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检高官魏传忠折戟

一位「字写得最好的副部长」，也是「严重违反政治纪律、组织纪律、廉洁纪律、工作纪律和生活纪律」的落马「老虎」

山东省聊城市阳谷县地处鲁西平原，《水浒传》中武松打虎的景阳冈就在县城之东。近年来两位祖籍在此的「老虎」先后落马，给这座小城增添了不少关注度。阳谷人卢恩光曾任司法部政治部主任，因年龄、入党材料、工作经历、学历和家庭情况造假被称为「五假官员」，涉案 796 万元获刑 12 年。今年 3 月 15 日深夜，同为阳谷人的国家质检总局原副局长魏传忠落马，此时距他退休已有五年。

3 月 15 日不仅是消费者权益保护日，当天也正值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闭幕，魏传忠成为 2019 年开年以来被查的第六名中管干部。

全国「两会」前后「打虎」已有传统，比如 2014 年的时任山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金道铭、时任云南省副省长沈培平、中央军委原副主席徐才厚；2015 年的时任河北省委秘书长景春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栗智、时任云南省委副书记仇和、时任中国第一汽车集团公司董事长徐建一；2016 年的时任全国人大教科文卫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王珉、时任辽宁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王阳、时任宁波市市长卢子跃；2017 年的时任辽宁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李文科、上海市检察院原检察长陈旭、时任全国政协港澳台侨委员会主任孙怀山。魏传忠被查前两周，山西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张茂才在「两会」开幕前一天落马。但一位质检高官在「打假日」折戟，还是引来一阵唏嘘。

半年后，中央纪委国家监委于 9 月 7 日公布立案审查调查结论，魏传忠严重违反党的政治纪律、组织纪律、廉洁纪律、工作纪律和生活纪律，构成职务违法并涉嫌受贿犯罪，且在党的十八大后不收敛、不收手，性质严重，影响恶劣，被开除党籍，取消其享受的待遇，收缴违纪违法所得，并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通报提到他五个方面的问题，包括「对抗组织审查，不按规定报告个人有关事项」「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违规出入私人会所，安排他人用公款报销应由其本人支付的费用」「利用职权和职务影响为亲属及他人在企业经营活动、干部录用、职务调整和晋升方面谋取利益，违规投资非上市公司，收受礼金」「生活上腐化堕落，大搞钱色交易，道德败坏」「经济上贪婪无度，甘于被不法私营企业主围猎，利用监管权大搞权钱交易、以权谋私，在工业产品生产许可证办理、工程招标等方面为他人谋利，并非法收受巨额财物」。

65 岁的魏传忠，履历大致可以分为山东和北京两个阶段，从 1977 年到 1995 年的近 20 年间，林学专业出身的他做过聊城林业局技术员，在农村改革的大背景下当过乡镇企业局干部，后来参与组建地区商检局；1995 年，他从聊城商检局局长位置上一跃进入北京，成为国家商检局办公室主任，自此开启了在中央国家机关的又一个 20 年为官生涯，之后主政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七年。2007 年 4 月，他升任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副局长，分管动植物检验检疫、通关、产品质量监督等工作，成为一名副省部级高官，期间还担任了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

2014 年 7 月，魏传忠年满六十退休，但依旧担任中国检验检测学会 (原称中国检验检疫学会，2018 年 12 月更为现名，以下按新名) 首任会长，直至落马。目前他已不再是该学会会长。

因「字」之名

说起魏传忠，一位质检系统官员首先想起的就是七年前的一个场景。2012 年 9 月 22 日上午 10 点半，北京 CBD 核心区的光华路五号艺术馆偌大展厅内，一场声势浩大的书法作品展开幕。这场为期三天的展览的主角正是魏传忠，展出的是他的几十件书法作品。

当年的新闻报道也记录了展览的盛况：有中央领导同志发来贺信，多个部委领导出席，国家质检总局的「一把手」致辞，外国驻华大使前来参观，各省市质检系统的官员蜂拥而至，老干部团体也有组织地前往。原定展期只有三天，但最后「应有关方面、质检系统干部职工和广大书法爱好者的要求，主办方经研究决定，展期延至 9 月 28 日」。

这称得上是魏传忠在书法界的高光时刻，当年他还出版了书法作品集，在多地举办了书法展。

实际上，书法也曾在魏传忠的仕途中扮演过重要角色，他的几次调动升迁都与此有关。

魏传忠后来接受访谈、到大学搞讲座时都会提及早年的一段经历：1977 年从山东林业学校毕业后，魏传忠回到老家聊城，被分配到离聊城市区 30 多公里的一个苗圃场工作。三个月后，聊城林业局领导下来检查工作，在宣传栏里看中了魏传忠的字，便抽调他到林业局给领导写材料。当年限于技术条件，机关单位的材料普遍手写，字写得是否漂亮，往往是领导评判下属工作的一个重要因素。

1978 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农村改革启动，聊城地区成立多种经营办公室，魏传忠作为「笔杆子」被抽调去负责调查研究、整理典型材料，很快，「多经办」与地区社队企业局合并为多种经营乡镇企业局，魏传忠当上了科长。再之后魏传忠受到一位地委副书记赏识，调到聊城地委办公室做了两年多秘书，又到地区结核病防治院担任了一年多副书记。直到 1988 年，魏传忠调入商检系统，参与筹备组建聊城商检局，并先后任聊城商检局副局长、局长兼党组书记。

商检局负责进出口货物的检验工作，是一个以纵向管理为主、横向管理为辅的专业政府部门。1952 年，国家设立中央外贸部商品检验总局，其后历经多次机构改革。1980 年 2 月，根据国务院《关于改革进出口商品检验管理体制的通知》，国家外贸部商品检验总局改称副部级的中国进出口商品检验总局，各地商检局由总局和省级政府双重领导，以垂直领导为主；1982 年 10 月，更名为国家进出口商品检验局，属于归口国家外经贸部管理的二级局。资料显示，当时内地 29 个省、市、自治区都设有商检局，共计 5000 多人。随着中国进出口贸易体制改革和贸易量的提升，商检系统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逐步下沉到地市一级。并非专业干部的魏传忠进入这个专业管理部门，在当年可能只是为了解决从科级到处级的升迁，但从后来的情况看，这次转职基本上决定了他未来的人生走向。

虽然彼时不懂商品检验，但因为有写字和写材料方面的特长，在聊城商检局任上，魏传忠做了一件同僚们不太重视的事——办报。他联合聊城地委宣传部、新闻出版局，公开招聘采编人员并创办了《进出口商品检验导报》，后先后改名为《商检快报》《商检报》。这项工作很快得到了一位山东籍的国家商检局领导的支持，这位山东籍的商检局领导想办一份系统内的报纸，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人。1995 年春节过后，魏传忠就带着他的《商检报》班底整体来到了北京，报纸更名为《中国商检报》，魏传忠出任国家商检局办公室主任兼报社负责人。这不仅是魏传忠从县处级升任副司局级的重要一步，更让他完成从地方干部到中央国家机关官员的重要一跃。

关于书法在他仕途中发挥的作用，魏传忠从不讳言，并在他所著的《国学墨韵笔谈》一书中多次提到过上述经历。一位与魏传忠有过交集的阳谷老乡告诉财新记者，魏传忠早年的几次工作调动，与他字写得好、材料写得好关系很大。

到北京之后，魏传忠结识了一些书法界朋友，不仅书法水平又有精进，也让他进入圈子，从「业余书法爱好者」变身书法家。2007 年，他升任副部级的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副局长后，曾分管外事工作，在出访和接待活动时，经常向外宾赠送自己的书法作品。根据 2014 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套装四册本《国学墨韵：魏传忠书国学名句作品选》中的作者简介，魏传忠的书法以颜柳楷书为基、二王为本，精研张旭、怀素、米芾、王铎、于右任等名家先贤，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神韵通达、气势宏博、俊雅古拙」的草书艺术，深受广大中外书法爱好者和书画收藏家的喜爱，其作品作为质检外交礼品赠送 70 多个国家及地区的政要，以及众多驻华大使，促进了质检对外交流与合作，他的作品被人民大会堂、联合国、香港立法会、香港廉政公署、香港食物卫生局，澳门民政总署和澳门艺术馆等收藏，并多次举办个人作品展，还出版了《魏传忠书法作品集》《魏传忠书法》《荣宝斋书谱——古代部分·怀素·小草千字文》等多部作品集。

在此期间，有「书法最好的部长」之誉的魏传忠还当选中央国家机关书画协会副主席、中国质检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一些艺术拍卖网站上甚至专门设置了魏传忠的艺术家主页——当然，随着魏传忠落马被查，他在书法领域留下的这些痕迹也被抹去。

执掌「第一国门」

1998 年朱镕基主持的国务院机构改革中，进出口商品检验、进出境动植物检疫和国境卫生检疫「三检合一」，合并为副部级的国家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由海关总署管理，担任了三年半国家商检局办公室主任的魏传忠继续担任国家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办公室主任。2000 年，曾经将魏传忠带到北京的山东籍原国家商检局领导退休，魏传忠则离开国家局机关的办公室，调任有「第一国门」之称的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副局长、党组成员，五个月后升任局长、党组书记。

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由原北京卫生检疫局、北京动植物检疫局和北京进出口商品检验局于 1999 年 8 月合并而成，负责首都出入境卫生检疫、动植物检疫和进出口商品检验、鉴定、认证和监督管理工作，下属除了海淀、顺义、丰台、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等出入境检验检疫局，还包括设在首都机场、北京西站等吞吐量排名全国前列的重要交通枢纽的检验检疫局和办事处。魏传忠掌舵新组建的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既是曲线升职的路径安排，也是对其能力的一次考验。

2004 年第十期的《中国检验检疫》期刊上曾有一篇回顾文章这样描述：2000 年以前，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的科技工作十分薄弱，没有一项在系统内令人瞩目的成果，甚至连获国家局科技奖的论文都没有一篇。行业内也有人士对财新记者称，因为没有口岸，北京局当时虽然政治地位上比其他地方高，但业务量比不上上海、广州等港口城市。

在检验检疫行业已经工作十多年的魏传忠不再算一个外行领导，但他到北京局后打开局面的方法仍然与同僚不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盖大楼。「当时的北京局办公楼只有 6000 平方米。没有空间，任何工作都无法施展。」《国学墨韵笔谈》收录的一篇访谈中提到，从设计到搬迁一共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北京局 2004 年就搬进了新楼。之后，他又将这个改善办公条件、能够赢得下属认可的办法复制到下属分支机构上：北京经开区管委会无偿划拨 20 亩地，为开发区检验检疫局建成 9400 平方米的综合楼，顺义局建成 7000 平方米大楼，通州局建成 6000 平方米大楼，丰台局建成 4000 平方米大楼，海淀局建成 6500 平方米大楼……

除了盖楼，在「入世」「非典」、北京奥运会等大背景下，魏传忠主政的北京局确实也经受住了考验。一份相关资料显示，2001 年–2009 年，北京检验检疫局主持国家级科研计划项目 8 项，主持国家质检总局科研计划项目 100 项，主持北京市科委科研计划项目 6 项，主持国家质检公益性项目 1 项；主持制定国家标准 51 项，主持制定检验检疫行业标准 136 项。此外，还结合科研工作的需要，建立了博士后工作站。

在魏传忠的带领下，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引进人才和国际先进水平的检测设备，建成食品安全、动物、植物、疯牛病、机电、纺织品、玩具、医学和金属等九大类具有国际水平的实验室，其中国家禽流感检测重点实验室、国家疯牛病检测重点实验室、国家艾滋病检测重点实验室和国家食品安全检测重点实验室通过国家质检总局验收，羊绒及其制品、玩具、马病、植物繁殖材料、生物安全和医学媒介生物等被国家质检总局列入规划内国家级重点实验室。

上述资料还写到，为适应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要求，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还积极探索检验检疫监管方式改革，将监管工作前移到生产过程之中，抓生产源头和关键环节的管理，加快实施出口企业分类管理和出口商品免验制度。

回顾魏传忠在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的作为，一位在检验检疫行业工作多年的受访者表示无法轻易评判。他认为，衡量检验检疫工作要看最终效果，比如针对商品的质检有《商检法》，法律的根本宗旨在于保护社会公共利益和贸易方合法权益并最终促进贸易发展，动植物检验检疫的目的是让出入境的动植物免受境外疫情的干扰，「这些事情要通过切实的效果来衡量，并且应该放在法律法规的范畴内讨论」。

在此期间，2001 年 4 月，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与国家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合并，组建正部级的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2007 年 4 月，在北京局任职七年的魏传忠获得擢升，就任国家质检总局副局长、党组成员，成为一名副省部级高官。

退而不休

从官方简历看，2014 年 7 月，已过 60 岁退休年龄的魏传忠卸下国家质检总局副局长的职务，但在此前的八个月，他就已经有了退休后的新去处。

中国检验检测学会 2013 年成立，由原国家质检总局主管，按照成立之初官方的说法和设想，学会的成立填补了国内检验检疫领域专业学会建设的空白；设立后要营造学术氛围，集聚专业人才，加强学科建设，还要研究检验检疫领域面临的突出矛盾和问题。

一位了解中国检验检测学会筹建过程的知情人告诉财新记者，2010 年前后质检总局就已经同意筹备学会，当时考虑到检验检疫领域没有自己的理论体系，想通过建立一个平台将学术界聚起来做一些理论建设方面的工作。「党组同意筹备之后就要向民政部提交材料进行注册，拟定班子成员、学会章程。当时作为分管领导，魏传忠要首先对相关材料进行批示，但他就不让把签批文件报到他那里，给出的理由包括已经有一个出入境检验检疫协会了，为什么还要再搞个学会；另外对班子成员也不是很满意，觉得不合理。后来大家明白了，因为 (班子成员) 里面没有他。」

学会的筹备过程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财新记者注意到，2012 年 3 月学会召开了一次筹备小组全体会议，此时学会的筹备工作历时就已有三年。

但也是在 2012 年，魏传忠对学会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仅批示了文件，还让手下重新做方案，班子成员由此经历了一次洗牌。2013 年 11 月，中国检验检测学会正式成立，魏传忠当选为学会首任会长。这之后，尤其是从 2014 年总局副局长位置退下，一直到 2019 年落马，学会成了他新的舞台。

魏传忠被查后，中国检验检测学会的官网一直在维护中，从之前显示的信息来看，学会的副会长中有多位是或曾是地方出入境检验检疫局、质监局的主要负责人，另外在 2014 年 5 月，学会的第一届常务理事会议还增补了几位企业界人士任副会长，包括拥有多个长隆欢乐世界主题乐园的长隆集团董事长苏志刚、北京鸿运丰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卫平、招商新能源控股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李原。

借助学会平台，魏传忠提出过一些观点。比如针对艺术品市场「鉴定无标准、检测无规则、执业无资质」的问题，他曾联合其他政协委员在全国「两会」上提案，建议构建艺术品鉴证质量溯源体系，倡导「科技鉴定、经验鉴定、标准计量、认证认可、检验检测、信息化平台」六位一体的艺术品质量链，通过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为艺术品鉴定质量溯源提供技术支撑。

在中国检验检测学会这个平台活跃着的，还有一些魏传忠在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期间的老部下，比如曾任学会秘书长的周琦。学会成立前，周琦曾任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技术中心主任，后又「追随」老领导魏传忠到学会任秘书长。

2015 年 12 月，中央国家机关纪工委曾通报 15 起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的案例，其中直接点名中国检验检疫学会秘书长周琦违规批准为业务关联单位报销餐费，违规用公款宴请业务关联单位有关人员，他因此受到党内警告处分。

2016 年 3 月 1 日至 4 月 30 日，中央第四巡视组对国家质检总局进行巡视，6 月巡视组向总局党组反馈了巡视意见，两个月后质检总局通报了巡视整改情况。财新记者从当年的通报中看到，其中几条整改内容都与「学会」有关，如「规范质检总局挂靠协学会秘书长、副秘书长管理，今后配备时不再明确行政级别」；对「企事业单位、行业协会学会管理不规范」问题进行整改，防止协学会发生摊派会费、拉赞助、搞创收和涉企乱收费等行为。

「栽在亲属身上」

魏传忠落马后，有质检系统人士曾对财新记者分析，魏传忠可能涉及在 2014 年退休后于中国检验检测学会任职期间，利用学会某些事实上的代行行政管理职能或凭借垄断地位「靠山吃山」，在动植物出入境检验检疫等方面进行变相权钱交易。目前一些行业协会、学会确实存在较严重的政会不分、管办一体、治理结构不健全、监督管理不到位等问题，不过从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的审查结论看，虽然有提及魏传忠「十八大后不收手」「经济上贪婪无度，甘于被不法私营企业主围猎，利用监管权大搞权钱交易、以权谋私」等问题，但又表示是「在工业产品生产许可证办理、工程招标等方面为他人谋利，并非法收受巨额财物」。

「魏传忠在工程招标上出现问题不意外，他不仅在主管北京局时建了一批大楼，2007 年到国家总局任副局长后，负责联系下属的中国检验检疫科学研究院，之后检科院建新的综合科研楼，他也分管这项工作。」一位与魏传忠较为熟悉的质检系统人士表示。

人们注意到，中央纪委的通报中还提及魏传忠「利用职权和职务影响为亲属及他人在企业经营活动、干部录用、职务调整和晋升方面谋取利益」。魏传忠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弟弟。消息人士告诉财新记者，其中的一个弟弟魏传峰也被带走协助调查。

一位与魏传峰熟识的人士表示，他曾听魏传峰抱怨魏传忠不帮他，魏传忠跟人打过招呼，要是自己弟弟找过来要求合作，他们要掂量掂量，慎重一些。

「魏传忠和魏传峰应该是一种微妙的关系。」另一位与魏传忠有过交往的质检系统人士认为，「魏传忠对弟弟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乱来有所不满，他弟弟弄的都是小钱小利，而魏传忠是办大事的人，看他利用书法和学会结交的人就知道了。另一方面，『打虎亲兄弟』，一些不方便魏传忠出面的场景下，也需要他的近亲属代行其事。」

也许是受到魏传忠办报的影响，魏传峰也走了这条路，公开信息显示他曾任《中国食品》杂志主编。可以确定的是，直到 2019 年的第二期杂志，魏传峰还为这份半月刊写了名为《实行社会共治，共同监督保健品行业发展》的卷首语，并落款「本刊主编」。但目前该杂志的主编已易人。

在一些公开采访中，魏传峰常大谈食品安全与质量溯源等问题，他也曾受聘为东南某地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的科技顾问，一度频繁地到各地企业进行商务考察、到地方调研食品安全监管工作等。这与魏传忠长期浸淫的领域不谋而合。此外，兄弟二人的工作还有一些明显交集。比如 2016 年 11 月举办的第二届中国食品追溯技术全产业链高峰论坛，中国检验检测学会和中国食品杂志社同为主办方。

山东阳谷电视台曾做过一个名为《追梦他乡阳谷人》的主题节目，魏传峰是其中一期的主角。据他在节目中自述，他先后在多家报社的山东新闻中心、新闻信息中心、摄影美术部工作，2008 年下半年到《中国食品》杂志。

财新记者注意到，在一些地方媒体或者地方政府的消息稿中，魏传峰赴外考察时职务常被写为「《中国食品》杂志社总编辑」。来自内部人士的说法是，这个「总编辑」头衔是挂名的，魏传峰在杂志社主要负责经营，去年底杂志社已经停止与他合作。有内部人评价其好大喜功，但因为大哥魏传忠此前的身份，再加上经营本身能带来效益和合作机会，所以对他的作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国家新闻出版总署 2011 年底曾通报过六家报刊违法活动的查处情况，其中就有中国食品杂志社。根据当时的通报，2008 年 11 月中国食品杂志社聘某文化广告类公司经理魏某为《中国食品》(食品版) 主编，由魏某全权负责《中国食品》(食品版) 的经营、采编工作。2010 年 1 月，经魏某签字、杂志社盖章，任命了武汉某传媒公司的彭某负责筹建湖北记者站，并委托彭某在湖北省开展组稿、编辑工作。2010 年 7 月，魏某又以中国食品杂志社名义与彭某签订协议，授权其公司为《中国食品》杂志在湖北的发行及经营总代理，该公司未经批准擅自在武汉组建采编中心并且违规从事新闻采访活动。此外，中国食品杂志社还与多家广告公司有类似的合作，由广告公司在北京、河北、黑龙江等地成立采编中心，从事广告、发行、组稿等工作，并撰写文章，由杂志社发放工作证。2011 年 6 月，新闻出版行政部门依法取缔中国食品杂志社湖北采编中心；12 月，给予中国食品杂志社警告、罚款 3 万元、停业整顿 3 个月的行政处罚，并取缔该社未经批准设立的其他驻各地采编中心。知情人告诉财新记者，通报中所提的「魏某」正是魏传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