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至上
安全至上
企业必须准备好应对一个更危险的世界
自供应链管理出现后的几十年里，跨国公司已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一套僵化、向后看、支离破碎的流程已经被正规化为恰当的操作准则。基于直觉和关系做出的决策越来越多地转变成依赖数据。供应链由此正变得更短、更快，也更智能。
不幸的是，它们的安全性并没有很大提高。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世界经济对跨国公司来说正在变得更加危险。全球供应链如今面临三大直接威胁：华为问题、网络安全攻击、关税战。未来的威胁——包括气候变化——可能还会更糟糕。
企业应当如何应对美国对华为的敌意？跨国公司的老板们必须在两件事上做权衡：既要关切安全和遵守美国法律，又面对成本压力并且希望继续分享中国的创新成果和消费市场。尽管特朗普总统 6 月 29 日表示他将放宽对美国企业向华为供货的限制，但这家中国公司在法律上仍然是一个贱民。它在美国的活动受到行政令的限制，国会也已经限制了它对国防承包商的销售。风险咨询公司欧亚集团 (Eurasia Group) 认为，特朗普和习近平在 6 月底达成的休战协议并没有给华为提供「可持续的解决方案」。
最终达成的贸易协议可能会把华为从黑名单上完全撤下。去年，特朗普决定在最后关头解除对另一家中国电信设备公司中兴通讯的禁令。但这次即便发生同样的情形，华为也很可能对全球供应链产生持久的影响。
首先，它已经带来了中国的「斯普特尼克时刻」。当代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是在中国与美国经济共生的时代上台执政的。令他们震惊的是，特朗普的经济民族主义和对中国的攻击已赢得了美国企业精英的支持。
现在，既然对相互依存的信念已经破灭，中国领导人将投入巨资加速「自主创新」，就像美国领导人在 1957 年俄罗斯发射「斯普特尼克号」卫星后所做的那样。他们将推动研发本土操作系统和技术标准，并将巨量资源和最敏锐的头脑投入到研发先进技术中。许多赌注会失败，但其他一些会获得回报，即便可能需要花上几十年时间 (在先进半导体上很可能就是如此)。
这就指向了华为问题另一个可能的影响：将中国与美国连接起来的复杂供应链的缓慢解体必然会加速。例如，特朗普在 5 月份发布了一项行政令，限制了一些外国电信网络设备的销售。这是更广泛的政策审查的一部分，最终可能会要求未来在美国销售的通信技术都在本国生产。
将高效的供应链 (尤其是电子行业) 拆解而代之以更昂贵的替代品，其中增加的成本将无可避免地由消费者承担。他们要支付更高的价格，一些创新成果也被浪费掉了。而企业和股东也要付出代价，他们赚取的利润少了，对未来的投资能力也下降。此外可能还有宏观经济成本。经合组织认为，超高效全球价值链的崛起使生产者物价指数和实际工资增长得到抑制，令发达经济体的生产率水平每年提高近 0.6%。
还有另一个影响涉及 5G 网络的推行。这项技术是打造物联网、智能工厂和数字供应链的必备元素。华为事件的发酵可能导致全球市场分化为两个互不相容的 5G 阵营 (见地图)。欧亚集团的保罗·特廖洛 (Paul Triolo) 认为，它将「迫使各国及企业在科技冷战中选边站——美国，还是中国？」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瑞典的爱立信、芬兰的诺基亚和韩国的三星将提供一个更昂贵的 5G 网络，由在中国以外的地区制造的设备构建，服务美国的盟友客户。例如，与美国情报机构关系密切的澳大利亚政府去年下令禁用中国的 5G 设备。而华为将为那些不那么担心中国的国家打造一个成本更低廉的网络。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 5 月宣布，马来西亚计划「尽可能多」地使用华为，即使「可能会引入一些间谍活动」。
至于网络安全威胁，它们已经从遥远的危险变成了内部敌人。2017 年，马士基乌克兰办事处的一个源于俄罗斯的恶意软件 NotPetya 导致该公司在许多港口的运输业务关停，损失高达三亿美元。科罗拉多州立大学的扎克·罗格斯 (Zac Rogers) 和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托马斯·崔 (Thomas Choi) 的研究表明， 2017 年美国上市公司报称遭到的网络攻击中，有超过 60% 是通过供应商或承包商的计算机系统发起的 ，2010 年时这一比例不到四分之一。
麻省理工学院斯隆商学院的斯图尔特·马德尼克 (Stuart Madnick) 认为，5G 网络的推出和物联网的到来可能会制造下一次巨大的网络危机，因为企业都在催促供应商加速，以求尽快将新奇产品推向市场，而没有首先将适当的网络安全防范纳入产品的设计中。「最糟糕的情况还未到来。」他警告说。
今天企业老板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应该如何在一个经济保护主义的年代反思它们的供应链。传统的办法是投资于「韧性」——让自己的供应商变得更多元、开设额外的制造工厂、保持更大的库存，等等。然而在实践中，老板们需要认真权衡复杂的对冲策略的成本与其承诺的利益。伟创力的汤姆·林顿 (Tom Linton) 拒绝韧性的概念而偏好速度，他认为韧性不过是「昂贵的冗余」的委婉说法。「如果我想要韧性，我可以开着坦克去上班，但那得花多久呢。」
这是一种极端的看法。另一些人提出采用细致化的策略，这就要求老板卷起袖子，边干边学。科尔尼管理咨询公司 (A.T. Kearney) 的劳伦特·谢弗勒 (Laurent Chevreux) 及其同事认为，企业必须准备好快速转向，确保供应链的现代化不仅仅是把旧的那套思维做一番数字化而降低适应性。波士顿咨询集团的贾斯汀·罗斯 (Justin Rose) 和马丁·里夫斯 (Martin Reeves) 鼓励企业采用先进的制造技术，尤其是灵活的机器人和自动化手段，这样它们就能把供应链收回到离本部更近的地点，从而可能让它们变得更加安全。
紧急行动
总之，带来了跨国公司黄金时代的巨大趋同如今正在瓦解。这将迫使公司对过去采取的投资决策做出尖锐的追问，并可能抛弃它们在过去几十年中开发的部分全球供应链。这种反思必须被坐在高管办公室里的人当做紧急战略任务，而不是被扔给小隔间里的会计员。
为供应链创造韧性的传统方法假设所面临的威胁是某种自然灾害，会让部分产能陷入瘫痪。据此，企业罗列出了潜在的供应风险、推演了灾难场景，并投资于通常涉及重复产能的「业务连续性」解决方案。
但是，这种思维模式不足以应对贸易战。今天征收的关税可能在下个月撤销，但工厂却不能同样快速地改变运作。眼下的任务是重新设计供应链，让它们能更快地对地缘政治做出响应。这将要求许多公司加快库存周期。它们也必须从对高效率的全球供应商的默认偏好 (基于对世界保持低关税贸易的假设) 转向更本地化 (可能也更昂贵) 的采购，这可能会在关税战期间提供缓冲。但过度集中也会带来风险，因此主管们必须明智地开展投资。
企业还须采取措施防范正在上升的网络风险。美国网络安全公司 Proofpoint 的赖恩·卡伦贝尔 (Ryan Kalember) 指出，5G 网络会加剧风险，因为其中涉及的许多供应商都有交付有漏洞代码的「案底」。马德尼克建议大公司对供应链合作伙伴、供应商及收购目标展开安全审计以找出网络漏洞。
许多公司将面临的难题包括如何处理遗留的制造资产，以及在过去的时代开发的不透明供应商网络。其他人可能会采取观望态度，寄希望于目前的风暴终会过去，昔日的全球化盛景将重现。那些最具活力的公司将找到创造性的方法，开辟出一条穿越眼前高难度地形的道路，取得竞争优势。
毕竟，正如 本专题 报道已阐明的那样，供应链已不再仅仅是成本中心。最优秀的企业已经在挥舞这一威力强大的武器——更短、更快也更智能的供应链。接下来的挑战是把它们变得更安全。赤手空拳地闯入这个战场会是愚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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