺复兴时期的插图中,魔鬼向人类射下了瘟疫之箭。
对比一下,我们可以看出,在前面有关“耶稣降罪”以及“烧死犹太人”的叙事中,耶稣只把瘟疫降给有罪的人,死的人都是由于本人有罪;而在这幅画中,魔鬼散播瘟疫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普降瘟疫给全人类。后者的叙事,表达一种启示录般的末世观,认为瘟疫是对全人类的警告,劝告人们应该从他人的错误上吸取教训,他人的错误同样会导致自己的毁灭,因此应该更加按照基督徒的生活教条来要求自己和身边的人。
对于犹太人社群来说,对瘟疫的解读有自己一套叙事,这套叙事将瘟疫与犹太人逃离埃及的历史结合在一起。在犹太人的传统插图文本哈加达中,经常可见耶稣降下十灾(或10种瘟疫)以惩罚虐待以色列奴隶的埃及人。(14世纪哈加达插图)
对于埃及十灾,在圣经旧约中也有表述。14世纪Toggenburg圣经的插图对于第六灾疹灾的描绘。
在经过了一切徒劳的努力之后,欧洲人发现,瘟疫并没有消失,死于传染病成了一种普遍现象。这时欧洲的艺术,出现了一种“死亡之舞”的主题。在这些绘画中,死亡被拟人化,描绘成骷髅的形状,与人类手拉手跳舞。每个人,不分种族、性别和社会阶层,都被死神请去跳舞。
(15世纪的教堂壁画)
人们发现,在与瘟疫的搏斗中,瘟疫取得了毫无悬念的胜利。于是以“死亡的胜利为主题的艺术作品逐渐流行开来,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由法兰德斯画家Pieter Bruegel the Elder画的《死亡的胜利》(与文章题图相同)。
《死亡的胜利》 Pieter Bruegel the Elder, 1562
到了近代,瘟疫的艺术主题更加政治化。在拿破仑时期,新古典主义艺术画派把瘟疫主题当成了塑造拿破仑“天赋皇权”叙事的工具之一。
上图由Antoine Jean Gros于1799年画的作品中,描绘了探访雅法瘟疫患者的拿破仑。画中C位的拿破仑用手轻轻碰触病人,似乎这一碰就能治愈患者,就像《圣经》中耶稣治愈麻疯病患者一样。
如今,我们正在见证历史上又一次瘟疫大流行。当今的医疗条件、社会环境和国际政治经济局势,又会催生出什么样的艺术,不再被欧洲人主导的艺术史又将如何书写,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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