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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卢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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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是一个悲伤的日子，是你不希望拥有的圣诞礼物，真的非常悲伤。”这是丹麦雕塑家高志活 (Jens Galschiøt)在2021年12月24日接受媒体采访时的感叹。他所谈的是自己为纪念“六四”死难者的作品国殇之柱，在于香港大学校园内竖立了20年之后，12月23日被粗暴移除。

另据立场新闻的报道，在港大移走“国殇之柱”后，分别位于中文大学及岭南大学的“民主女神像”及“六四浮雕”，也于12月24日遭拆除。这两个雕塑都是由新西兰籍华人雕塑家陈维明创作，为了纪念1989年北京天安门广场大屠杀的受害者。

这一事件在香港社会引发了巨大争议，表明香港的自由空间正在持续遭到破坏。

在本期节目中，我们来讲述港大“国殇之柱”雕塑被拆的前因后果。

“国殇之柱”矗立香港24年 ，港大限期移走

雕塑家高志活（Jens Galschiøt）所创作的“国殇之柱”，身高8米，由50具表情痛苦的示威者的尸体堆叠在一起，以纪念1989年在北京天安门广场被中国军队镇压的示威者。1997年以来，“国殇之柱”一直矗立在香港大学校园内公开展示。

2021年10月初，“国殇之柱” 遭建制派组织香港政研会以违反《港区国安法》为由举报。随后，香港大学向拥有雕塑所有权的香港市民支援爱国民主运动联合会（简称支联会）发送律师函，要求他们于10月13日下午5时前移走“国殇之柱”，否则校方将视为遗弃物品处置。

当时，拥有三十多年历史的香港支联会已经于9月被迫解散，由秘书蔡耀昌处理清盘事务。蔡耀昌对港大的这一决定表达不满，认为港大是“一个言论自由和学术自由的空间”，应该“承担起保护国殇之柱的社会责任和使命。”

高志活也对此表达了抗议。他说：“很多香港学生告诉我们，当我们竖立雕像时，他们还是小孩。父母带他们到雕像前献花，告诉他们当年在中国发生了什么事；这是组成香港的故事。我想这是为何中国要拿走它。因为 ‘国殇之柱’是香港政治思考的标志，代表香港是一个仍可记住这些故事、仍可公开自由地讨论这件事的地方。我想，当‘国殇之柱’被拆下，象征中国要夺走香港，甚至要拿走香港的灵魂。”

高志活还表示，自己曾经对 “一国两制”深信不疑，然而，“现在的香港却连一座象征自由的雕像也容不下；中国占地9600多万平方公里，却不能留出6平方米纪念在天安门广场死去的学生。”

《国安法》加持，建制派施压

德国之声的一篇文章分析说，香港曾经是中国唯一一个仍然容忍大规模纪念天安门事件死难者的地方。但在两年前的大规模民主抗议活动之后，这个城市正在按照中国的专制形象重新被塑造。数十名反对派人士被监禁或逃往海外，当局也开始了改写历史并执行使该城市更加 “爱国 ”的任务。

此前，港大方面曾表示，他们是在听取了相应的“法律建议”后下令移除这座雕塑的，以避免违法风险。这一说法的背景是，北京在香港实施国安法以后，当地加强了对反对派人士的打压。

香港区全国人大代表谭耀宗称，与现在的国家安全要求不符的事物，应该移走或不要再做，“总之一切对国家安全、对香港社会稳定不利的事情，大家都不要去做”。

律师行遭批，撤回律师函

此前，高志活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批评港大行径如同“黑手党”：“因为香港大学给民主派发了一封信，要求他们四天之内移除这座雕像，而那些人正在坐牢，当然无法移动雕像。后来我就在香港聘请律师告诉他们，需要被移除的是我的作品，你们应该跟我讨论而不是和民主派谈。这种做法简直跟黑手党一样。他们就告诉我们，如果我们4天内不移，就要摧毁塑像。”

在同一期采访中，高志活还对代表港大的美国律师事务所发出了严厉抨击：“我觉得这是胡扯，真的是胡扯。这家公司在网站上表示他们捍卫人权，然后他们说现在这样做是没问题的，是为了遵守法律，新的香港国安法。正是这部法律让民主派力量都被投入大牢，他们却说，我们只是帮助大学在法律框架内移除这座雕像。这真的是胡扯。”

根据法新社和《华盛顿邮报》的报道，香港大学就此案聘请的代理律师来自美国芝加哥著名的国际法律师事务所Mayer Brown。该律师行以追究警方责任及捍卫民权著称；其代表港大寻求拆除“国殇之柱”的行为，遭到了广泛的批评。

来自美、加、英、德、荷等地的28个民间组织及个人于10月12日发表公开信，要求该律师事务所撤销与港大的协议，支持言论自由。

美国参议员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表示 ：“美国的律师事务所正在听从共产党的命令，抹去对在天安门广场为自由献身的年轻勇敢的中国学生的记忆。”参议员克鲁兹（Ted Cruz）也谴责说：“美国公司应该为成为拆除雕塑的同谋而感到羞耻”。

迫于压力，10月15日，Mayer Brown律师所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将不在移除“国殇之柱”的工作中继续代表港大，退出该任务。

随即，建制派的前香港特首梁振英发帖，指责该律师行“有外国势力操纵，被政治干预”，并呼吁香港的中资机构和中国客户同该律师行切割。

总部位于英国的非政府组织“香港监察”的创办人之一、英国保守党人权委员会副主席罗杰斯（Benedict Rogers）表示，梁振英呼吁抵制律师行是蛮横行径，强逼企业做出不道德的妥协，显示外国企业在中国的营商环境越来越危险。

国际特赦组织丹麦分会的临时主席Dan Hindsgaul认为 ，“中国想把1989年数百名学生在天安门广场的死亡从历史书上抹去。但世界不会忘记中国镇压和平抗议时发生的事；世界也不会忘记言论自由和其他权利是如何在香港被压制的。”

“大家共同的记忆是没办法拿走的”

据香港立场新闻报导，2021年12月22日晚间10点左右，香港大学校园内有多名工人将 “国殇之柱”以围板与白布封上。7点，工人将装有国殇之柱的货柜运上货车，而货车也随即驶离现场。香港大学校委会23日上午发表声明称，由于 “国殇之柱” 雕像已 “日久老化，所以在参考法律意见跟做风险评估后，衡量了大学的整体利益，作出此决定” 。

高志活（Jens Galschiøt）在接受英国卫报采访时表示，他对事态的发展感到“震惊和悲哀”。他说：“我已经要求香港大学允许我亲自去领取，但我没有收到任何答复。如果他们销毁我的作品，我将寻求赔偿，并要求将剩余的作品送回欧洲。”

12月24日，分别位于中文大学及岭南大学的 “新民主女神像” 及 “六四浮雕” 同样遭拆走。香港这座曾经唯一可以公开讨论天安门事件的中国城市，正在大举抹除六四记忆。

高志活此前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表示，即使雕塑遭到当局破坏也在所不惜。他说：“帝国终将灭亡，艺术则会永生”。

一位在香港求学的陈先生表示，围绕国殇之柱的争论，是香港自由消失的过程：“它只是竖立在这里的雕塑；如果连一个象征都被消失了，那点光就真的完全熄灭”。

香港大学的黄同学也在接受BBC中文采访时说：“其实大家都知道89年‘六四’是什么事，你因为一个《国安法》，因为一个人或者不止一个人说要移走就移走的时候，这件东西是实体地移走了，但那个记忆、大家共同的记忆是没办法拿走的。”

就在我们制作本期节目时，一直在现场报道和记录此事的媒体《立场新闻》也被迫解散。12月29日，香港警方袭击《立场新闻》编辑部，拘捕了多名高层及前高层人员；同日，《立场新闻》宣布即时停止运作，立场新闻所有员工已即时遣散。

国殇之柱雕塑的作者高志活表示，中共的这种行为只会让六四的叙事更强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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