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我的邮件
夺回我的邮件
离开 Gmail 帮助我停止了多年来没有注意到的自我审查。现在如果我能确信人们能收到我的邮件就好了
希拉里 (Hillary Clinton)、伊万卡 (Ivanka Trump) 和库什纳 (Jared Kushner) 是对的。说真的,我说的是这样一件事:私人电子邮件系统的实用性。当然,clintonemail.com 在 2016 年证实了这位前国务卿的形象是灾难性的。伊万卡和库什纳用的是 ijkfamily.com,就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不过,尽管付钱给 IT 顾问,让他们在你的地下室安装像希拉里那样的伺服器,在政坛看起来不妙,但在一些高层当中,它已经成了流行的做法。在某些圈子里,拥有所谓的「希拉里设置」变得很普遍。
使用私人邮件伺服器的安全原因很简单。黑客入侵电子邮件帐户的主要方式就是通过网络钓鱼 (phishing) 及发送虚假登录网站的连结,诱骗你泄露密码。传统的电子邮件伺服器只许你通过 Outlook 和 Apple Mail 等应用程式登录,这使得它们或多或少不大可能被窃取。
私隐是另一个吸引人的元素。比如,Google 无法利用你私人伺服器上的数据形成一个庞大的文件库,向你出售你并不需要的东西,如果警方想看你的电子邮件,就必须带着法令来到你家。如果你的私人伺服器在上述法令送达之前不小心掉到湖里意外毁坏,那就是意外。
我无意犯下跟湖水有关的任何罪行,但有关科技企业侵犯私隐的报道,倒真是让我想起一个过去似乎难以想像的场景:没有 Gmail 的生活。毕竟,Google 一再被指控不正当地搜集用户数据。今年早些时候,该公司支付 1300 万美元,就其街景服务从人们的家用 Wi-Fi 网络获取个人信息的集体诉讼达成和解。Google 否认存在任何不当行为。不过,我还是把所有电子邮件都交给了这家公司。
「你不应该非得是某种政治或金融精英才需要这样的东西,」斯里尼瓦斯 (Giri Sreenivas) 说。他是一名工程师,在华盛顿州贝尔维尤经营着创业公司 Helm,它把「希拉里设置」带给我们大家。因为担心我们所使用的网上服务反过来也在利用我们,三年前,斯里尼瓦斯与他人共同创立了 Helm。「互联网本来是开放和自由的,应该允许任何人以平等的身份参与。」他说,斯里尼瓦斯强调自己并不觉得使用私人伺服器处理外交性质邮件是可以容忍的事情。
Helm 精美的外形是由 Fitbit 的设计师担纲,看起来像玩具屋的屋顶——售价 499 美元。斯里尼瓦斯的软件承诺替我进行管理,包括将我的伺服器的加密版本备份到云端上,每年的费用是 99 美元,而第一年是免费。
今年春天,我开始告诉朋友、家人和同事向一个位于 maxchafkin.com 的新电邮地址发邮件。我的朋友和同事大多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我老妈说了声「赞」。过去 15 年来,我一直试图改变自己的主要沟通方式,但似乎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就重要性而言,Gmail 超出我拥有的所有产品。它是我和妻子第一次开始暧昧调情的地方,过了 14 年有了两个孩子之后,我们用它给彼此发笑话,以及简短的甜言蜜语。多年来,它一直是我职业生涯的中心,我仍然用它来打理一些与工作相关的东西。它上面有几乎每个我认识的人的联络信息,与我自由职业时代跟每个公司的通讯往来,此外还有 15 年的信用卡帐单、纳税申报表、令人尴尬的图片、烂笑话以及因为这些笑话做的道歉。还有一件事是在本文发表之前,Google 所不知道的:2004 年的夏天,我大学刚毕业时,我在 eBay 上用 5 美元买了一个 Gmail 的注册邀请。
在那之前几个月,Google 刚推出这项服务,要想加入,你仍然需要得到已经拥有帐户的人的邀请。当时,大多数电子邮件提供商向用户仅提供大约 20MB 的数据,邮件一多,你一是删除部份邮件,一是把邮件下载到电脑里。Google 一开始就提供 1GB 的空间,并且会定期增加容量。更妙的是,你再也不用将收件箱分为一系列复杂的文件夹,若是要找邮件,在搜索框里输入关键字就好了。「永远不用删邮件」是它的服务口号,在 2006 年之前,它甚至没有删除按钮,只有「存档」。所有这些都是免费的。当 Google 在 2004 年 4 月 1 日为它做宣传时,许多人都觉得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是愚人节的玩笑吧。
Google 表示,为了维持这个神奇的邮箱营运,它会给我们推送根据收件箱里的邮件而定的广告。换句话说,它会用电脑来扫描我们的信息。一些批评人士立刻表示,此举令人不寒而栗。加州州议员菲格罗亚 (Liz Figueroa) 称之为「一场巨大的灾难」,并指出非 Gmail 用户与 Gmail 用户通信的时候,可能也会不知不觉放弃私隐权。
Google 在 Gmail 登录介面的显著位置发布了一则私隐权声明,称此类批评是「错误信息」,危及「合法和有用的消费者选择」。在今天这个充斥着科技错误信息的时代,这个观点似乎很可笑,但我和大多数媒体当时都接受了这个说法。我认为,我们这么做是因为 Gmail 非常有用,而且 Google 的定制搜索广告似乎并无害处。就像 Facebook 早期的广告一样,它们的侵入性比现在少得多。
2017 年,Google 表示将停止根据用户 Gmail 邮件的内容自订广告,但仍会对电子邮件进行扫描,这么做是处于安全原因,以及用于智能撰写 (Smart Compose) 等功能,也就是在你打字的时候提供单词和词组提示。一名发言人表示,该公司对数据进行了「匿名化」处理,智能撰写等功能对于消费者是预设启用,对于企业客户来说是可选择性的。如果你是一家企业,我想这倒是贴心。
Google 一直强调,不会有人参与到扫描工作中,但据去年《华尔街日报》报道,该公司允许行销人员 (Google 称之为「开发合作伙伴」) 阅读用户的电子邮件,即使是在其 2017 年的承诺之后。几个月后,Google 出禁令,禁制任何不「直接增强电子邮件功能」的外部应用程式,这是禁止开发人员向行销人员销售数据的进一步举措;另一项禁令是,「必须严格限制对电子邮件数据的人工审核」。
我用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搞定我的 Helm 新邮箱伺服器。包括设置网域名称 (domain name),从 Gmail 收件箱里复制所有旧邮件 (这样它们就永远逃不出我的手心了),还有配置手机和电脑来接受邮件。这些都很简单,虽然不是 Google 级别的容易。搜索起来也不大方便:我不得不依赖 Outlook 的搜寻引擎,不过它倒是比我记忆中前 Gmail 时代的要好用,但比较起来,还是慢得要死。好像如果有人在吸尘的时候拔掉插头——就像第二天绝对没有发生的疯狂例子——那些发到你邮箱里的邮件,在重新插上插头后,才会被发送。
即使如此,将我的数据放在电脑桌面上一个文件夹里的经历仍然让人兴奋,我很快就注意到我对其他服务的看法发生变化,尤其是 Google 的搜寻引擎。几个星期后,我发现自己克制住上网搜索某个家庭成员所患恶疾相关信息的冲动,我知道此番查询会出现在我在 Google 的数据库中。我开始使用 DuckDuckGo——Google 的竞争对手——它不会收集用户数据。
这件事让我想到,Google 收集数据的做法是否限制我的思想。这听起来蛮疯狂的,直到我开始四处打探其他人是否也有类似看法。2017 年发表在《剑桥监视法手册》(Cambridge Handbook of Surveillance Law) 上的一项研究显示,2013 年斯诺登 (Edward Snowden) 泄密事件揭示出美国政府对互联网活动的监控水平大大超出人民认知后,网上与健康相关的字眼搜寻量下降了。
我意识到,多年来,我也一直在对电子邮件做自我审查,哪怕是在私人邮件中,也不大涉及某些想法和感受,因为担心它们会落入黑客手中,或者引发诉讼,或者进入一些广告商的数据库里。人们在工作中总是这样做,但随着我们的个人沟通越来越转向电子形式,这种做法似乎有点不光明正大。我的 Helm 还是有可能遭到黑客攻击,但它让我感觉比以前更自由了一点。不会有老板看我的电子邮件,也不会有 Google 机器人或者间谍——我的意思是「开发合作伙伴」——看我的邮件。
我新获得的自由也有缺点,而且是一个巨大的缺点,即我的邮件有时没有发出去。我会向朋友发询问邮件,等待回音,然后又发短讯询问是否收到了我的信。在最初几周里,我使用 Gmail 的朋友一般都说没有收到。Google 经常把 Helm 邮件放到垃圾邮件一栏里。要解决这个问题,我就得要求连络人将我的新地址添加到他们的 Gmail 地址簿中。大多数人都懒得这么做,结果就是更多的邮件遗漏,以及更多的短讯。
有一个专门的说法:为你的邮箱做暖身,让你的伺服器在 Google 和其他云邮件服务那里建立起信誉,这样它们就不会认为你写邮件是为了提供尼日利亚 (Nigeria) 的秘密财富或便宜的止痛药。
这究竟是一种防范垃圾邮件的策略,还是留住我作为 Google 客户的聪明手段?Google 表示,它的首要任务是保护用户免受不受欢迎的有害邮件侵扰;当我的收件人将它们从垃圾邮件中捞出来,并点下「报告非垃圾邮件」,邮箱的演算法自然就会受到训练。但对于将小型伺服器的邮件被当成垃圾邮件这件事,你很难不把它视为该公司的一个意外,至少是这样。「这里有一种强大的动力在起作用,」斯里尼瓦斯说,他认为如果 Google 真有心解决这个问题并不困难。「他们变得过于咄咄逼人。」
我的 Helm 帐户用得越多,邮件的送达率就越高。尽管如此,这段经历还是让我发送哪怕只是一般重要的邮件时,都会心生犹豫。在这种情况下,我通常还是会打开自己以前的 Gmail 帐户。斯里尼瓦斯说,我的经历很不寻常,我相信他的话。不过,虽然我想摆脱监控资本主义的束缚,我也想使用有效的东西。
「我用自己的伺服器直到 2007 年左右,但 Gmail 太容易了,」一家上市科技公司的行政总裁在几个月前一起吃午餐的时候告诉我,那时我刚用上 Helm 不久。他问我,相较于那些受雇于世界最大、技术最先进企业的常春藤名校博士和前情报人员,我是否更信任我自己的伺服器——由我这个英语专业毕业的人自己设置、由一个 10 人的创业公司来提供保证。
还有,即使是技术最先进的公司,也会遭到黑客攻击。雅虎的安全团队 Paranoids 曾被视为硅谷最好的安全团队之一,直到 2017 年有消息披露,黑客在四年前窃取了雅虎全部 30 亿帐户的密码。
相比之下,尽管围绕希拉里的伺服器存在争议,但据我们所知,储存在她地下室的电子邮件从未遭黑客入侵过。然而,她最终成为两宗令人尴尬的黑客事件的受害者: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电子邮件被入侵,这些邮件遵循了正常的公司 IT 实践;她竞选团队负责人波德斯塔 (John Podesta) 的个人邮箱被入侵,他在一个虚假的登录页面中输入了自己的 Gmail 用户名和密码。
当我提起波德斯塔时,这位科技公司的行政总裁点点头,然后低头看着我坐放在桌子上的 iPhone。他说,我的电子邮件或许是安全的,但电子邮件只是我数据足迹的一小部份。这款手机上存有十年的图片,还有文件、通话记录及苹果公司伺服器上留有备份的其他上百万数据。「我担心的,」他说,「是 iC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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