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术
平衡术
荷兰皇家壳牌的老板就石油和气候变化摆出了一些严峻的事实
当本·范伯登 (Ben van Beurden) 还是荷兰的一个小男孩时，他要做的家务活之一就是把煤斗装满。这活儿很让人讨厌，尤其是在寒冷的天气里，他不得不到后花园的一个棚子里去取煤块。「我到现在还能感觉到那种湿漉漉的、冻死人的冰冷往我腿上窜。」去年他在荷兰演讲时说到。他讨厌煤炉，因为不得不在它旁边洗澡。他讨厌那块毛巾，因为它总是一下子就凉了。但这给他上了冷酷无情的一课，让他明白了能源的重要性。
作为全球第二大上市石油公司荷兰皇家壳牌的老板，范伯登并不是那些拿高薪的高管当中第一个唠叨自己年少时生活如何艰辛的人。接下来发生的事才让他的故事显得辛酸。上世纪 60 年代，广阔的格罗宁根 (Groningen) 气田首次为荷兰带来了天然气。煤斗和冷毛巾让位给了热水淋浴，也改善了他一家人的生活。
在如今人们担心全球变暖之际，另一种能源转型正在发生：从化石燃料转向清洁能源。在所有石油巨头中，壳牌在范伯登领导下的这种转型尝试最值得探究。 2016 年，该公司豪掷 520 亿美元收购了英国天然气集团 (BG Group)，成为全球最大的上市天然气生产商。 石油在其业务中的重要性已经降低：以已探明储量使用年限衡量，其储量低于西方同行埃克森美孚、BP、道达尔和雪佛龙。对于未来 30 年全球对清洁能源的巨大需求，壳牌所作的预测比其竞争对手更大胆。此外，它是唯一一家将高管的薪酬与整个业务中的减排进展挂钩的公司，包括汽油等产品的销售，而汽油是这一行业最大的排放源。
换句话说，虽然有各种冷嘲热讽说石油公司的能源转型是在「洗绿自己」，我们还是应该把壳牌的努力当回事。但是该多当真呢？尽管应对气候变化迫在眉睫，范伯登并无意全身心投入后碳时代的未来，而是警告自己的公司不要过于冒险。为了解释原因，他列举了几个残酷的事实。
首先是商业操作本身。在气候变化问题上，壳牌或许有理由担心自己站在历史上错误的一边，但它需要股东的支持才能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尽管有些投资者把全球变暖作为他们要考虑的头等大事，但大多数人仍然乐享壳牌在油井和炼油厂等高风险大型项目上投注的资本所创造的超过 10% 的丰厚回报。他们对像电力这样的清洁能源企业谨慎观望，而壳牌已经在这个领域迈出了第一步，所获得的回报更稳定，但也很微薄 (约 4%)。氢和生物燃料等新能源企业被视为财务黑洞。因此，壳牌必须用现金和谨慎投资相结合的方式来吸引投资者。
现金来自壳牌的传统业务、上游的石油和天然气，以及下游的化工和石油产品。壳牌上个月制定了一项计划，从 2021 年至 2025 年，通过股息和股票回购向投资者返还 1250 亿美元 (相当于目前市值的一半)。一些分析人士担心壳牌可能正计划耗尽其油气储备，以维持这台提款机的运转。壳牌坚称情况并非如此；为了安抚批评人士，它将五年内每年 300 亿美元的资本支出预算的大头都留给化石燃料相关项目。至于谨慎，它只在能够证明回报接近石油和天然气的情况下，才会加大对新兴电力业务的投资。寻求更激进气候战略的投资者可以把钱投到清洁技术公司上。
另一个棘手的问题是能源市场。西方对煤炭和石油的需求可能已经见顶。但是，和幼年的范伯登一样，许多贫穷国家仍然缺乏现成的燃料供应，并渴望能源带来的现代化。壳牌认为，在发展中国家用天然气和更清洁的能源替代生物质燃料和煤炭有很大的空间。那里的人口和收入不断增长，因此全球能源需求可能在未来几十年保持在高位。让人不那么放心的是，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壳牌为自己设定的碳足迹减少目标是单位量，而非总量：它的目标是到 2050 年将单位能源的排放量减半，而不是直接削减总排放量。因此，如果能源需求继续飙升，这一承诺对壳牌业务的约束要比表面看来小得多，对地球的好处也更少。
对于自己这种选择，范伯登给出了第三个坚实的理由：应对气候变化的责任是全球共担的。 即使所有西方石油巨头决定停止开采石油和天然气以减少碳排放，全球石油产量也只会减少 10%，而中国、俄罗斯、海湾和其他地区的国有石油公司可能又会把这一块补上。碳排放的源头也相互交叠。例如，壳牌通过其 44,000 个加油站销售的石油产品远远超过它自己的炼油产量。 谁对减少这些产品的碳足迹负有责任？是壳牌吗？是开采这些石油的公司？燃烧这些燃料的汽车的制造商？还是开车的人？答案可能是各方都有份。
冷水浴，谁要来？
把全球变暖都怪到石油行业头上，是把排放的问题简单化了。诚然，像壳牌这样的公司本可以对气候变化造成风险的证据更开诚布公，而且它们有时会游说反对采取措施减少排放。但每个人都负有责任，比如其他行业也在消耗燃油；政府未能解释征收碳税的必要性，也未能找到捕获和储存碳的办法；整个社会都极度依赖化石燃料。有些人铁了心要把壳牌描绘成大反派，范伯登平实的解说没法赢得这些人的信任。但每个人都应该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需要改变哪些习惯，以减少对化石燃料的需求。一块冷冰冰的湿毛巾可能会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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