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四地跨域浮生錄】第12章：光怪陸離的澳門社福界
每年的十二月初，翻開《澳門日報》這份澳門銷量最大的報章，總會看到其內頁刊登了有幾版近百張照片出來，是「澳門公益金百萬行」步行籌款活動的照片，照片中大部分人都穿上不同的隊服，還展示大幅橫額，告訴人們他們是來自那個團體、那個政府部門、那所學校、那個工作單位、那間公司......
去年是澳門公益金百萬行的36周年，除了第一屆被迫參加外，我從來都沒有興趣參加這個活動。為啥？
第一屆的百萬行剛好是我在《澳門日報》當記者的日子，由於工作關係要參與其中，那次的活動在南灣工人球場(即今天的新葡京賭場位置)舉行起步禮，我負責拍攝沿途人們活動的紀錄工作，任務直至所有步行隊伍到達媽閣廟前地的終點為止。而活動前兩週還要跟隨老總四出拜訪澳門社會上有頭有面的人物，包括澳門三大家族中的老大馬萬祺、崔德祺、還有親中的哥們何鴻燊、劉衍泉，警方一哥、立法會主席等等都在名單中，一方面請他們賞臉出席活動、另一方面是募捐(大約記得馬跟崔兩人當時答應各捐了一萬元澳門幣)。
除了我，很少人清楚「澳門公益金百萬行」的問題所在，也是令我抗拒參與這個活動的原因。澳門公益金百萬行其實是假借香港公益金百萬行的知名度，來吸引澳門人去參加，但兩者根本沒有任何關聯，而且彼此的「質量」相差實在太遠，香港公益金成立於1968年，是香港政府核准籌款的法定機構，負責為所資助的社福機構籌募經費，他們會將所有步行籌得的善款以公平、公正和公開的方式分配給各會員機構，而行政費用則由香港賽馬會贊助，因此香港公益金可在不扣除行政費用下，將市民捐款全數撥給超過160間社福機構，整個過程是透明而沒有黑箱作業，最後還會把撥款狀況向政府和社會公佈，所以香港公益金百萬行是一項深得市民支持和信任的籌款活動，每次都吸引很多人參加，深入民心。
而後者的操作卻令我相當反感，首先發起人的初衷並不「純正」，澳門三大家族和親中大佬們的富二代經常群聚，有天馬家少爺相約朋友打麻將消遣，賭枱輸贏上落很大，其中有人打趣說：「如果今天誰輸得最多，就罰他將錢拿來搞活動」，跟著有人和議說：「那就學香港搞個公益金百萬行吧！」以上這些對話是我從老總口中得知，所以澳門公益金百萬行的面世並不是出自一群真正熱心社會公益的人發起，令這個慈善活動日後的運作存在問題。
澳門公益金百萬行籌款活動誕生於1984年，發起人當時並沒有向政府將活動立案登記，只是委託《澳門日報讀者公益基金會》派一位陳姓的全職女員工負責行政方面的工作，澳門公益金百萬行自此便成為這個私人機構名下的一項活動，與香港公益金性質完全不同，一方面澳門公益金百萬行所籌得的善款成為這個私人機構的資產，而善款的支配權全部歸於澳日基金會董事局成員，即是說公眾籌集得來的錢變成了一班人手上可支配的資產，就算他們之間沒有貪瀆行為，但所有行政費和活動有關的應酬花費便全部用善款來賣單，錢是公開籌募而來，董事會成員可以一分錢也不用付出卻變成了善長人翁，以公眾的錢來慷他人之慨，他們不用「沽名」便可以坐著「釣譽」。
另一個問題也來了，對於這種規模龐大的公眾集資行為很多政府會立例進行監管，明文規定處理款項的程序要公開透明，香港公益金的運用很制度化和有明確程序，但澳門公益金百萬行善款的運用全由澳日基金會董事會決定，對求助者或服務機構要不要撥款或撥多少全由董事們說了算，撥款沒有準則，過程也不透明，可說是一種黑箱作業行為，或許每年他們會將基金會財務狀況向公眾交代一次，但善款已撥出，很難判斷撥款過程是否公平和公正。
除了「澳門公益金百萬行」怪現象之外，澳門還有三大經常標榜為旗下會員謀福利的組織，包括工聯會、街坊總會和婦聯，他們的服務也令人歎為觀止，先是工聯會，一看名字便給人一個印象是為工人權益服務的一個團體，理論上澳門工聯會是由工人組合而成的團體，筆者曾經也是這個組織的早期會員，但請不要過度理想化這個名稱，關鍵重點是澳門在愛國商人「主政」的政治環境下，商人的利益始終會被放在第一位，而工會極其量只是扮演著一個「福利社」角色，最大的作用是為會員提供康樂活動、廉價日常生活用品，或安排一些旅遊活動，若勞資雙方一旦發生糾紛，這個組織的作用便形同虛設。更諷刺的是每年五一勞動節的慶祝酒會上，站在主席台上代表工人向全場來賓舉杯祝酒的人竟是馬萬祺，而工會的領導人在台上只是靠邊站，五一勞動節東道主本應是工人，但澳門卻是由一個以壓榨工人權益出名的富商來做代表，夠吊了吧！
澳門婦聯會與工聯會性質差不多，只是服務對象不同而已，但「婦聯大姐」的位並不是普通婦女可以坐，都是留給大家族或富商的賢內助來擔當，三八「婦女節」是她們的大日子，一班老大的老婆每年都盛裝赴會來祝酒會慶祝婦女節，除了這一天外她們便鮮有出現在婦聯會裡，筆者曾是澳門基本法諮詢委員，所以每年都會收到婦聯寄來的三八酒會請柬，有一年赴會時為一位單親媽媽準備了一封葡文信，為這位單親媽媽無證兒子的失學問題，向赴會的澳督夫人遞請願信，這位單親媽媽之前曾找過婦聯幫忙卻被拒絕了，我因為可以在酒會上面對面接觸到總督夫人，所以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幫她一把，事後不久問題也得到了解決，自從那次酒會之後，我也再沒有踏足那些三八酒會，雖然直到今年依然還收到她們的請柬，看來真是不識好歹！
最後是街坊總會，這個組織規模可大，接受政府的資助也不少，不過他們存在最重要的一個作用，是在澳門立法會選舉期間擔當一部動員選民的機器，所以為了壟絡選民，平時他們動用政府撥款來舉辦很多旅遊和聚餐等活動，對於一些老街坊來說的確是一個很便宜的消費活動，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一到選舉日，街總便動用大量人手和資源去找老人家出來投票，那當然會「教導」他們去投指定的候選人一票。
街總的行為根本就是利用政府提供的社會資源來從事政治活動，就算不在選舉日子，平日為會員提供的活動也是朝向這個目的來走，所以澳門街總是每屆澳門立法會選舉的鐵票倉庫，背後交由澳門中聯辦在操縱，為各大愛國候選人靈活配票，而且結果十分精準，當中澳門街總立下的功勞實在不少。
當澳門主權還給中國後，所有愛國團體驟然變成了特區政府的寵兒，在近年澳門博彩業財源滾滾來的情況下，不少愛國社團受益不盡，單看他們會址和辦事處不斷迅速擴展的程度，已令你瞠目結舌，特區政府與愛國社團之間的關係尤如雙生兄弟，形成了一個利益輸送的局面，政府手中的資源，很快便轉到他們手裡，但其中有多少成分是直接用在服務對象身上或投放在社會服務上，真相永遠無法叫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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