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布雷顿森林
深入布雷顿森林
全球货币体系正在瓦解，前景不明
一九七一年八月，时任美国总统的尼克松在演讲中向他的同胞宣布：「美国再也不需要绑着一只手和别人竞争了。」他的这一讲话宣告了二战后世界经济秩序的终结——他宣布停止美元黄金兑换，并对进口产品加征关税。如今的世界经济秩序生于那之后的混乱之中，如今能否持续下去看起来存疑。换在其他情况下，可能不会有人哀悼它的终结。但是，这个 8 月每过一天，从一个全球货币体系向另一个体系愉快过渡的前景似乎就更严峻了一分。
大多数国家都有自己的货币，变动走势各不相同，可以人为让货币贬值以提高本国竞争力，因此国际贸易非常复杂。政府管理货币时要权衡各种利害得失。 把货币与外部的锚挂钩以稳定其价值意味着要么放弃对本国经济政策的控制，要么限制外国资本流入。 货币秩序体系会用非此即彼的方式来解决这些需要权衡的问题，直至体系失效。美国与中国经济对峙的背后就是一个曾经有效但如今已不再管用的体系。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 全球化的第一个大时代始于 19 世纪后期，建立在金本位之上。政府把本国货币锚定黄金，牺牲了对国内经济的部分掌控。在大萧条期间，当政府背弃其货币承诺时，这种取舍就无法再维持了。随着一国又一国贬值本国货币，愤怒的贸易伙伴纷纷提高关税，世界又重新分裂为互相竞争的货币集团。1944 年，同盟国在新罕布什尔州的布雷顿森林举行会议，再次尝试打造货币秩序。与会国将其货币与美元挂钩 (留有一定的调整空间)，美元则与黄金挂钩。 风平浪静的日子仅持续了四分之一个世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美国贸易失衡，通胀上升，对美元与黄金挂钩的信心逐渐减弱。激进的财政和货币紧缩政策可能在国外挽回了公信力，但国内却承担了巨大的代价。 尼克松被迫在国内利益和维系全球货币体系之间做出选择。他选择了放弃美国的布雷顿森林承诺。
现行体系常被称作布雷顿森林体系 2.0，是从战后秩序的灰烬中慢慢建立起来的。 美元的主导地位仍未终结。全球大部分贸易都以美元结算。美国经济政策的变化仍然影响世界各地。研究表明，美元走强会抑制全球贸易，而美国收紧货币政策会令全球金融收紧。有了痛苦的经历，新兴经济体明白了要保护自己免受金融风暴的影响，就要积累大量美元储备。 它们在上世纪 90 年代开始累积储备，到 2014 年达到了顶峰。 新兴市场购进美元使美元被持续高估，并提高了本国的出口竞争力。美国开始出现持续的巨额经常账户赤字。换句话说，美国的过度消费是从新兴市场借钱支撑的，后者用美元投资美国资产。资金从以中国为主的一批累积储备的经济体流向美国，再从美国消费者的口袋流回这些经济体，这样的货币流动就是布雷顿森林体系 2.0 的根本。 这一体系从来都显得可持续性不佳。美国无法永远从国外借钱过日子，持续的经常账户赤字侵蚀了美国的出口行业。本世纪头十年，一些经济学家担心投资者可能会对美元失去信心，导致美元崩溃和全球危机。少数观察家预测美国可能会厌倦自己在该体系中扮演的角色，或者去工业化对美国社会的损害可能会让所有政治派别的政客都怀疑全球化的益处。 但是，布雷顿森林体系 2.0 一度看似可能「善终」。随着欧洲经济日益一体化和中国经济不断增长，一个美元与欧元和人民币共同承担储备货币责任的多极世界在靠近。欧洲和中国的消费者将扮演与美国消费者同样重要的角色，全球失衡将减轻。可惜，历史有它自己的轨迹。 在过去动荡的十年中，投资者坚持紧握安全的美元资产，强化了美国的货币霸权地位。债务危机削弱了人们对欧元的信心。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及改革热情降温导致人们对人民币必然崛起的信心减弱。 同时，目前的体系看似前所未有地脆弱。特朗普不断加剧贸易战和货币战，有可能会摧毁布雷顿森林体系 2.0，而同时原本具吸引力的替代体系又渐行渐远。 历史重演
布雷顿森林体系 2.0 仍有可能以破坏性最小的方式终结。它可能会有和布雷顿森林体系 1.0 相似的命运，尤其是如果特朗普在 2020 年落选的话。民主党的经济民族主义倾向强于以往，但仍然重视全球合作的价值。如果伯尼·桑德斯 (Bernie Sanders) 或伊丽莎白·沃伦 (Elizabeth Warren) 当选总统，可能会寻求美元一次性贬值，同时让美国重回以规则为基础的全球贸易体系。中国的经济衰退可能会让其领导层惶惶不安，从而在贸易方面做出美国能接受的让步。
但是，上世纪 30 年代的历史可能更具参照意义。没有对汇率的协同调整，贸易战无法得到和平解决，世界可能会陷入竞争性贬值和关税上升的循环。随着贸易关系瓦解，各国可能结成相互竞争的经济集团。很难想象世界会重演那段丑陋的历史，但也已经不像从前那么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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