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未来
完美的未来
史蒂芬·平克在其振奋人心的新书中指出，因为人们能够理性思考，所以生活将持续向好
任何一个看报纸的人可能都会觉得自己身处一个悲惨世界。叙利亚仍饱受战火摧残。又有一个持枪的疯子在美国校园大开杀戒。几乎没有哪个时候的政治辩论气氛像如今这样，粗野而又充满敌意。
报纸头版之所以充斥坏消息，跟莎剧满是谋杀是一个道理。悲剧才能震撼人心。没有谁会愿意看「昨天有十万架飞机没有失事」这种标题的新闻。不好的事情往往是突发的，且适于电视传播，像是一家工厂关门，一栋公寓大楼被烧毁。好事的发生常常是渐进的，覆盖的范围也很广，要以影像记录下来难度要大得多。 媒体或许可以连续 25 年每天都如实报道：「生活在极端贫困中的人口较昨天减少了 13.7 万人。」但读者可能会腻烦。
史蒂芬·平克 (Steven Pinker) 抱怨说，人们一贯低估人类取得的进步，负面新闻是原因之一。他认为，要辨明世界的真实状况，我们应当运用数字。 在《当下的启蒙》(Enlightenment Now) 这本书中，他做的正是这件事，且成果卓然，令人振奋。读罢此书，恨不得立刻冲向笔记本电脑，注销自己的推特账号。
当今世界的富裕程度大约是 200 年前的 100 倍，而且与普遍的看法相反，财富分配也更趋于均衡。如今每年死于战争的人数不到上世纪 80 年代的四分之一，或相当于二战死亡人数的 0.5%。上个世纪，美国人死于交通事故的可能性降低了 96%，因火灾丧生的可能性降低了 92%，因工伤死亡的可能性降低了 95%。
平克在他最知名的上一本著作《人性中的良善天使》(The Better Angels of Our Nature) 中论证了人类已不像从前那么暴力。在新书中，他阐明多个领域都在日积月累地持续取得进步。他将这归功于 18 世纪启蒙运动所倡导的价值观，康德将它概括为「敢于知晓！」面对问题时运用理性，人们就可解决它们，进而去应对新的问题。贸易和科技将优秀的创意传播至各处，让富国愈富，穷国则能奋起直追。
所有可能的世界中最好的一个
人类进步的速度往往快得惊人。150 年前，就算是范德堡 (Vanderbilt) 和阿斯特 (Astor) 家族也享受不到如今绝大多数美国贫困人口都享有的奢侈，如电力、空调和彩色电视机。1987 年的电影《华尔街》中的大亨戈顿·盖柯 (Gordon Gekko) 手中的大砖头还不如今天南苏丹街头小贩用的手机。医疗及公共卫生的进步让人们更健康长寿，节约劳动力的设备让人们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亚马逊和苹果提供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娱乐方式来消磨时光。不仅如此，人们还变得愈加聪明、更有仁慈之心。
无论在世界何处， 人们的智商分数都在不断上升，100 年来竟提高了 30 分。也就是说，如今一个普通人的得分比一个世纪前 98% 的人都要高。要知道智力具有高度遗传性，而聪明人的生育率并不比资质较差的人更高，那么这一成就是如何取得的呢？答案是更好的营养 (「大脑是非常贪吃的器官」)，以及更多的激发。如今儿童上学的可能性远高于 1900 年，而「在学校之外，人们身处的文化广泛采用视觉符号 (地铁线路图、数字显示屏) 和分析工具 (电子表单、股票报告)，各种学术概念也逐步渗透到日常语汇 (「供求」、「平均」、「人权」)，这就激发了人们的分析性思考。
平克声称，人们才智的增长具有道德影响，因为有能力进行抽象思维的人能够发问：「如果所有人都这么做，世界会怎样？」这与启蒙运动所倡导的价值理念的明显传播是相一致的。 两个世纪以前，只有 1% 的人生活在民主国家，而就算是在那些国家里，女性和劳动阶级男性也没有投票权。如今有三分之二的人口生活在民主国家，而且即便是中国这样的威权国家也比从前更自由。
少数族裔及同性恋人士应享受平等对待的观念愈加深入人心。这不仅体现在民意测验中 (测验结果可能存在偏误，因为人们明白固守偏见会遭人鄙视)，人们在互联网上的行为也印证了这一点。在美国，2004 年以来有种族歧视意味的笑话的搜索量下降了八分之七。喜欢这种笑话的人快要消失了：平克发现，有种族侮辱性质称谓的网络搜索与对「社会保障」和「弗兰克·辛纳屈」(Frank Sinatra) 感兴趣之间存在关联。即使是在最保守的地方，社会氛围也变得更宽松了。 民调显示，如今中东年轻穆斯林的开放程度和 20 世纪 60 年代初期的西欧年轻人差不多。
对于这般亮眼的乐观，很多读者会觉得难以照单全收，就像无法灌下太多香槟一样。 一些人会提出异议：我们在物质上也许确实是更富有了，但我们不也因为知道其他人比我们更富有，而变得更不快乐吗？我们口袋里或许揣着超级电脑，可它们不也使孤独如流行病般在年轻人中蔓延吗？我们对全球变暖和朝鲜的核武器又有什么办法？
平克对所有这些问题都给出了解答。世界价值观调查 (World Values Survey) 对 52 个国家的研究显示，有 45 个国家在 1981 年至 2007 年间提升了幸福感。幸福感大体随着绝对人均收入而非相对收入而上升。孤独的情况似乎也在逐步缓解，起码在美国的学生中是这样。全球变暖是一个重大威胁，但也 并非无法攻克 。 世界核武器的数量已从顶峰期下降了 85%。
民粹主义的兴起对平克的观点构成了挑战。支持特朗普、英国脱欧或欧洲各种威权政党的人倾向于认为过去的时光才美好，并认为专家不可信。他们还相信自由民主建制是一场阴谋，其存在就是为了养肥精英阶层。一些人想捣毁这一建制，另起炉灶——最起码，这会阻碍平克所拥护的渐进式进步。
平克并没有淡化这些危险，但他仍旧乐观。民粹主义者抨击的制衡机制在大多数富裕国家都相当行之有效，会比眼下这批煽动者的生命更长久。民粹主义的信众会幻灭或离世。宗教信仰的式微尤其让平克感到欣慰。 虽然全世界范围内仍有 59% 的人信教，但这一比例在一个世纪前几乎达到 100%。他指出，随着人们日渐富有，他们已不再仰仗信仰的支撑，而是更加依赖理性。
悲观也有用处：它会让人小心谨慎。人类出于本能总是紧盯着问题，这也是合理的——这意味着问题常常会得到解决。然而，平克的大体观点无疑是正确的。世界并不是快完蛋了。而且， 除非发生小行星撞击地球或是核战争这样的灾难，世界很可能会继续变得更美好 。
文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