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快递」的难题
「弗雷德快递」的难题
联邦快递卓有远见的创始人作为老派「洗牌人」有被「洗牌」之虞
对行外人而言，联邦快递 (FedEx) 是它所开创的次日达快递业务的代名词。对行内人来说，联邦快递可以干脆叫做弗雷德快递 (FredEx)。这家公司与其创始人、自 1971 年以来一直担任掌门人的弗雷德·史密斯 (Fred Smith) 几乎浑然一体。这位 75 岁的老人当年在耶鲁大学求学时想到了空运包裹这个主意。如今他已是某种传奇人物。有些广为流传的故事不足为信，比如说他在耶鲁大学那篇讲述自己创意的论文只得了 C (他本人想不起当时的得分)。但有一个故事，也许是因为实在太过精彩，大家都不想深究查证。那就是联邦快递创办初期一度濒临破产时，他在拉斯维加斯的 21 点赌桌上赢了一笔钱，让公司起死回生。
史密斯是位老派企业家。 这位前海军陆战队队员在 1973 年启用了自己的首批 14 架货运飞机，第一天运送了 186 件包裹。如今联邦快递已成为世界最大的航空货运公司，拥有 681 架飞机，平均每天运送 1500 万件包裹 。史密斯的政治手腕与其牌技一样高明，无论是在上世纪 70 年代争取到政府对航空货运放松管制，还是赢取美国各个工会的保护，或者是在联邦快递球场 (FedEx Field，华盛顿红皮橄榄球队的主场) 上与国会议员闲聊，左右逢源。在美国企业中，联邦快递一直是最受员工认可、赞赏和欢迎的公司之一。 今年 1 月，公司董事会取消了高管在 75 岁退休的规定，实际上是让史密斯可以终身任职。 「像最高法院法官一样。」他的一位崇拜者笑道。
股东们倒没那么兴奋。作为美国最大的快递公司之一，联邦快递本应得益于美国 GDP 的持续增长。然而，自 2009 年美国进入史上最长经济增长期以来，联邦快递的表现已落后标普 500 指数近 100 个百分点。今年，这家公司又受到中美贸易战、亚马逊加大竞争力度，以及整合欧洲 TNT Express (2016 年联邦快递以 44 亿美元收购该公司) 相关问题的困扰。这些风波不利于它的财务健康，但自 2017 年以来该公司每年投资超过 50 亿美元，力求将亚马逊及中国电商巨头阿里巴巴等资金雄厚的对手挡在它的快递业务之外。这是一场拼运气的游戏，史密斯并不能稳赢。
最大的风险在美国国内。联邦快递在供应链中配送包裹和工厂货物，保证时效，由此建立起了高端 B2B 服务公司的声誉。但随着电子商务的崛起，以更快的速度、更低的成本为顾客送货上门变得愈发重要。为此联邦快递已扩大其货车运输队伍，很快就可以每周七天服务大多数美国家庭。但这有损利润。与此同时，亚马逊正大力投入当日达快递服务。它还在打造自己的机队，预计到 2021 年将拥有 70 架飞机——尽管与联邦快递相比还差得很远。 物流咨询顾问萨迪希·金德尔 (Satish Jindel) 称，亚马逊已超越竞争对手，成为为其他公司和自家的货物组织仓储和运输的全球最大运营商。就在几年前，史密斯还嘲笑认为亚马逊这类公司有威胁是「捕风捉影」。但在过去两个月，联邦快递已砍掉了与亚马逊尚存的些微业务关系，改而专注与沃尔玛和塔吉特等零售商建立关系。联邦快递的主要竞争对手 UPS 则坚持与亚马逊合作。 擂台已经搭好，一场可能进一步损伤利润的惨烈价格战势将打响。
第二大挑战在海外。除了要解决 TNT 的问题，联邦快递还发现自己夹在跨太平洋贸易战的两个对手之间，处境尴尬。 近几个月，联邦快递因转运华为包裹的事件被迫向中国道歉。它表示这是一次操作失误。但据报道，中国政府威胁要将联邦快递列入黑名单。同时，该公司又起诉美国政府，认为它不应该要求自己对递送的包裹做「内容审查」以确保没有违反出口禁令。
除了险恶的地缘政治，联邦快递还要面对日渐激烈的全球竞争。其中一大威胁来自受阿里巴巴支持的中国竞争对手菜鸟，这家公司在 2017 年承诺投资 150 亿美元发展跨境物流业务。联邦快递声称自己庞大的物流网络已扩展到 220 个国家，足以抵御此类进犯。但联邦快递尚未习惯于承受亚马逊和阿里巴巴这种规模的企业带给它的压力——后两者拥有大量客户数据，可能让它们在快递战中占据优势。
为应对竞争，联邦快递和 UPS 都在大力投资于将货运设备现代化并扩建快递枢纽站。尽管联邦快递上季度获得了近 180 亿美元收入，几乎赶上 UPS，但利润率较低，产生的现金流较少，令投资者担忧。它可以减少购入飞机等昂贵设备或合并自己在美国的两家独立公司——FedEx Express 和 FedEx Ground，以降低成本，安抚投资者。但公司已经拒绝了这两个方案，坚持认为投资扩张是上策。
退位，托付
在这条路上加倍下注可能是明智之举。在股票回购与雄心勃勃的资本支出计划之间，无论厌恶风险的投资者多倾向选择前者，但叫停投资可能会被亚马逊等公司视作举旗投降。 尽管如此，联邦快递没能更迅速地应对日新月异的电商市场格局，没读懂地缘政治密码，又顽固地拒绝合并旗下两家公司，这都反映出其管理作风的老旧过时。包括史密斯在内，它的十大高管平均已在公司工作 30 多年，这可很少见。
曾经改写过规则的人很难不误读持续变化的商业规则，尤其当你咨询意见的人还是你的老朋友时。显然，在可预见的未来，董事们并不想把董事长换掉。但除非史密斯请进新高管并听取其意见，否则他在商界 21 点赌桌上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了。换句话说，联邦快递该考虑「弗雷德快退」(FredExit)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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