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成为涉及民生的重大问题，为了让老百姓安心吃上肉，中国各级政府正打响一场稳价保供战

自去年 8 月第一起非洲猪瘟疫情在辽宁沈阳确诊，这个从未传入中国的「老牌」病毒八个月内传遍大江南北，迄今已一年有余。在这场史无前例的猪瘟疫情中，养殖户无疑是损失最惨重的一群人。

普通消费者对非洲猪瘟的痛感来得要晚一些。直到今年下半年，猪肉价格飞涨，局部地区出现猪肉供应紧张，人们才意识到非洲猪瘟的严重性。非洲猪瘟疫情的后遗症，也开始逐渐显露出来。

「猪粮安天下」，猪肉是中国人的主要肉食，在所有肉类消费中占比超过六成。当吃猪肉成了一件难事，它就变为一个涉及民生的重大问题。近几个月来，为了让老百姓安心吃上肉，中国各级政府打响了一场稳价保供战。

肉价飙升

8 月中旬以来，连续多月逐步抬升的猪价开始飙涨，疫情的影响波及大众消费者。

9 月 10 日，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 8 月全国畜肉类价格同比上涨 30.9%，影响 CPI 上涨约 1.31 个百分点，其中猪肉价格同比上涨 46.7%，环比涨幅也达到 23.1%。作为替代品的其他肉类价格也呈上涨趋势，牛肉、羊肉和鸡肉价格涨幅在 11.6%–12.5% 之间。

事实上，猪肉价格上涨已有相当一段时间，而且上涨幅度持续放大，2019 年 4–7 月，猪肉价格分别同比上涨 18.2%、14.4%、21.1%、27%。

国家农业农村部的最新数据显示，截至 9 月 2 日，全国 500 个农村集贸市场仔猪平均价格为每公斤 50.07 元，比 8 月 28 日上涨 4.4%，比去年同期上涨 95.1%。截至 9 月 3 日，全国农产品批发市场猪肉平均价格已涨至 34.72 元/公斤，较 7 月 31 日的 24.56 元/公斤累计上涨 41.37%，这是猪肉批发价格连续第 13 周上涨，目前处于历史高点。

从不同省市猪肉价格来看，7 月仅贵州小幅度下跌，其余各省份猪肉价格均有上涨，广西月均价环比涨幅最高，达 54.5% 。

「猪价过去 7 个月的涨幅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以往一个猪周期，用一年半的时间才上涨 110%、120%，这次是只用了半年多点时间就累计上涨了 160%。」搜猪网首席分析师冯永辉对财新记者表示，今年 1 月底全国瘦肉型猪出栏均价为 10 元/公斤，9 月初已涨至 26.5 元/公斤左右，「这个幅度是前所未有的」。

猪肉价格飙涨令政府出手干预市场。从 9 月 1 日开始，广西南宁市在当地十大农贸市场实施猪肉价格临时干预措施——限量限价销售猪肉，限价肉按低于前 10 日市场平均价 10% 以上的价格销售，每位消费者每日购买不超过 1 公斤。广州市发改委日前也宣布，从 9 月 7 日至 9 月 30 日，广州将以市场价九折标准组织投放 1600 吨储备冻猪肉。

猪肉是中国人的主要肉食，在所有肉类消费中占比达 62.6%，远超禽肉的占比 22%，和牛羊肉的占比 13%。当吃猪肉变成了一件难事，就成了一个涉及民生的重大问题。

一位提供咨询服务的农业专家称，他们最近常常接到政府部门电话。「一星期至少一个电话。」他表示，去年他就已经提醒有关部门，今年猪肉价格将飙升，让他们做好准备。「但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因为去年的数据没有这么恐怖嘛。」他说，「缺口是刚性的，填不过来怎么办？价格上涨解决一切问题。」

自 8 月底以来，农业农村部会同财政部、自然资源部、生态环境部、交通运输部、银保监会等部委相继出台多项措施支持生猪生产，具体内容覆盖基础设施、贷款贴息、保险、推动粪污处理、养殖用地、禁养区划定、运输、抵押贷款和农机购置等多个方面。

多位受访的业内专家表示，虽然政府正通过各种途径出招推动养殖户复养，但国内生猪产能恢复尚需时日，而猪肉替代品的增产空间有限，今年肉类供给偏紧的局面已成定局。至少到今年第四季度，猪肉价格仍然会维持在高位。

冯永辉介绍，以往猪价上涨持续的时间都是根据母猪存栏量判断的，「母猪存栏由减到增的拐点出现了，才能推算出猪价由涨到跌的拐点何时出现。据以往规律，母猪存栏出现拐点的一年后，肥猪价格才会出现拐点。而现在母猪存栏还没有出现拐点，也就是说猪价的周期性下跌至少一年以后才会出现。」

农业农村部市场与经济信息司司长唐珂此前在新闻发布会上也表示，预计下半年猪肉供需关系进一步趋紧，猪价继续上涨压力较大。不过他强调，由于禽肉、鸡蛋、牛奶等畜禽产品产量增加，消费结构调整加快，加之进口猪肉及其制品数量也有所增长，肉类市场供给总体有保障。

10 多年前，疫情冲击导致产能锐减、猪价高企的情形也曾出现过。2006 年，中国曾暴发猪蓝耳病疫情。荷兰合作银行农业与食品研究与咨询总监潘晨军介绍，蓝耳病主要导致仔猪死亡和母猪流产，但母猪死亡率并不高。蓝耳病后的猪价上升周期时间最长，从 2006 年 6 月一直持续到 2008 年 4 月，长达 23 个月，「这是创纪录的，中间有下跌，但没超过三个月，猪价跌幅没有超过 30%，一直是震荡式上涨。」冯永辉表示。

多位专家称，当时国家公布生猪存栏量下降了 8%–10%，而行业统计，存栏生猪和能繁母猪、小猪下降了 20% 左右，「和现在非洲猪瘟报出来的数字差不多了」。

缺口到底有多大？

自去年 8 月非洲猪瘟传入中国，财新记者先后赴十多个省市自治区调查采访疫情，尤其是今年 4 月新疆、西藏和海南相继报告非洲猪瘟疫情后，为探究非洲猪瘟为何能在短短八个月间蔓延至全国，财新记者深入南方的广东、广西和北方的河南、山东等养猪大省一线，看到多地生猪出现大面积发病死亡现象，发病速度之快、扩散范围之广、猪只死亡数量之多前所未有，且发病症状高度疑似非洲猪瘟：猪只开始高烧、厌食、全身发红、耳朵发绀，皮肤上有坏死点、出血，死后体内脾脏异常肿大，肠道出血…… 很多疑似疫情未能确认上报，也没有扑杀补贴，急于挽回损失的养殖户不得不竞相恐慌性低价抛售活猪，疫情从而随着走村串户的收猪车四处蔓延，越市跨省，轻易击穿防控系统。

随着猪只大量快速死亡，生猪养殖业遭遇极其惨重的损失，甚至对扶贫攻坚战造成负面冲击。在山东省临沂市郯城县，县法院执行庭一位人士对财新记者确认：「最近因资金链断裂无法偿债而被执行司法拘留强制措施的养猪户挺多。」

「影响太大了。」一位拥有千头规模猪场的临沂市临沭县养殖户告诉记者，当地猪场老板在银行贷款时常常相互担保。自去年底今年初开始，生猪大量死亡，没死的活猪被迫以一两块钱一斤的低价卖出，造成许多猪场资金链断裂，养殖户身负巨额外债，一旦无法偿还就牵连到多个担保人。

而国家统计局近期在山西晋城调查走访，由于非洲猪瘟的影响，作为年出栏量近 180 万头的山西生猪产业第一大市，晋城有三分之一的养殖户今年选择退出养猪业。

农业农村部数据显示，从 2018 年 10 月开始，中国生猪存栏开始明显下降，能繁母猪存栏同比减少 5.9%。而生猪存栏从去年 11 月起，已连续下降 9 个月。至今年 7 月，生猪存栏较去年同期下降 32.2%，能繁母猪存栏下降 31.9%。

作为世界最大的生猪养殖和消费国，过去五年中国的生猪存栏量一直在 3 亿–5 亿头的数量级，其中约十分之一为可繁殖母猪。存栏量下降有多少是因为非洲猪瘟而死，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今年上半年，全国猪肉产量已下降 144 万吨，对于全年的减产数字各方预测有异，但基本都在 1000 万吨以上。中国肉类协会会长李水龙估算称，2019 年中国猪肉总产可能下降 15%–20%，即猪肉总产将减少 800 万–1000 万吨，「也有认为减产可能达到 40%，缺口在 1500 万吨以上」。中国农科院农业经济研究所教授王济民认为，根据农业农村部监测生猪存栏下降的情况，今年减产或将达 1000 万吨左右，约占常年产量的 20%。也有分析师认为，南方养殖密度大，加上今年高温多雨，部分省份减产可能更为严重。

卓创咨询分析师李晶表示，北方地区生猪散养较多，复养量不大，南方虽然以规模场为主，但疫情结束得较晚，而且有反复，产能恢复起码要等到明年春节以后，「近三年都会缺猪，今年最为严重」。

如何才能填补这一巨大的供需缺口？王济民认为，供给端需要挖掘生猪产能，适当扩大猪肉进口，还可以通过其他肉类替代；在需求端，随着猪肉价格上涨，居民猪肉消费就会自动下降。

挖掘生猪产能方面，由于生猪生产周期较长，即使不考虑非洲猪瘟目前仍阴魂未散，也难以解决短期缺口问题。冯永辉介绍，从母猪存栏增加开始，到母猪长大、怀孕、生小猪、小猪长大、育肥猪出栏增多，整个周期需要长达 13 个月。

牛羊肉产能挖潜也面临同样的问题。水产品则增产空间有限。「最大的问题是水面限制，淡水鱼得挖池塘，成本比改猪场还高。水面没法增加，增加产量就很困难。」冯永辉称。

提升家禽产能以替代猪肉消费，目前看来是可行的。家禽不仅繁殖力强、饲料转化率高、适应密集饲养，且生长迅速。据冯永辉介绍，中国禽肉产业也是畜牧产业里惟一接近世界先进生产力水平的，目前种鸡存栏增速在 15% 以上，上半年肉鸡出栏量同比增加 15.8%，而去年总产量达到 1994 万吨，若按此增速推算，今年增产可能达到 300 万吨左右。「这个量相当于进口和走私猪肉的总量之和了，对缓冲猪肉价格非常有帮助。」

有没有可能通过进口国际市场上的猪肉填补国内缺口？答案是没有可能，因为国际市场上的供给有限。2018 年，全球 1.13 亿吨猪肉产量中，中国占了一半——5404 万吨，是整个欧盟的 2 倍，美国的 4 倍。李水龙表示，去年全球市场的猪肉贸易量仅 800 万吨左右，换句话说，即使中国把国际市场上的猪肉全都买下来，也无法填齐缺口。

海关数据显示，2018 年，中国冷鲜冻猪肉进口量 119.3 万吨。李水龙介绍，去年中国共进口猪肉产品 214 万吨，排世界第一。但其他国家的进口量也不小，排名第二的日本共进口 154 万吨；排第三的墨西哥共进口 101 万吨。日本今年也暴发了古典猪瘟疫情，或将增加其猪肉进口量，与中国的猪肉进口产生竞争。

潘晨军估计，算上进口及国内可能增加的产能，今年国内肉类供给总的缺口或将达 800 万吨。

「贸易商都打了鸡血似的」

事实上，2019 年前七个月，中国猪肉进口已显著高于往年，达到 100 万吨。据农业农村部数据，1–6 月中国进口鲜冷冻猪肉 81.87 万吨，同比增 26.3%，进口额达 15.34 亿美元。而单就 7 月而言，进口猪肉达到 18.22 万吨，同比增长 106.67%，创下了十多年来单月进口猪肉量的新高。

王济民介绍，以往中国一年最多进口猪肉 150 万吨左右，今年进口或将达到 200 万吨以上。「中国一缺肉，进口肉就会涨价，过去别说是买了，去询价都涨，隔一星期一个价。你如果询得多了，涨得更凶。」他说。

李晶告诉财新记者，许多猪肉贸易商反映，现在港口冷库基本上都是满库状态，也有贸易商额外租库。由于猪肉囤积量过多，以至于贸易商大多资金压力非常大。

「全世界生产商、贸易商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知道中国缺很多，都非常活跃，都在涨价、找中国的贸易商。」冯永辉称，中国肉类缺口太大，「把全世界的肉类贸易都给激活了」。

全球主要的猪肉出口地为欧盟、美国、加拿大等。据华创证券研报数据，2018 年全球猪肉总出口量为 845 万吨，主要由欧盟 27 国 (293 万吨，占比 34.7%)、美国 (266 万吨，占比 31.5%)、加拿大 (133 万吨，占比 15.7%)、巴西 (73 万吨，占比 8.6%) 等国贡献。往年，中国也主要从上述这些国家和地区进口猪肉。但目前非洲猪瘟疫情也在波兰、乌克兰、罗马尼亚、匈牙利、拉脱维亚等中东欧国家肆虐，并已深入西欧猪肉主产区，威胁到德国、西班牙、丹麦等中国在欧盟的主要猪肉进口国。

美国为仅次于中国的第二大养猪国，也是 2018 年中国第三大猪肉进口国。但中美贸易争端对中国从美国进口猪肉产生了影响。中国多轮加征美国猪肉进口关税，累计高达 60% 左右，极大抑制了中国对美国的猪肉进口。

「美国的猪肉和欧盟价格是差不多的，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会大量进口的，现在都跑到欧洲拉猪肉了。」冯永辉认为，若关税放开的话，仅双汇一家企业或许就能从美国进口几十万吨猪肉。

也有专家认为，目前中国的非洲猪瘟疫情对中美贸易摩擦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工具」，「讨价还价可以多一个筹码，我缺 (猪肉)，这不是一般的市场」。

2018 年，中国从巴西进口猪肉的数量开始爆发性增长。海关数据显示，2018 年，我国进口巴西猪肉达 15 万吨，占进口总量的 12.5%。

李晶介绍，今年中国还增加了一些猪肉进口来源地。8 月 23 日，阿根廷首批 300 吨出口中国的猪肉启运，将于 10 月初运抵上海。阿根廷猪肉联营集团主席格伊纳莫预计，今年该国猪肉输华总量有望达到 1.8 万吨。

越来越多的牛肉

国际市场的猪肉供应量远远不够，以牛肉为代表的替代肉品进口量也出现显著增长。

自 2012 年起，中国的牛肉进口就一直增长，于去年达到 103.9 万吨，几乎与猪肉进口量相当。今年 1 月以来，牛肉进口增速继续加大。据农业农村部数据，上半年，中国牛肉进口量累计达 69.77 万吨，同比增长 52.9%，进口额 32.56 亿美元，同比增长 53.9%，主要进口来源国为阿根廷 (占进口总量的 21.7%)、巴西 (占 21.4%)、乌拉圭 (占 20.3%)、澳大利亚 (占 18.1%)。至 7 月，中国已进口牛肉近 84.9 万吨。

牛肉的主要进口国之一是澳大利亚。海关数据统计显示，今年上半年，中国从澳大利亚的牛肉进口同比猛涨 62%，总量达 12.6 万吨，其中冰鲜牛肉进口 1 万吨，冷冻牛肉进口 11.6 万吨。

自澳洲进口的牛肉量猛增，已触发关税调整。据海关总署 8 月 22 日公告，截至 2019 年 8 月 15 日，对澳大利亚冷冻牛肉的进口申报数量已达到 17.24 万吨，超过 2019 年实际可进口的触发数量。自 2019 年 8 月 17 日起，对原产于澳大利亚的上述牛肉恢复按最惠国税率征收关税。对于 2019 年 8 月 17 日至 2019 年 12 月 31 日期间从境外首次申报进入海关特殊监管区域的牛肉，除在途牛肉外，均不能适用协定税率，这意味着关税从 6% 调整为 12.5%。

据北京泓睿国际贸易公司所发布的《世界牛肉周报》，7 月份，中国首次成为澳洲牛肉最主要出口目的国，共进口 2.8 万吨，同比增加 1 倍。中国市场进口量占乌拉圭的牛肉产量比例也有显著增长，前四个月占比达 52%，而 6–7 月已达到 59%。中国市场也成为上半年阿根廷牛肉出口的主要引擎，同比增长达 108%，在阿根廷上半年 22.57 万吨的牛肉出口总量中占比高达 72%。

「今年牛肉进口在 2018 年的基础上再增加 20 万–40 万吨应该压力不大。」王济民表示，「增加太大了，别人也没准备。」

前述农科院系统专家也认为，今年牛肉进口量可能会增加到 150 万吨。以往中国牛肉进口量较小时，澳大利亚是中国主要的牛肉进口国，但其本身的产量较小。近几年，巴西代替澳大利亚成为中国牛肉和禽肉最主要的进口来源，巴西牛肉量比较充足，「增加几十万吨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该专家表示，目前国际市场牛肉价格已创新高，进口及国产牛肉价格均高于往年第三季度。但目前国内进口牛肉价格上涨的幅度较缓，潘晨军表示，这主要是由于澳大利亚今年遭遇干旱，许多养殖户大规模弃养肉牛，提前宰杀，临时性增加了一定供应。此外，作为中国主要牛肉进口地的多个南美国家货币贬值，其牛肉价格相对有所降低，目前南方共同市场阉牛指数以美元计价在 2.6–2.7 美元/公斤，巴西育肥牛更跌到 2.40 美元/公斤左右。另外，本来生活、每日优鲜、盒马鲜生等互联网生鲜企业还不时推出一公斤 50 元以下的进口牛腩特价优惠以吸引消费者。

不过，作为西方民众主要的肉食品种，牛肉向来是国际贸易中的敏感商品，韩国、日本也曾因为牛肉进口与美国发生贸易争端。而且由于牛肉涉及可致人死亡的疯牛病问题，多年来，牛肉在国际贸易中曾引起诸多争议。目前，中国尚无疯牛病，但这一疫情已在美国、英国、法国等诸多国家暴发，而中国也长期禁止了对这些国家的牛肉进口。但随着中国牛肉需求量的增加，多国得以解禁。

2017 年，中美牛肉贸易解禁，此后，爱尔兰、法国、英国、荷兰等国的牛肉出口也得以解禁。2019 年 6 月 17 日，中英两国举行「第十次中英经济财金对话」，会后中国财政部公告称，「双方欢迎签署英国牛肉输华议定书，致力于 2019 年底前批准英国牛肉输华」。双方还商定，5 年内英国牛肉对华出口总额要达到 2.3 亿英镑。

当然，如果牛肉进口持续增加，中国早晚也会面临韩国、日本遇到的问题，即由于国际市场牛肉价格低于国内价格，大量进口牛肉，导致国内市场价格下降，会对本国农牧民利益造成影响。

肉食结构之变？

「我家已经好几个月不吃猪肉，改吃牛羊肉了。」非洲猪瘟暴发以来，记者不时听周边的许多朋友说过此话。专家认为，非洲猪瘟疫情的影响深刻，不仅将重塑生猪养殖业，也可能对中国人以猪肉为主的肉食消费结构产生更深远影响。

目前猪肉在中国人的肉类消费中占比达 63%，禽肉占比达 22%，牛羊肉占比仅 13%。

「这个消费习惯在全世界是很罕见的。」冯永辉评论称，中国肉类消费结构和产业结构严重不对等、不均衡，一旦猪肉出现问题，影响十分严重，而美国人禽肉、猪肉、牛肉各占三分之一，「所以缺哪一块都不怕，填得很快」。

肥瘦相间的猪肉在口感、肉质方面比牛羊肉更符合中国人饮食偏好，但从营养成分来看，相对牛羊肉和禽肉，猪肉的脂肪和胆固醇含量高，蛋白质含量较少，过量食用猪肉更容易长胖、诱发心血管疾病等。

潘晨军认为，无论是从健康饮食的角度，还是此次非洲猪瘟造成的肉食替代影响，未来中国人的猪肉消费比重肯定会下降，禽肉消费比重上升，「即使猪肉逐渐恢复之后，肉类消费比重也不可能再恢复到原有水平了」。

据荷兰合作银行估算，在此轮猪价飙升前，2019 年来中国的猪肉消费已经下降了 10%–15%。潘晨军介绍，这一数字主要是由于非洲猪瘟疫情使得消费者对猪肉食品安全存疑所致，之后随着价格走高，价格成为抑制需求的主要因素。

前述农科院人士表调研发现，猪肉商户普遍反映，当价格超过 15 元/斤时，价格上涨对消费的抑制比较明显。而目前大部分的地区猪肉价格都在 20 元/斤以上。

他也同意，目前市场上牛羊肉的价格约 30 元/斤，猪肉的价格优势已经消失，牛羊肉出现消费量大幅上升趋势，既有非洲猪瘟影响，一定程度也反映出消费结构在发生变化。

亚洲交易规模最大的专业农产品批发市场——北京新发地市场的统计部经理刘通介绍，目前白条猪的日均上市量比 7 月下降了 9.30%，尽管如此，每天运抵市场的白条猪仍有一部分因为卖不出去而重新装车拉回屠宰厂。「整个 8 月，这种返厂的现象司空见惯。月初的时候，返厂比例一般在 10% 上下，到了月末，返厂比例上升到 15%–20% 之间。」他认为，这种返厂现象透露出两个含义：一是有肉，二是卖不出去，「卖不出去的原因就是价格过高」。

他表示，许多向市场商户订货的企事业单位食堂，在 8 月下旬以后，下订单的数量比月初已经下降了 25%–30%；一些餐饮企业从市场的采购量或者向商户下订单购买的数量也相应下降了 25%–33%；居民个体购买的数量也在下降，降幅与餐饮企业大体相当，但居民总体购买量降幅不大，因为批发市场的价格明显低于超市，猪肉价格上涨让批发市场新增了一批居民客源。

9 月 10 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稳定生猪生产促进转型升级的意见》指出，非洲猪瘟疫情发生以来，生猪产业的短板和问题进一步暴露，稳产保供压力较大。《意见》提出，猪肉自给率要保持在 95% 左右，到 2022 年，产业转型升级取得重要进展，养殖规模化率达到 58% 左右，到 2025 年，产业素质明显提升，养殖规模化率达到 65% 以上。

农业农村部副部长于康震 9 月 11 日在国新办的新闻发布会上进一步表示，这几年中国猪肉进口总体保持增长势头，但即使是最高年份的进口猪肉量，占国内猪肉产量的比重也只是 2% 左右。「解决中国老百姓吃肉的问题，必须坚持立足国内基本自给的方针。」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