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卢世昌:电台退休后的公益人生 | 围炉 · CUHK
对话卢世昌:电台退休后的公益人生 | 围炉 · CUHK ——
卢世昌,新闻系毕业后做了12年社会服务版记者,89年考入香港电台当节目主任,工作包括监制及主持节目,至2015年退休前为第五台节目副总监。在职时监制及主持过多个不同类型节目,其中「香江暖流」以长者听众为对象,一直甚受欢迎,内容综合娱乐、资讯及服务等。退休后开始从事公益服務工作,组织如星级导师计划等多个公益活动。
究竟什么是社会服务版记者?电台工作又是什么样子的?工作已经近40年后退休为什么却又投入了繁忙的公益事业?让我们通过与他的交谈一起深入了解他的前半生故事。
陈 = 陈熠泽
卢 = 卢世昌
陈 | 您能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社会版记者吗?
卢 | 社会版记者其实就是帮助读者市民的工作。70年代香港没那么繁荣,市民的知识水平比较低,很多事情不懂得怎么争取,有时吃亏了也不知道怎么投诉。所以他们会找我们社会服务版帮助。简单来说,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帮助市民做投诉,他们有什么困难就可以找我们帮忙。有时候是住房的问题,我们去找政府;有时是家庭经济的问题,我们去找社会福利处。可是我们不是盲目地帮,我们会通过采访了解他的情况,符合资格的才帮。我工作的报社差不多是第二份开设社会版的中文报纸,后来有多份报纸都做,我们是中文报纸里做的最好的。
陈 | 您新闻系毕业之后为什么选择了社会版记者这个职业呢,能讲讲您成为记者的历程吗?
卢 | 为什么会去做记者呢?因为我是新闻系的,当时70年代没那么多媒体,都是报纸电台电视,没什么选择。
我做记者之前念过电视开的编剧班。不过后来报社请人,找我们系主任,系主任就把我推荐过去。报社不许我再去参加编剧班,我想赚钱重要一点,所以编剧念了一半就没念。
过了两年,另外一个电视台又招人。因为我已经做了两年记者,时间可以控制。我就偷偷去考了,晚上下班才上课,终于把那个班念完了。后来我试过早上去电视台工作,下午回报社,可是做了一个礼拜很辛苦。而且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时是刚出来做事不久,见识很少,认识的人也不多。做编剧就像把海绵的水挤干一样,有些事情我没经历过的,我确实写不出来。可是做记者不同,记者是把海绵放进水里面吸,如果不知道我还可以问别人。现在要我去编剧,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写,因为多了好多经历,见过很多人,不同人的性格我都可以写。但是那个时候,我才23岁,经历了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所以后来想一想,我还是不做编剧,专心去做记者。
不过我不后悔,原来学的编剧对我很有用。第一我学了喜剧,所以加强了我的幽默感。第二我做编剧学写的是长剧,后来我写新闻稿的时候很有帮助。现在我在微信上面写东西都不用写稿,拿上手就写完了。其实学每一样东西都是有帮助的。一直以来我反应快,说话好笑,很大原因是我那时候学的编剧,适当时候它就会“爆”出来。还有我做司仪也有司仪的稿,我一看就知道写得好不好了,自己也会改动稿子了。
陈 | 您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记者,为什么89年的时候选择去到电台当主持这个新的领域呢?
卢 | 其实我小的时候志愿是做广播。当年香港电视机不普遍的,一般家庭是听收音机,我们家没有电视只有收音机,我很多时间都会听电台的节目,那时候就好想当广播员,我读新闻系和喜欢广播工作也是有关系的。
这是原因之一,第二个是因为我做了12年记者都是帮人家的工作。自己去采访的时候,起初看那些人的家庭都很可怜,我很难过,抽离不了,觉得怎么会这么惨。可是做久了,发现我好像没感情了。其实就算做到最后的时候我也在很努力帮他们,可是我不能譲自己这样下去变成麻木不仁,所以我就想这个时候应该离开了。这个工作给我改变很大,我小时候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很多事情想不通,这个工作让我变得坚强独立。一件事情做就做,不做就不做,不婆婆妈妈的。人生观也改变了,因为我看过太多悲惨的事,所以我不把希望寄托给明天,我只看今天。
还有一个原因是做了十二年记者,当时我已经三十几岁,我就想,要不就一直做下去,要不就现在转行,不转的话过几年就不会转了。刚巧香港电台聘请人,给我考上了,我派到第五台,第五台的台长知道我一直是做社会服务的,就安排我继续主持一个老人节目,觉得我做老人服务应该比较合适,因为我在社会服务版也接触到很多老人家。其实在1986年台长已经找我去替他开播了「香江暖流」节目,86年第一次首播就是我主持的,这客串每周一次主持的三年里,节目越来越受欢迎,所以后来89年电台有位置的台长马上叫我过去考试。入职后主要要做的是「香江暖流」,我是编导也是主持。
陈 | 您能简单介绍一下您所主持的电台节目「香江暖流」吗?
卢 | 我们这个节目的主要对象是老人家。我开始做的时候是80年代中,一般老人都没什么知识,经济也不好,也没什么娱乐。有一些老人中心带老人玩玩游戏,但是老人家心里面最想的是有人可以关心他们。台长很厉害,86年她就想做一些节目给老人,当时外面叫老人家叫老人,我们在节目里说叫老人不尊重,我们就称呼长者。几年之后,外面社会都改长者了。
「香江暖流」包含娱乐,资讯,常识,社会发生的什么事,只要和长者有关就都和他们说。所以我在节目里请了医生讲健康常识,律师讲法律,心理学家讲怎么平衡心理等等。娱乐方面就选播一些他们喜欢听的老歌。还有他们会打电话来点唱,这个是他们最喜欢的,因为平常一个人在家很闷的,而且他们可以选自己喜欢的歌。节目三个小时,点歌一个小时,访问不同嘉宾一个小时,半个小时播广播剧,还有半个小时就我们主持说一些新闻娱乐消息。我们每十分钟左右就播一首歌,我不能一个小时全说话,他们要消化说过的话,所以要放一首歌,让他们休息一下,这样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们是两个主持的,一男一女,这样听得比较舒服,如果三个小时只由一个人说会很累的。我们是直播,一分一秒都不能错。节目在早上10点新闻之后就马上开始。有时候播歌我们会算的让那个歌刚好播完,唱完最后一句节目便结束,时间要算得很准!
陈 | 您在主持电台过程中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卢 | 我很喜欢发掘创新的东西,每当我发掘一些新的东西在我的节目里或者活动里,成功及得到欢迎的时候,我是最满足的。我每年都办一些活动,有一个活动就是老人家8个小时不吃东西,筹款帮助内地一些贫穷的地方。老人家8个小时不吃东西坐在伊利莎伯体育馆,那个体育馆2500座位都是坐满的。然后我们负责表演节目,他们可以喝水喝牛奶,我们会给他们派,但不能吃东西。每年都能筹一百多万,活动最高一年筹了两百万,那可是二十年前的两百万。
90年代初我刚进电台不久,我们活动「暖流行动」有一些表演给老人家看,有一些比赛给老人家参加。也有探访不同的老人院,我们带一群明星给他们唱歌,表演节目,送礼物。两三年后我就看到外面有很多人也开始去探老人院,我们就不去了,因为一定要做在人家前面的。所以我的乐趣就是能加入我的“新概念”,如果“新概念”成功我就最快乐了。
现在我去跟一些机构开会,他们说有机会请我去做义工。我说做义工没问题,不过,不要安排我去跟老人家剪头发,喂他吃饭这些。不是我不愿意做,这照有很多人会做,因为我做的义工不是只跟一个人服务的,我是要服务100个200个300个。我说不要浪费自己,我做一些其他人做不到的,我去搞一个活动,一班明星来唱歌给人家听,其他人做不到的,每个人都要充分地发挥自己。
陈 | 你觉得记者和电台主持这两个职业之间有什么相似与不同之处吗?
卢 | 虽然是一个是叫记者,是报纸,一个是电台,可是都是传媒,不过表达的方式不同。报纸要写出来的,用文字去表达,电台是用语言去表达。可是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帮人家,其实都要有一个爱心。
以前有人问过我为什么做电台会做老人节目,一做二十几年了。为什么我一直都没离开过台,有人跟我开玩笑说,应该没人可以代替我去做老人节目,我是这样安慰自己。而且老人家很喜欢我,他们把我当自己的家人一样的。
至于分别,什么服务也是用爱去出发的,我觉得没分别,所以我做得很舒服。第一份工是用心用爱,第二份工也是用心用爱。不过电台多元化一点,接触人更多。
陈 | 您退休了之后,生活有什么不同呢?
卢 | 第一,我原来早上很赶时间起床。上班的时候不想起床,现在不上班的时候一早就起来了。现在就很悠闲,除了有事情,我每天可以不着急。前一段时间天气好冷,我也没约什么人,我就7点起床做点早餐,吃完再上床盖着被子看手机,不想起来。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购物,因为工作需要买很多衣服。可是现在我很少去,衣物太多了。像手表我有十几个手表,鞋子有几十对。年纪大了,东西多是顾虑,负担。前一段时间我穿的皮外套有5,6件都发霉了,我要全部拿出来清洁吹风。退休之后最大改变就是我现在不喜欢去消费。
第二,我觉得我不能天天坐在家里。我好想去几个地方,以前没时间去的。上海我没去过,可是我很想去,然后我就自己去了上海一个礼拜去玩。还有青岛,我好想去青岛,我就自己去了一个礼拜,现在如果去上海、青岛,我可以当导游的。退休后还去了湖北、台北、曼谷更去了多次。
后来我又想,我去玩也不能一年到晚就飞来飞去吧?我还没有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已经有一些机构知道我退休了,就找我去替他们去做司仪,我就免费帮他做了。2015年是人家邀请我出来做了两次。到16年的时候我就想,旅行一定要去,可是剩余时间不能天天坐在家里,我就想不能这样子,应该找些事情做。
因为我在退休之前,有一个社工朋友到我们节目去跟老人家讲退休,他那个时候不知道我快要退休,我就因为他一句说话改变了我退休的生活。他说“一个退休的人,退休之后,如果能够用自己的专长去帮人家是最好意义”。我就想我有什么专长。去盖房子,我没力气,去发明什么东西,我没有头脑。我就只有一张嘴,我能够做的就是去跟人家讲,做分享会,做司仪,做主持。
我去做过一个分享会,主题是“说话的艺术”。我去跟老人家说的,我说我不是教你们咬文嚼字。因为他们的学识有限,不是个个都出口成文的。我就是教他们平常要怎么讲话,就是讲礼貌。比如说在公众的地方,不要大声吵嚷。我说其实你说话声音不用太大,你自己耳朵聋了,不要以为人家都聋了,说很大声,不用的,人家听不到会请你大声一点,没叫就不用担心。说话不要一直说不停,要给人家休息一下。某一些情况说一会儿要停一下,声音还有要抑扬顿挫。我平平淡淡跟别人讲他会听吗?15秒他就睡着了,30秒就走了。
平常我不会很大声讲话的,可是我声音可以很大的。我后来做了电台,就不会太大声了,要保护声带。但我每一次做完一个表演,声音会沙哑,因为我太投入了,我会很用力用气地喊。因为我很多是在伊利莎伯体育馆做表演有2000多个人看的,我怕咪不够声,我都要很用劲地带动气氛:“大家开不开心啊?开心一起鼓掌啊!来一起鼓掌!”我是会很投入的。
有社福机构说我讲的挺好,想请我去做一个星级导师的讲座。我说我不敢当星级导师,不如我安排一下,一年12个月,一个月一次,我做一个月,其它11个月我每个月请一位真的星级的名人来做,他们当然说好。然后我就马上联系我认识那些明星,联系了11个,他们知道这是义工,都很好答应我。每一个明星我请他们来,也替他们度身定好分享主题,每位都不同的。比如香港影后罗兰去讲什么?因为她那么大年纪了,我就请她来讲,一个年纪大的老人家怎么自己照顾好自己,对老人家来讲很有意义。罗兰她是独居的,跟一个佣人住,可是她自己八十几岁都能交照顾好自己,她就把这个经验跟大家分享。这个计划本来是做一年的,可是太受欢迎了,就做了三年。跟着有人找我,时间也可以的,我也去帮忙做分享会,一做就做到现在了;有主持,有司仪,也有分享会,也有一些做策划,监制或者导演。本来星级导师还是做不够,但是负责的人转了工作单位,不做老人服务了,所以没有办法唯有暂停一下。
所以我是看着路就跑,好像是自自然然就走到这个路,后来好像义工都变成我的事业了,好多朋友都说我退休这好像比以前更忙。
陈 | 退休之后对原来的工作会有不舍吗?还想再回电台?
卢 | 我觉得现在没有!老实说刚开始的时候一年可能会有,因为那工作跟随了我27年,有些什么不舍呢?一个当然是薪金了,有收益当然比没收益好啦。第二是一些同事,他们跟我关系都很好。还有,我离开了就没什么机会再见以前一些工作上的朋友,像那些明星艺人,虽然我电话里面有很多的电话联系,可是我不会无端端请人家过来吃个饭。不是人家不想,人家很忙的,难道打电话去跟人家说出来喝茶?出来说什么?没有工作上的话题了,现在聊什么,说什么老公好不好,崽乖不乖?真的是好无聊。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我绝对是想电台的,因为我觉得我天生就是吃这个饭的人。可是后来我就想通了,如果我60岁不退休,等到65岁还是要退休,我不能40岁也做,80岁也做。人家怎么看我,年轻人怎么看我?而且我是做政府的,我不退下来,人家上不去位置,一直留着不走,人家会怎么看我。
第二,因为我看事情不看很远,我觉得工作只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不是全部,不能做到死的那一天还在做工作。我做什么工作都是为别人在做。我有为自己做个事情吗?所以现在退下来,我应该为自己做一些想做的,喜欢做的,从前没做过的事情。趁着现在自己能够走得了吃得了讲得了看得了,如果我不去了,就太可惜。工作其实就是出卖自己的时间,我能够现在那么早退下来,有多点时间给自己,我要去做义工就做义工,我去旅行就去旅行,还可以约朋友吃饭。要是我上班的时候,还未吃完的,我说不好意思,我要上班了,走了。人生每一个阶段是做不同的事情,像学生时期就是念书时期,好好的念书,将来做事情就是为生活、家人做事情,退休了就好好用退休的时间。60岁退休,比如80岁离开,别以为有20年时间很长,其实很短,我现在觉得我很年轻,到处走,没白头发。5年之后的事怎么样没人知道,其实真真正正能够发挥的只有5~8年,所以如果生活不愁的话,不要浪费。
陈 | 真的觉得您是一位很和蔼又可敬的长辈,您有什么话想给我们还在大学的学生说的吗?
卢 | 我很欣赏现在的年轻人,因为他们接触的事情很多很新。很多新事物,我们都不晓得,你们晓得。不过我觉得你们欠缺一些人生的经验。学问知识不会比我们少,可是人生经验还是少一些。除了学校那些知识的追求之外,我觉得你们可以多追求些人生的经验。当然将来你出来做事情,每一年每一天就会学到很多人生经验,可是在没有到这个阶段之前,也可以尝试多跟比你成熟一点的人沟通一下。
其实我会那么多东西,也不是单纯从学校学到,工作学到。我小的时候,我爸跟朋友喝茶,他们那几个成年人在聊天,我很乖地坐在这里一直听着他们说话,我就知道成年人会遇到什么事情。另外我妈妈也有她的朋友,她跟一些阿姨她们吃饭,八卦聊天,我也很乖坐在旁边听,这样听我爸的朋友一大堆,我妈的朋友一大堆,我后来18岁之后了,已经很成熟。所以从小我可以跟年纪很大的人沟通。当年有些记者问我,那么年轻就要跟那么多老人家一起,不觉得闷吗?我说不闷,闷什么?所以建议你们也可以尝试多跟比你成熟一点的人沟通沟通。
过去半年我心情不是很好,我看到那个电视心里不舒服。不管谁对谁不对,可是香港社会变成这样,大家不开心。因为我在香港长大,不喜欢在街上看见栏杆都拔了,地砖都没有了,不忍心看见那么多年轻学生给人打个头破血流。我不管谁对谁不对,这样我很心疼的。
有人在10月的时候邀请我前一个星期去为一些老人做一个讲座。因为他说好多老人家心情不好,叫我去帮他们开解。我想了很久,觉得这个很有意义。其实10月之后我做完另外一个服务,就停了下来了,因为我不开心要休息一下。可是我去了那个分享会之后,就好多了。因为我自己要先开心才能感染他们开心,如果我去的时候还是:“不好意思,各位老人家,其实我都很不开心的”,人家来听什么了?其实我从中教他们怎么开心的时候,自己也领会到要怎么开心。所以有时候做义工的意义在什么?很多人都说:“人家开心,自己开心”。我最近就领悟很多,前两三个月我不怎么开心,可是我去教人家怎么开心的时候,我自己也知道我应该怎么才开心。因为我想了很多方法去跟他们分享怎么开心,所以我自己就知道要怎么开心,我做完之后就一直很开心。
别以为我只为老人家做义工,17年时我和香港一班青年学生去到天津,配合当地的大学生,一起到小学教小朋友讲故事和表演,七天里面和大班年轻人互动,十分开心,他们都叫我”世昌哥”,完全没有隔阂!
不把希望寄托给明天,今天能做的就一定今天做好。这是世昌哥做记者以来一直奉行的人生观,也是他之所以退休后仍能做出如今了不起的公益事业的原因之一。这个我们从小就知道却不一定做得到的道理,或许能让我们收获少许思考。
文 | 陈熠泽
图 | 卢世昌
微信编辑 | 贾舒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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