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逊如何兑现选举承诺
约翰逊如何兑现选举承诺
让英国再次 ( )
2019 年 12 月 12 日英国大选前的几周，为了解民众态度，某顾问团队决定用一个问题来测试焦点团体。在某些边缘选区，即约翰逊 (Boris Johnson) 领导的保守党输赢未定的选区，调查参与者拿到了与特朗普 2016 年竞选口号相似的一段文本：「让英国再次 ( )。」他们被要求在空白处填写内容。
出现最多的结果是「正常」。让英国再次恢复正常。
约翰逊的竞选活动取得巨大成功，靠的正是这些焦点团体的助力。他的口号「实现脱欧」(Get Brexit done) 恰好抓住了大众对于僵局与分裂的普遍绝望情绪。结果是：保守党以 80 席的领先优势赢得议会绝对多数席位，他也因此获得了自己和前首相文翠珊 (Theresa May) 从未拥有过的立法自由。他如何运用手中的权力，将决定英国脱欧的方式与英国的未来。
脱欧将结束英国与欧盟长达 46 年的紧密经济一体化，因此也算不得完全「正常」。但就像英国脱欧本身一样，对不同的人而言，「正常」的含义也不尽相同。对于某些人来说，「正常」就是不谈脱欧这个词，最好永不提起。对另一些人而言，它意味着「重返光辉时代」：工资不停上涨，购物中心热闹繁华，全世界都钦佩英国，不再有同情或嘲笑。
「这次大选是在民众情绪悲观愁闷的情况下举行的。」负责焦点团体的策顾问公司「英国智库」(Britain Thinks) 的联合创办人马丁森 (Deborah Mattinson) 表示。「正常」是一种平静感，也是目标。「它是一种情绪状态，与任何经济细节无关。」
而这至少给了约翰逊一些解决问题的余地。从最基本的意义上来说，现在通过议会实现脱欧简单明了。约翰逊短期内可能就会达成「分手」协定，即所谓的「脱欧协议」。这意味着英国将在 2020 年 1 月 31 日前正式脱离欧盟，进入过渡期。然而，接下来英国与欧盟的关系才是艰难复杂的部份。「大选的全部焦点就是接下来的几个月以及完成脱欧协议，这已经不成问题了，」智库「变化欧洲中的英国」(UK in a Changing Europe) 的高级研究员拉特 (Jill Rutter) 说，「我们不清楚的是，从长期来看，他将带领英国走向什么方向。」
拉特列出了一系列与贸易相关的问题，这些问题需要排定顺序，加以讨论。问题都着眼于约翰逊希望达成的其他协议，尤其是与美国的协定。「他们得玩双面游戏——他们可以和欧盟达成什么协定，和欧盟达成的协议又会对其他协议的签订造成什么限制。」她说，「其他大多数国家都认为，在英国理顺与欧盟的关系之前，不值得对英方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约翰逊若打算履行竞选时做出的承诺，他的操作空间相当有限。为了安抚党内强硬脱欧派，赢得法拉奇 (Nigel Farage) 的脱欧党 (Brexit Party) 支持者，约翰逊许诺在 2020 年底前达成一项贸易协定，而不是利用既有条款的便利，将谈判期延长至多两年。大多数贸易协定需要数年时间才能达成，但即使双方律师迅速开工，正式谈判也不太可能在 2020 年 3 月前开始。因此，要规划这个价值超过 6480 亿英镑的贸易关系的未来，时间相当紧张。
约翰逊还许诺，脱欧后将给予英国奉行本国规则和法规的最大自由，抵制欧盟对所谓公平竞争环境的要求——例如在环境法规和国家援助等领域配合欧盟。欧盟担心，一个低税收、监管宽松的英国将从脱欧的灰烬中崛起，像新加坡一样吸走人才和资金。
相对而言，贸易协定中比较容易达成的是货物贸易。欧盟一旦获得英国的公平竞争条款承诺，就有可能会做好取消商品关税及配额的准备。在尽快敲定协议的名义下，约翰逊也许会同意作出一些让步。但零关税贸易并不意味着贸易烦扰为零。海关和监管检查增加了新成本。原产地规则的要求，即从别国进口的产品必须有多少部份在该国制造，达到标准才有资格享受零关税或其他已达成的协议，可能会对英国的部份产业造成毁灭性打击。汽车行业是其中之一，它为英国经济贡献了 186 亿英镑的收入，养活了 16.8 万名工人。
作为文翠珊过去的欧洲特别顾问，鲁帕雷尔 (Raoul Ruparel) 在最近为政府研究所 (Institute for Government) 撰写的一篇论文中指出，许多产品甚至没有「原产地成份」比例数据。在英国与欧盟现有的制造业供应链中，产品可以在半完成、且没有附带任何原产地文档的情况下多次跨境。没有这些信息，谈判代表如何知道不同部门的需求是什么？
接下来是服务贸易，贸易协定通常不包含或几乎不涉及这项内容。英国对欧盟处于商品贸易逆差状态，但在服务方面却有 280 亿英镑的顺差，占 2018 年英国对欧盟出口贸易额的 41%。英国强大的金融服务业占据了英国对欧盟服务出口额的一半以上，提供了 100 多万个就业岗位。英国在构成未来贸易谈判基础的政治声明 (不具法律约束力) 中，仅简要提及金融服务业。但欧盟迫切地想创建自己的金融中心，不太可能在这个问题上做出太多让步。
约翰逊已经表明快速脱欧的决心，甚至修改了《脱欧协议法案》(Withdrawal Agreement Bill) 的部份内容，「从法律上禁止」脱欧时间晚于 2020 年底。这将限制所有协定的范围，也意味着大部份时间将用于讨论如何谈判，几乎没有时间来敲定涵盖基本内容以外的条约。
欧盟会希望英国承诺允许其进入英国渔业水域，制定公平竞争条款，并迅速就关税和配额达成协议。欧盟还可能会坚持要求英国接受「地理标志」这种对地名和产品描述的限制 (参考香槟或巴马臣芝士)，这可能会使与美国的贸易协定变得复杂，且时间压力可能导致贸易协定无法达成。
约翰逊的利弊得失显而易见：与欧盟达成协议的速度越快，英国脱欧的难度就越大，即经济成本越高。拉特的「变化欧洲中的英国」智库试图预测其对英国国内生产总值的影响，得出的结论是，按照约翰逊提交给议会的协议，英国人均收入将比文翠珊被拒绝的提议低 2.5%。彭博经济研究 (Bloomberg Economics) 的一项分析还表明，按照约翰逊的脱欧协定，英国的经济规模会比在其他选项下 (除了英国 2020 年硬脱欧并依照世贸组织规定与欧盟开展贸易活动以外) 小一些。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样一来，受到最大冲击的是约翰逊刚刚从工党手中赢得的北部选区选民。
约翰逊得到的任何东西都很难被视为为伟大成就，尤其是越来越多的民众了解海关和监管检查以后。在约翰逊的协议下，运行爱尔兰海新海关边界的政治和经济成本是另一个潜在的反对来源，尽管他在竞选期间一再拒绝承认。事实上，对于约翰逊来说，想要达成一项合理的协定，最好寄望于全国人民都忽视细节。目前还真有这个可能。
尽管如此，伴随快速贸易协定而来的英国脱欧虽然会有中长期成本，却不会像无协议分手那样混乱。如果到了 2020 年，约翰逊仅能达成一项没有多少好处的小额协定，那么他可能会决定将其视为友好分手，让英国完全自由地走自己的路，把脱欧包装为加强主权，再把所有困难都归咎于欧盟。
在英国脱欧问题上坚持立场，也可能是约翰逊为 2024 年选举创造的保险——用它来反击那些无论英国与欧盟达成什么协定，都有事情抱怨的欧洲怀疑论者。
要想在任期内取得和竞选时同样的成功，即在下次大选中争取到北方选民，约翰逊必须在实现脱欧的同时为他们的生活带来切实改变。因此，脱欧导致的经济形势越严峻，约翰逊就要从国库中调拨更多款项帮助他的新核心选区——北部地方，缓解该地区遭受的打击。此举可能会背叛他原有的政治基础，也就是支持过去十年来备受诟病的紧缩政策的小政府财政保守派。
既要消除不信任，又要兑现承诺是很困难的，这种承诺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对未来成本的掩饰。约翰逊凭借精明的战术赢得了历史性的议会胜利。对于大选后的第一个重大决定，他可能必须采取战略行动：他究竟希望与欧洲的贸易关系达到何种亲密程度？他愿意为自己承诺的脱欧付出多大的经济代价？换言之，约翰逊不仅要定义英国脱欧，还要定义英国的新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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