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爐小炒:社交媒體與自我呈現|圍爐·JointU
社交媒體作為現代人與他人打交道的通路,它承載著我們的表達、交流,同時形塑著每一個參與者如何呈現自我。 不同的社交媒體的用戶,似乎形成著不同的分享和接收的共識,而在被分割成無數時空的用戶端背後,摁下“發送”鍵的人們可能處在完全不同的情緒狀態之中:囙此有人選擇匿名社交,有人欲言又止,有人選擇三天可見。 在瞬息萬變的數位資訊中,“我”選擇如何呈現自己,這似乎也是流動的。
1常用的社交媒體
萱草|請大家分享一下自己平時經常使用的社交媒體(比如微信、豆瓣、微博、知乎等)? 其中你比較喜歡的是哪些,依賴的程度有多高,以及原因?
張樹鵬|我平常使用的是微信,其他不太用; 偶爾用微博發一下自己的攝影照片。 我用微信但是不太看朋友圈,不知道有沒有和我一樣的朋友。 微博用的少的原因是覺得微博信息量有點多,用起來就一直刷。
生活需要一首接著一首的BGM!| 微信。 介面比較簡潔,私密性也更强一些。 QQ主要用於和高中同學交流,以及和他們分享大學生活。 我也偶爾會發tape。 知乎就是看看別人對一些問題的看法,不用於社交目的。
萱草|我自己平時經常使用的是微信、豆瓣和Tape提問箱。 微信是因為平時跟家人朋友聯系都在這上面,以及有些時候會發朋友圈給一些平時沒有很經常聊天的人,更新一下自己的狀態。 豆瓣是一般標記寫書評影評以及看關注的友鄰的動態。 Tape的話可能是介於半熟人和陌生人社交。 我感覺自己對這幾個社交媒體都挺依賴的,有時候看荧幕使用時間都會被自己嚇到的程度。 微信感覺屬於範圍最廣的,連絡人裏有非常熟悉的人也有比較不熟悉的人。 比較依賴豆瓣是因為上面有日記功能,有時候會把自己的一天日程記錄在上面。 同時,也因為豆瓣上不想看的人可以直接取消關注,不用擔心像在微信朋友圈經常發東西打擾到不想看的人,而且很多關注的人都不太認識所以發東西會感覺更自由(有點像小號的感覺)。 我很喜歡Tape的匿名功能,可以不用有負擔地給還沒有那麼熟悉的人提問,而且作為回答方也可以選擇自己有時間的時候回答(可能責任更少一點)。
2112 |我之前比較習慣用QQ,因為同學們之間聯系、分享生活大多都是在QQ上。 但是現在最常用的變成了微信,因為上了大學基本各種資訊交流都要在微信裏完成。 在收發資訊這個功能上,其實QQ和微信對我來說差別不大; 但是微信有個明顯的區別點,就是有公眾號和訂閱號的功能。 自從開學大量使用微信以後,我關注了很多發佈各種資訊的公眾號,一開始會覺得能獲得更多消息/資源是一件好事,但是漸漸地就厭惡了這種資訊超載的感覺。 還會用一用微博,知道我微博帳號的大部分是關係比較親近的人,所以會更多地發一些即時的感想。
萱草|當厭惡了這種資訊超載的感覺之後,你會用什麼管道來調整呢? 比如取關一些公眾號或者徹底不看/更少使用微信?
2112 |對於公眾號的資訊超載,我最開始的負面情緒應該說是焦慮。 關注了以後就總會想著:“我必須把這些文章都閱讀過”。 但是公眾號的更新頻率真的很快,我的閱讀速度完全跟不上這些資訊發佈者想要吸引流量的迫切程度。 不過後來成了一種類似於“躺平”的心態,因為閱讀很多媒體平臺發佈的東西並不等於我真正地理解、內化了這些資訊。 所以現在就是很佛系地看到感興趣的就看一看,沒看完也不會過分地焦慮或者苛求自己“一定要都看完”。
生活需要一首接著一首的BGM!| 我最近覺得網易雲也可以當作社交軟件。 廣泛來說,很多軟件都有了社交功能。 網易雲的功能我認為遠超過了一個流媒體音樂軟件所需要的,有大量附加的交友以及分享心情的工具,並且虛構出了一個虛擬社群的感覺。
萱草|我覺得虛擬社群這個形容很有意思! 可不可以說是人們因為情緒上的共振和對某一種音樂或一首歌的喜愛而有了一種歸屬感?
生活需要一首接著一首的BGM!| 我覺得超過了這個程度。 我記得前不久熱議網抑雲現象,就是網易雲的一些音樂評論區似乎吸引了大量的易emo人群,當他們發現這裡同樣存在很多emo者的時候,就會抱團討論一些更加emo的話題。 歸屬感我覺得有道理,應該也有正常的喜歡同一流派音樂者討論。 (備註:emo,網路用語。emotional的縮寫,指情緒化的狀態。)
2匿名社交:從社交規矩中解脫
萱草|網抑雲現象很有意思,讓我想到我喜歡用的一個匿名論壇,上面有個隨筆分區,然後用戶會在裡面發一些emo日記,有的人還會在帖子最前面的寫簡介的地方寫上類似“這是一個很喪的情緒垃圾桶,如果誤入請退出”的話, 還有的人會用小號或者在沒有那麼熟人關注的微博帳號或者豆瓣帳號上發一些平時不經常表露的情緒和一些吐槽,或者使用Tape匿名提問箱提問和回答。 我覺得這些現象也挺有意思的,不知道大家有沒有什麼想法?
少年瓦特|推薦一篇文章,《熟人匿名網絡社交模式探析——以Tape提問箱為例》。
鹽|感覺匿名提問的一個優點是不用寒暄,可以直接問想問的。 平時如果要做這種深度的交流可能需要很多鋪墊,但是在Tape裏提問就能减少社交成本。
不同的社交媒體的用戶,會有不同的分享和接收的共識。 比如你選擇點進來提問箱的時候,我們仿佛就簽訂了一份契約,共亯了一種規則。 在這裡你可能會看到怎樣的東西,你有可能不開心/有壓力,這是讀者默認願意付出的。 這可能是人們發匿名隨筆、Tape提問箱,以及在簡介裏寫“這是一個很喪的情緒垃圾桶”的原因之一。
萱草|是的,我想到那篇研究裏提到的第二點:“在匿名網路環境中,交流是不連續的,不需要立即做出回應,人們的思維能够更加平穩、深入”。 比如,現實中見到一個人,如果對方問我最近怎麼樣,我可能就只會粗略地說一下“還行”、“還不錯”、“好忙”、“喪”,因為會覺得對方不一定是真的感興趣、想要瞭解,或者會因為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佔用對方多長時間而回答比較簡略。 但是如果在tape裏的話,如果有人問我“你最近怎麼樣”,我會假設提問者是真的感興趣,囙此會回答得更詳細。
少年瓦特|我聽過一期播客,裡面的男嘉賓是這樣社交並最終脫單的:公開發佈需求,即兩人吃一頓飯,然後這個男生根據對方的一些基本資訊和社交平臺資料設計一個問題清單,以此展開交流。 吃完除非心動儘量不加微信。 這個故事裡面,刨除尋求脫單的成分,那個“問題清單”的想法很觸動我。 寒暄什麼啊,浪費生命。 讓我們直接開始聊聊理想、聊聊生命歷程不好嗎?
Sijun Kang |(線下)社交時需要遵守的成文不成文的規矩太多了,實話說我很抵觸,所以會傾向於使用社交軟件。
生活需要一首接著一首的BGM!| 我前段時間經常幹這種事情,莫名其妙地丟一些奇怪的問題給朋友。 不過我發現,很多人是願意直接開始討論這些話題的。
少年瓦特|前段時間一個因為學術原因認識的朋友,本來只有工作交流,有一天他突然發了一大串自己對公民社會的思考,我不得不認真回答了很多。 心裡一開始感覺很奇怪,但交流也就這麼開始了。 社交真是很奇妙呢……
殷凱文Francis |我覺得社交不成文的規矩令人不安的地方是不同的年齡階段有自己的規矩,就像我們父母那輩一樣會對年輕人的表情包和顏文字感到不適。 或許社交軟件只是為你排除了與一些思維模式不同的人的交流通路?
Sijun Kang |是的,而且不同的關係有不同的社交規矩,比如待長輩的、待客戶的、待公司上級和同事的…就太複雜太累了。 我有時甚至發現,我和比我大1-2歲但是長期在體制內工作的人說話都覺得對方有點強調規矩了,會覺得很累。
3格格不入:我們身處交錯的情緒時空裏
鹽|而且,我有一種心理感受是,個人對於那種脆弱心理的流露是需要情境營造的——那種“我們一起坐下來好好聊聊”的氛圍; 但是日常裏這種情境的營造很稀缺。 無論是網易雲的音樂emo狀態,還是tape提問箱的一個連結“待點開”狀態,我覺得他們都意味著一個情境的入口。
我自己平時鎖豆瓣的一個常見情境是,我自己emo發完什麼,然後刷到友鄰完全不同氛圍的廣播,我就會感受到“每個人都在不同的情境裏,相互感受或許會很困難吧?” 然後我就會鎖起來。 感覺就像每個人的情緒是一個情緒泡泡,泡泡的輕輕貼近和交流是很美妙,但是情緒泡泡要是被戳破也會很受傷,所以還是不冒這個險了…
萱草|我同意,展露脆弱是需要情景營造的,而網易雲或者Tape提問箱或者那個匿名日記論壇就營造了一種情緒氛圍,在這種情境裏發emo的東西或者比較“喪”的心情,就不會感覺格格不入,也不太用擔心被評判。
這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似乎人們在交流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照顧周圍的整體情緒或氛圍。 比如一個人自己有很高興的事,但她的朋友情緒不好(比如在焦慮論文或者生病了),那她恐怕不會選擇把這件高興的事現在跟她朋友講; 反之如果一個人很現在很難受很喪,但是周圍的人都在慶祝,這個人可能也就會選擇把傷心咽下。 這一點也推及到了社交媒體上的交流,有時候我想在動態裏發什麼,但也會因為考慮到一些事情就不發了,比如感覺自己的情緒和周圍人的情緒格格不入的時候就會選擇自己消化。
Sijun Kang |嗯嗯,我記得我一段時間經常發很喪,或者關注社會議題的朋友圈,就有朋友告訴我說最好不要這樣,原因是“大家看朋友圈都是為了放鬆的為什麼要發很喪或者需要强思辨的內容呢”。 感覺這樣的反應一定程度上也是體現了“照看整體情緒”的默認規則。
鹽|我也有的! 我舍友就和我這樣說過,但我後來的做法是選擇了和我舍友說,我把你放到其他分組吧? 那我們都會舒服一點。 我舍友一開始有點愕然,但過了一會兒也很能理解。 我們都知道各自沒有惡意,就是希望各自在自己舒適的環境。
Sijun Kang |嗯,可能還是使用社交平臺的訴求不同導致的。 有時候顯得坦誠反而容易讓他人錯愕。
少年瓦特|我也經歷了類似轉變,但我是因為,很多身邊人老拿我zz立場尋開心或者陰陽怪氣,那我就想,拉倒,那我就偶爾轉發條訊息,證明我還活著。 政治冷感者對立場明確者的態度,或許可以成為一個課題。
Sijun Kang |我個人體驗而言,因為我是抑鬱症患者,加上我對病友的觀察發現,很多時候其實也是不願意出門社交的(社恐+生理上神經遞質“不希望”你社交),一邊會更在意對方感受,一邊又發現自己情緒宣洩很困難, 所以有時候會傾向於以下兩種情况:在大平臺上利用小號進行單方面的宣洩,或是熟人間使用匿名郵箱/提問來表露心迹。
而且越是強調社交規矩等等,對人的壓力就更大。
4在不同的社交平臺中遷徙:另一部分的我
生活需要一首接著一首的BGM!| 我問了很多人為什麼用Tape,得到的回答之一是人們希望他人通過提問,來揭露自己不想主動表現的那部分自己。
少年瓦特| Tape也有發動態的功能,我看見一些清單裏的人弃pyq在tape更日常,但這可能和tape的特性無關而是一種場景的重複,即:從被圍觀較多的平臺逃離,在一個更小眾或更少熟人關注的平臺展現自己,如果此時被圍觀頻率又開始提高了, 那可能就又要開始遷徙了。
萱草|可能因為,被更多人圍觀的時候就會感覺到自己被某一種自我呈現困住了。 比如在很少人知道我是誰、是什麼樣的時候,我會覺得發什麼都可以,但是一旦人多起來就會覺得“我好像需要呈現某一種樣子的自我”,然後想要做出一些形象上的改變都變得很難,所以只好從現有空間逃離,重新開始一種新的自我呈現。
鹽|是呀,我也有同感。 匿名好像是一種掙脫各種規矩的“工具”,可以讓我脫身而出:我擺脫了別人對“我”這個身份既有認知的期待,就會覺得很自由。
5僅三天可見:三天前的我不是今天的我
萱草|為什麼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朋友圈三天可見? 還有些時候,人們會删除自己的帖子/動態或者轉為了僅自己可見,大家覺得這是為什麼?
Sijun Kang |我的想法是,一般發朋友圈時,無論是分享什麼,都是有希望得到共鳴的(思想也好,成就也好,不良情緒也好),所以會有這樣的目的吧。 删除、隱去我感覺是存在著諸如“我是不是在這個大環境下ky了”這樣的想法,或者是得不到什麼共鳴更像是發牢騷,所以會隱去。 當然還有一種情况是,有些公司會有上級發動下級轉發啥啥朋友圈的情况,發個幾天删掉/隱去。 (備註:ky來源於日語,是日語單詞“空気読めない”的的縮寫,意為不會看氣氛,一般形容“不會看時機及場合說話”。此備註參攷網絡。)
生活需要一首接著一首的BGM!| 這我也問過不少同學。 總結下來,很多人認為自己是在不斷改變的,總覺得自己前一個月比這個月變化多了。
殷凱文Francis |“三天前的我不是今天的自己”。
生活需要一首接著一首的BGM!| 或者不希望新認識的朋友認識半年前的自己。
鹽|是的,我覺得大家會在摸索到越來越多的規則的時候,感覺到了越來越多的來自他者的凝視。 每當想要表達的時候,這種潜在的凝視就已經會開始給我們施壓了。
萱草|哎是的,不過我也在想“因為感覺自己在不斷改變,於是設定成三天可見”這個現象,還有之前聊到的匿名隨筆擁有的那種“將人們的線上行為和個人身份分離開”的特徵,究竟像我們想的那樣削弱了我們和其它人對“我”的這個身份的固化認知, 還是加强了呢? 感覺這倆現象的一個假設或許是“我的‘非匿名’身份需要呈現一個連貫、一致的自我”,所以我就把所有所謂“非一致”的東西給放到另外的地方(比如三天可見、隱藏、匿名、删除、或者發在小號上)。
莫衷一肆|感覺也和人與人之間的connection有關,也許只想把自己的動態讓關心自己意見和生活的人看見。 錯過此時此刻,也就是永遠錯過了。
少年瓦特|分享一個有趣的親身經歷,雖然和社交無關。 我看完電影《1921》之後,瘋狂輸出了一波吐槽,順便推薦了幾本與電影中細節相呼應的書,結果過了一天沒一個人點贊。 後來才知道,這條pyq等於被遮罩了,別人都看不見。
Sijun Kang |發政見是真的有風險,一方面是本身zz異見者就容易被盯上(各種層面上),另一方面,意識與觀念很難撼動,人家還不希望看到我的zzlc等等,就……很多人刷朋友圈、發朋友圈只是為了“放鬆”。
少年瓦特|是啊,有時候會覺得這樣也有可能推開身邊一些人。 可能別人會覺得“這個人怎麼老是關心zz好高冷啊”而由此產生敬而遠之、冷漠甚至反感的情緒。 但也就是偶爾這麼一想,畢竟關心那些所謂“遙遠的事情”就是我的日常習慣,甚至可能和我的學術或職業生涯產生聯系,那就只好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Sijun Kang |是的,我身邊也有些朋友對於我總是發zz事件/社會事件討論感到疑惑,甚至是反感。
莫衷一肆|對於政見和社會事情的討論,感覺這些是比較時效性的吧,雖然有些觀點一直很有價值,就給想呼應的人看就行了,也沒必要過多在意他人的意見。 感覺社交媒體從某些意義上而言提供了一個可以表達自己的平臺,但是過多在意外界的評估或者呼應,只會造成內外的失衡。 另外,我覺得朋友圈也不一定適合表達過於深刻的見解,因為大部分人的初衷還是表達看法,分享生活,不一定有意願進行深度的思考,如果真的想傳遞什麼,也許也應該考慮適合的表達形式。
生活需要一首接著一首的BGM!| 我覺得關於政見的話,和有共同興趣的同學討論會更有意思一點。
Sijun Kang |嗯,起初我也很在意別人感受,後來覺得也沒什麼了。 表達出來,偶有共鳴已實屬不易。
鹽|對的! 我之前豆瓣發了什麼東西,忽然被關注很久的人取關後,我就反思了一段時間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但是後來覺得表達自己才是初衷呀……大家都只是在尋覓和摸索同溫層/新世界。 後來越來越覺得相較於外在的眼光,保持真誠地自我抒發會更重要。
6過度分享:“過度”一詞是規訓嗎?
萱草|本·阿格爾寫了一本書叫《過度分享:互聯網時代的自我呈現》,他在書裡面寫到,當人們通過電腦和智能手機的荧幕與ta人互動時,他們會“過度分享”——也就是說,在社交媒體上,相比面對面的時候,人們願意更多地洩露自己的內心感受。 我想到朋友圈或者微博豆瓣上的有時候人們會發的小作文以及樹洞吐槽,還有Popi/Tape匿名提問箱裏的回答——我們似乎願意把最私密的東西透露給最疏遠甚至陌生的人。 然後阿格爾是不太看好這種現象的,因為覺得這模糊了私人和公共領域的界限,讓人失去了自我和外界的區分。
大家對這個現象怎麼看? 是否覺得相比面對面,更願意在網絡上分享自己最深的感受和想法? 這種分享又是否“過度”? “過度”又指什麼? 在社交媒體上分享vs.面對面見面分享內心深處的想法的區別是什麼,前者是否真的更加容易?
少年瓦特|首先社媒上的私聊私信應該和面對面交流比較相似,都是集中的、連續的、私人的,唯一區別是社媒的互動場景和生活場景相分離,不用那麼專注不用點頭稱是,可以坐在馬桶上大聊柏拉圖, 也可以用一堆巧妙的話術在低專注度的情况下承接對方的情緒。
如果是公共動態的話,一個可能的分享動機是,尋找茫茫人海中的相似經歷者,以形成一個共情場域、小社群,讓你知道你不是一個人; 在舒緩自己的情緒的同時,順便在他人的境遇裏找到可能的出路。 這跟面對面深聊的機制不同,你跟一個好朋友一塊兒坐仨小時,ta不一定有共同經歷,但願意傾聽和共情,會深入地分析你的狀況,讓你把自己的某一段經歷咀嚼透徹。
鹽|這個問題這讓我想起了電影《她》。 我自己的感受是,社交網絡的分享是比較窄口的,我們都想找些什麼。 比如我們今天都在這裡交流思想,我們可能連接的是比較溫和比較理性的埠; 又比如在電影《她》裏男主角想要的是一種生命力和安慰。 因為我們在這個埠共鳴很多,所以會有一種“非常聊得來”的心理感受,但是真實的生活相處是很多維度的,我可能喜歡你這個方面,但對你另一個方面感到不舒適。 所以通過網絡打交道,因為接觸面更小、認同感更多,可能帶給人的心理感受更好(腦子裏忽然有一個“心理壓強”的比喻)。
萱草|有意思,我感覺可能因為藏在荧幕背後更容易“隱藏”一些維度——比如發微信的時候即便我很生氣,我也可以選擇以一種很平靜或者歡快的語氣寫這條消息,或者在事後否認當時的情緒,甚至也可以讓朋友幫忙寫資訊發消息。
我個人不太喜歡阿格爾的這個形容,尤其是他所用的“過度”這個詞。 他舉的很多例子都跟心理健康還有性相關,我覺得“過度”分享中的“過度”本身預設了一種“不過度”的情况,也就預設了一種什麼算是“正常”/合理分享的規範或者規矩,像是前面大家聊到的社交規則。 我覺得這種對於什麼是過度、什麼是不過度的區分,本身是一種規訓,也就是因為社會想要建立一種“正常”的狀態/一種規範、不希望人們討論一些話題而出現的。 有時候人們內化了這種規範,於是自己也開始認為自己不應該分享這些話題相關的內容、或覺得這些話題是危險的、不必要的、會傷害到自己也會傷害到社會。
另一方面,我覺得“過度分享”中的“過度”如果以個人情感的角度來看又還挺有意思的,像是Sijun和莫衷一肆和鹽提到的一樣,有時候隱去自己的朋友圈動態或者豆瓣上的動態是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共鳴所產生的心態上的轉變。 人們認為自己是在不斷改變的。 有時我不想跟人分享一件事,也不想發朋友圈動態,但是當時正好處於某種興奮狀態中所以發了,後來脫離了那種狀態或者想法改變了,就覺得羞耻。 這種時候我就會把動態轉為僅自己可見,會覺得之前是在“過度”分享。
鹽|是的,生活狀態和情緒真的好流動,有些時候自己再翻看,自己都共情不了。 但是覺得還是很值得記錄這些時刻。 在這裡,過度的可能不是分享,而是生活本身。
組稿|劉可萱 林嘉妍 汪季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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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稿| Alicia
微信編輯| Bibo
matters編輯| Gi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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