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博朗 & 乔纳森.洛根| 加密无政府主义视角
弗兰克.博朗 & 乔纳森.洛根| 加密无政府主义视角
乔纳森·洛根(又名Smuggler),思考中的密码无政府主义者,编码中的密码朋克,战略安全顾问。他成为密码无政府主义者已有20年。他是匿名邮件和暗网视频群聊的运营商。《Second Realm – Book on Strategy》、《The Treasure that is Privacy》、 《Aristocracy of Action》作者。隐私极端主义者和加密绝对主义者。程序员,网络管理员。秘密通信专家。研究了古典音乐,计算机科学,经济学和哲学。Cypherpunk Bitstream的共同主持人,柏林的TAZ 0的共同创始人。
Smuggler is a thinking crypto-anarchist, coding cypherpunk, strategic security consultant. Crypto-anarchist for 20 years. An operator of anonymous remailers and darknet hangouts. Author (Second Realm – Book on Strategy, The Treasure that is Privacy, Aristocracy of Action). Privacy extremist and crypto absolutist. Coder, admin, network cuddler. Covert communications specialist. Studied classical music, computer science, economomics, and philosophy. Co-host of Cypherpunk Bitstream, co-founder of TAZ 0 in Berlin.
Website: https://opaque.link/
弗兰克·博朗,Cypherpunk,密码无政府主义者,Cypherpunk Bitstream的共同主持人,柏林TAZ 0的共同创始人。他对可以在我们的一生中带来更多个人自由的技术感兴趣。计算机科学的学术背景。喜欢用C,Go和Erlang进行编码。
Frank Braun, Cypherpunk, crypto-anarchist, co-host of Cypherpunk Bitstream, co-founder of TAZ 0 in Berlin. He is interested in technologies that can lead to more personal freedoms in our lifetimes. Academic background in computer science. Likes to code in C, Go, and Erlang.
加密无政府主义视角
文 / [德]弗兰克.博朗[Frank Braun]&乔纳森.洛根[Jonathan Logan]
译 / 许丹玲 刘怿斯
编 校 / 翠玉
摘要: 我们将展现加密无政府主义的意识形态,并介绍一些相关的历史。加密无政府主义的技术基础是什么?如果加密无政府主义开始变得重要,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对未来发展出两种相互冲突的愿景。一种是当社会不存在,而只有一个技术系统(许多区块链爱好者似乎都喜欢)时一切将会怎样。还有一种是存在有许多不同的坚不可摧的花园时或许在那里,社会可以发展和繁荣,没有溢出和外部影响(加密无政府主义的愿景)。我们将探讨知识与身份的作用,并为一个加密无政府主义的世界给出一些开放性的问题。
Abstract: We present the ideology of crypto-anarchy with some relevant history.What is the technological basis for crypto-anarchy and how would the world look like if crypto-anarchy becomes prominent? We develop two conflicting visions of the future: One in which no society exists anymore, just a technological system (what many blockchain enthusiasts seem to favor). And one in which many different impenetrable gardens exists in parallel where societies can develop and prosper, without spill over and outside influence (the vision of crypto-anarchy). We touch on the role of knowledge vs. identity and give some open questions for a crypto-anarchistic world.
欢迎收看“加密无政府主义视角”。这里是Frank Braun和Jonathan Logan (Smuggler),我们俩作为加密无政府主义者和密码朋克,已经在这两个领域内思考对话和实践了很久了。现在,我们正坐在德国柏林TAZ 0的一个集装箱里。在接下来的演讲中,我们将在较高维度为加密无政府主义做个概述,尤其是向各位介绍加密无政府主义如何展望“未来”。
进入赛博朋克时代的我们
生活通过为我们的思想、价值观和想象提供灵感来模仿艺术。从我们所投身的事业和我们所发明、设计的技术来看,我们的存在似乎是被社会的不同故事所塑造出来的。艺术也同样反映在日常生活中,它推断出我们的每个抉择及其后果。与之相应的,我们意外地发现,作为文学类型的赛博朋克是一代科技创业者的蓝图,兼具社会导览(map)的功效。
赛博朋克世界是一个为不负责任的精英群体及其所控制的科技力量所主宰的世界。在其中,超大型企业的强权依存于信息技术、计算机、传感器、通信网络、软件、数据库,以及膨胀的金融市场。这些企业的地位甚至可与民族国家比肩。作为关键基础设施和主流观点和叙事的提供者,这些企业的规模必须大到包罗万象,不容置疑(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得大到像是世界本身)才行。
这些超大型企业在挑战国家的同时也是国家行动的赞助商。它们和国家之间存在一种若隐若现的寄生关系,即:双方既相互需要,也相互忌惮。一般来说,超大型企业和国家会合作抵御来自第三方的威胁。
就像电影“银翼杀手”(Blade Runner)中的Tyrell和美剧“碳变”(Altered Carbon)中的Max一样,这些组织的动机和普通人的意图是完全脱节的。这种脱节不仅在价值体系方面,更是在具体需求方面。我们甚至不能把它们和普通人看作同属于一个社会和一个物种。对此,超大型企业及其董事会成员和股东干脆把自己假定为彻底的“他者”,比如“超人类”和“后人类”。它们宣称自己是半神,再通过不择手段地压抑竞争对手来巩固自己的权力。整个过程中,它们完全不惜牺牲其他人的利益。
但是赛博朋克小说的角色们从不曾揭竿而起,反而常以盲目的宿命论忍受着一切——这仅仅归因于赛博朋克文学的第二条定律:“大众媒体永远且绝对控制性”。此逻辑意味着大众媒体总能塑造和选择出一种“主流认知”并成为这世上唯一的权威叙事者。所有信息在被分享之前都会被过滤、塑造、和挪用,只为为刺激普罗大众进行盲目消费并保证这种权力结构的稳定。
这听起来很耳熟,不像是虚构的。实际上,以上情形确实早已发生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赛博朋克已经从科幻小说变成了社会和政治事实。它如今正被人们用来形容深圳、“硅谷”和东京秋叶原,以及生活在这些造物中的我们。这种发展的核心在于有意使技术不均衡赋权。
技术赋权
今天,被创造的产品和服务都是为了永远保持在线,保持与由生产者控制的中央之家(Central hubs)相连。它们的所有功能都是它们与中间商之间永存的连接使然。
产品和生产者之间人造的依赖关系导致用户从不拥有产品实际的所有权。作为用户的我们被引诱到一个持续依赖“许可”的境地,我们不知道机器和公司机构的意义何在,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支持我们。
除了持续监制商品及社会人际关系之外,这些产品还通过监视我们的一言一行来背叛我们。它们极尽所能地监控,并向其上级公司汇报见闻。所有从我们身上截获的数据都被喂给了数据挖掘、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算法。这样一来,我们的决策、行为和习惯都成为了可被预测、被操纵和可被利用之物。
要说我们是科技产物的主人,不如说我们是科技的输入品、目标和欲望对象。我们其实什么都没法控制,甚至被剥夺了参与的权力。而这种赤裸裸的现状已经有越来越强大的金融科技做靠山。数字化的股票市场、新的衍生品,以及由极少数组织控制的流动性浪潮破坏了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跨国公司和国家之间的关系。与此同时,醉心于技术奇迹和自由金钱诱惑的公司和国家开始通过将专利合法化来合作保护它们新的受害者。像是规制俘获、贸易战和金融战之类作为我们竞争的手段和另类选项的事务实,际上剥夺了我们的选择权。
这是一种好的发展吗?
在这个充满挑战的当前时代,我们当然可以暂且不那么基进地相信所谓“成功者的智慧”;但我们必需认识到:这个时代所谓的“成功”可能并非由成功人士们自己创造,而是窃取自他人。
例如,这些成功者可能通过对创业者的开采来控制整个行业。这种控制意味着作为创业者的你在革新的同时也承担着风险。因为这些成功人士会观察你,分析你所有的交易,模拟你的客户关系网络。然后他们会将有价值的东西输入他们所训练的人工智能。这样一来,你就成为了新时代的小白鼠。
在中介平台,成功人士将自己注入每一个交易、对话、和决策中,以便监视、塑造和审查整个平台。在此基础上,他们挖掘数据,设法引导平台内的业务和内容,让所有人都依赖平台。也就是说,现在,用来约束平台行为和压制新税收的方法不是立法,而是人造的强制性依赖。
为了创造和谐的生活和表达方式,这些成功人士还奉行文化帝国主义,破坏多样的地方文化。他们在塑造有利于自己的价值观来引导消费的同时镇压抗议性的另类文化。
此外,他们对用户安全和使用者是否安心也漠不关心,以至于犯罪剥削和身份盗用被放任自由,而用户没有行之有效的自我保护手段,平台对不安全产品也毫不负责。
他们的所作所为令社会决策越变越少,而且所有决策都是以看不见摸不着的形式被偷摸着做出的。简而言之,这些决策者们傲慢地定义了整个社会的文化、经济、政治和个人生活。
数字封建制
权力过大会导致腐败。理论和经验表明,赤裸裸的权力分配不均会导致社会责任缺失,并带来腐败,任人唯亲,权力滥用和独裁等后果。这一点可以从今天大公司的行为中看到。今天的大公司正以自己的政治经济利益为标准进行审查。它们压制异见,操纵公职人员,通过塑造显示来剥削员工、伙伴和供应商。眼下,它们已然成为社会中最受欢迎的寄生虫。
此外,众所周知,腐败还会导致暴政、战争和饥荒。
我们何去何从?
如今,新兴技术权力结构正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缓缓爬行。他们逐渐成长并自我巩固,打着“为了创造而破坏“(creative disruption)的旗号入侵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实际上,“为了创造而破坏”只是一个托词,其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令普罗大众对他们的创造力另眼相看并加以赞扬。显然,它们带给我们的并非解放和进步。
如果我们放任这种创造性破坏,那么,新型技术权力模式无疑将在未来几十年内定义整个世界,成为新的决策者。到那时候,我们所有的基建、社会制度、个人思维模式和日常生活的声音(voice of life)都将依赖于他们。所以,现在正是我们去将那为他们所合纵、连横、破坏、重塑和吞噬的一切反抗的,独立发展的,创造性批判和玩味的实验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
既然如此,如何处置“技术进步”,才能使我们避免孕育出另一个不负责任的,腐败剥削的统治阶级?我们是不是得放弃我们进步的、舒适的、奢侈的日常生活,以保证个体内部人性的自由和活力?
技术本身并非帮凶
我们所面临的问题背后其实用户错以为“任何形式的中介平台必需全方位监控用户的所作所为”的结果。我们总认为,只有用户主动让平台知道我们和谁在交换商品、金钱和信息,平台才能够革新。事实上,这种透明性并非用户主动选择。相反的,往往是平台基于利益“想要”得到用户的信息,而盲目依赖的我们一直乖乖配合。换言之,平台将攫取用户信息包装成“保障用户信息安全和促进产品进步”的样子卖给我们。
而上述透明性所带来的“革新”往往又只有一个,即平台权力和控制力的前所未有地增强。
今天,技术的旨意在被注入平台发生的每一次对话和每一场交易的同时,还入侵了用户的私人互动,观察用户的所作所为。强制性设立的账户和身份认证就是为了将作为用户的我们和我们的一言一行联系起来,描绘出我们和其他用户的关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收集信息,将其用于软件编码和机器学习,以影响、操纵并塑造我们的体验。这种编码设备让新的大众摆脱了所有责任,让我们在机器魔力的庇荫之下,接受自己在分析统计方面的无能,然后成为不负责任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们保持对我们通信渠道、通信对象和生活环境的监控,以保证我们的行动符合他们的目标和利益。
人们会抱怨不真实的感觉,会抱怨游戏被操控,会抱怨生活太浅薄和不幸太神秘都不是偶然的,毕竟,相信盲目的宿命论是人们对这一切最自然且明显的反应。其实,世界的模式就被隐藏在那科技密码和重复的营销用语背后。我们得知道它并不是魔法,不是宿命,不是自然,也并非理所应当。它是为服务于新技术政治精英的奇思妙想而被专门创造出来的。
我们的未来可以建立在开放存取和不透明交易的技术上
我们不是非得接受这种情况不可;因为社会和技术的进步不应依赖于压迫和欺骗,也不需要我们去人性而化作“半神”。我们应该真正拥抱信息技术的力量,让它为我们所用,而不是为少数人专有。
自然秩序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密码学方法的数学发现令我们得以创造和保护一个截然不同于现在的社会。对我们来说,密码学技术也许并非“人工智能”、“手机app”和“社交网络广告投放”那样常见的东西,但事实上,正是这些为我们所熟知的东西异化了我们,使我们成为依赖他们的奴隶。密码学技术恰恰就是要让我们在任何时候都能与他人连接和为自己赋权。
使用端对端加密即可防止科技精英和巨型企业对我们言论和交易所进行的全方位监视。这种技术确保有且仅有发件人和预定收件人可以得知信息内容,除这两端意外,任何人都不能读取和操控邮件中的信息。
就连我们那极具野心的封建领主也将完全无从得知我们是谁,我们在哪儿,更不会知道我们正在与谁交流。于是,我们的社会关系将不受心怀叵测的外人的评判或破坏,重新回到我们的手中。这样一来,我们就重新拥有了自己的社群和社会。
到时候,我们将不再需要企业董事会或腐败官僚所赐予我们的那些社会的,商业的和金融领域的身份,毕竟我们已经能通过数字签名和零知识证明来防止身份被盗窃和伪造。不需复杂的证明,低效的公证和不可信的中介访问,我们只需通过记忆和数学的力量就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正是这些身份让我们有权决定谁能访问和使用我们的房子、汽车、银行账户、数字记忆和社会交往场所。简而言之,加密身份和端对端加密为我们构建了一所坚不可摧的世界花园。在这里,我们可以从犯罪分子和剥削者的阴谋诡计中脱身。我们可以恢复我们彼此间的信任,创造我们自己的未来。
我们的财产可以免于被骗子和腐败机构窃取。即便我们不透明也不合作,不可删改的记录也已让能让我们能随时证明自己拥有什么,做了什么,身份为何,。
我们可以用这些技术建立强大的契约关系和问责制度,而不是去仰仗那些好似更强大、更聪明、更全知、更腐败也更具权力的东西。数学是公正的,它对人类的诡计毫不关心。它是一个超大型立场均衡器(a great equalizer of status)。
与其依赖那些为实现自己的经济利益而控制我们的人,去将商业交易引导到盟友的口袋里,我们不如将我们的日常生活从他们手中解放出来。密码学就可以做到这点。举数字虚拟货币为例。数字虚拟货币无法被他人盗取和转移,也无法被追踪,我们可以完全控制它的流向。它们使我们在证明自己已经履行义务的同时不会透露任何个人隐私。
数字社会有序运行所需的一切都可以通过运用密码学来安全、安心而有力地落实。
加密无政府主义的目标是从违法和不必要的统治者手中将技术控制权夺回给个人、社群和社会,使其得以顺利发展。我们不信那些虚假的故事。我们也不认为控制、暗箱操作、压迫和剥削是人类社会进步所必需的东西。相反,我们认为没有它们,社会将进步得更快些。
未来的进步在能够发掘和孕育人性闪光点的服务中
虽然加密无政府主义的未来看起来与现在的世界没太大差别,但加密无政府主义确实可以为社会带来进步、发展和个人生活的改善。
加密无政府主义视角下的未来将是生活在其中的所有人的选择,而不是由一部分“看似启蒙的非法心理咨询师”所决定。它不会企图牺牲个人的安全和福祉以喂饱暴君和寄生虫。
我们应当成为未来的主人
也许,加密无政府主义的未来将使我们在人类历史上首次有效地将普罗大众和不请自来的腐败统治者隔离开来。无需金钱、谎言、政治关系或武器,只需依靠宇宙的语言:数学,我们就能被赋予美丽和永恒的平等——密码技术和权力就是一切。
我们有能力在不创造危险的新型封建权力结构的同时发展技术,我们可以不仅是消费者,也是开发者。我们不必屈从于遥远巨人的奇思妙想和时尚,因为我们可以先刺瞎它们,然后从他们套在我们身上的枷锁中挣脱。我们不必眼睁睁看着别人利用我们的劳动成果把他们的价值观强加给我们,甚至决定我们家庭的命运。
我们应该成为我们未来的主人。
以上就是“加密无政府主义视角”的演讲。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欢迎收听我们已经录制的播客“Cypherpunk Bitstream”(可以从 tazO.org/Bitstream 下载)。我们在播客中对今天演讲的主题有更深入的讨论。Smuggler在opaque.link上有个人主页。我的个人主页是 frankbraun.org 和 amplex.net 。谢谢大家。
讨论
Frank Braun: 今天,我们向大家展示了这些“分支”世界。我们看到了科技歹托邦和更加密无政府主义未来之间的差别。你觉得呢,Smuggler?你觉得是什么在起作用?是什么决定了我们人类未来的发展方向?
Smuggler: 我认为主要是工程师、商人的决定,更重要的是艺术家们如何描绘未来,他们构建了什么未来愿景。如果他们能意识到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有很多,未来是不确定的,那么我们就可以非常有创造力,去做一些真正的革新。我想主要在于社会和决策者对自己的信念。
Frank: 这也(使人)变得更像是生产者而非消费者,对吧?(我们应该)看到更多的生产方式,而不是建立现在这种歹托邦的未来。
Smuggler: 这和勇气有关。我们需要一种创新的勇气,而不仅仅是模仿或追随某一领域成功的大企业的脚步,然后去做一些换汤不换药的事情。这和相信自己会迸发出新的想法并且有勇气去实施有关。因为通常,我们比我们所认为的更有能力。
Frank: 是的,我认为这也是当前时代的力量,我们在技术上拥有的力量其实非常强大,我们完全可以利用它们来创造更美好的未来。我觉得我们从不曾有过像如今这么强大的技术力量来做好事。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用这种力量创造出伟大的东西。很高兴你们能听完我们讲话。我们也希望将来能见到你们中的某一些人。
Frank & Smuggler: 谢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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