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兵还是抗争者?罢工香港医护到底在争取什么?

2020-02-04 原文 #Nei.st 的其它文章

在郭辉浩看来,香港政府过去一个多月的政策目标是「抗疫」而非「防疫」

2020 年 2 月 3 日,罢工的医护在医管局大楼内与医管局行政总裁高拔升对话。

摄:陈焯煇/端传媒

香港公立医院呼吸科医生郭辉浩 (化名) 最近心里很矛盾。2 月 3 日,香港两千多名医生、护士罢工抗议,郭辉浩这天一直在医院的隔离病房工作,照顾几十名疑似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病患,不时查看罢工的消息。

「我很想参与的,相信罢工有机会迫使政府进一步行动。」郭辉浩对《端传媒》说,但他又放心不下病人和同事,「若然我不上班,那病房会变成怎样呢?」他任职专科医生 6 年,拥有传染病科的经验,自 1 月 2 日起就被派驻隔离病房,是该院应对新冠肺炎疫情 Dirty Team 的主将之一。过去一个月,他总在假期加班,因 Dirty Team 中不少人都是临时从其他部门抽调,对传染病管理不够熟悉。直到大年初一,他才终于休假回家,但为避免传染,在家也全程戴口罩,与家人分两张枱吃饭,不敢抱一下女儿。

面对传染病来袭,将医护人手分为负责隔离病房的 Dirty Team 和负责其他病患的 Clean Team,以避免医护与病人之间交叉传染,是香港医院自 SARS 时期习得的经验。2003 年,SARS 在广东爆发,后传至香港,在人口稠密的社区快速蔓延,香港感染人数及死亡人数之多,居全球第二,当中两成多感染者是医护,最终带走 8 名医生和护士的生命。整整 17 年过去了,悲痛和恐惧的记忆却并无消散, 当与 SARS 类似的新冠肺炎病毒来势汹汹,不少香港普通市民和医护人员,第一个想法是:尽可能多的阻止病毒携带者来到香港 ,SARS 不能再重演了。

2020 年 2 月 3 日,屯门医院医护罢工的街站有不少罢工医护正在轮候登记,不少人佩戴白丝带为记。

摄:陈焯煇/端传媒

「现在的数据好明显,未来 14 日必有社区爆发,全面封关是唯一可以控制爆发程度在可处理范围内。」看著香港确诊案例一日日增加,与郭辉浩想法相似,不少医生和护士一边在病房忙碌,一边期待政府会快速阻止疫源地的市民来到香港,但政府的反应似乎并非依循这一逻辑。对此,一个新成立不足两个月的医护工会「医管局员工阵线」决定直接组织罢工,以此向政府施压,回应封关及确保医疗资源等诉求。该工会短时间内获得超过 9000 名医护签署罢工宣言,并在 2 月 1 日发起投票:3164 票中,3123 票支持罢工。

昨日,首阶段罢工展开,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傍晚宣布再度封闭数个关口,但仍未包括深圳湾、港珠澳大桥、机场和启德邮轮码头,根据 2 月 2 日数据,深圳湾为最多旅客入境的陆路口岸。林郑月娥强调,上述措施与医护人员罢工「完全没有关系」。另一边,经营直通巴士的中旅社今日凌晨表示,会加密香港深圳湾口岸直达香港各区的班次,每 15–30 分钟一班。全面封关未成,民众忧虑更大,部份地区有市民抗议,而工会今日再发动第二阶段罢工。

这是香港历史上第一次有如此多的医生、护士离开病房,罢工抗议,他们的选择并不是完全没有惹来非议。有人批评他们是贪生怕死的逃兵,有人说他们罔顾患者需求,而在内地微博舆论上则把封关与香港对内地人的歧视联系起来。 我们采访了郭辉浩等多位香港医护,他们有的连日罢工,有的选择留守病房,但共同感受到的,是愤怒和恐惧。

香港各关口封关情况。

图:端传媒设计组

隐形「炸弹」

当工会「医管局员工阵线」的会员在 2 月 1 日投下历史性一票决定启动罢工的时候,护士家安 (化名) 并不在现场。他正在自我隔离,等待著自己是否患上新冠肺炎的化验结果。

两天前他刚接到医院通知,一名在 1 月 24 日入院的 75 岁男病人确诊新冠肺炎。住院期间,这位香港居民一度隐瞒到访内地和澳门的纪录,他因此未有被隔离,同房的医护及病人或有感染风险。病房经理向职员逐一查问,之前有否佩戴 N95 口罩、曾否进行高风险的护理程序等等。

「我当下不知道怎样处理,不知道回不回家好,也不知道去哪里好」,家安叹了一口气,「我对了他几日,期间每天还是回家休息,家人更与我睡同一间房。」此后数天,家安如坐针毡,在家也戴著口罩入睡。

连同家安在内,约有 20 多名员工在病房内工作,逾 10 人曾看医生并进行新冠肺炎的测试,暂时结果全属阴性,不过 部门主管提醒,「此刻阴性,不代表完全没有风险」。新冠肺炎存在未知,有说法指,要待患者出现病征,病毒才能被检测出来

家安的经历并不是孤例。《苹果日报》报道,香港昨日录得一宗初步确诊个案,疑似患者前日入住伊利沙伯医院的内科普通病房,昨日病况急速转差,要转去隔离病房并插喉,情况危殆,将会转送玛嘉烈医院;原来的病房有至少 5 名护士出现症状,包括发烧或腹泻,需要入住隔离病房留医。

2020 年 2 月 3 日早上罢工期间,伊利沙伯医院急症室。

摄:林振东/端传媒

根据目前已知的案例和研究,与 SARS 相比,新冠肺炎的患者病症更加隐形。有患者最初并无发烧,或只是低烧,而即使未有病症时,病毒携带者已经具有传染性,再加上病患可能瞒报的风险,未知的恐惧很快在香港的医护间扩散弥漫。

家安不得不承认,面对传染病,每日照料的病患就如同「炸弹」。「我们的病人是炸弹,同事的感受是:若收症时,没有做到隔离病房级数的防护,我们就在行钢线。」

当一名病患走进香港公立医院时,他第一时间接触的,很可能是一名仅配戴普通防护装备的医护。根据目前流程,病人入院时,院方会根据有没有发烧、外游史等进行筛选,若有相关纪录,病人才被送往隔离病房;在隔离病房的医护,会穿著全副标准个人保护装备 (Personal Protective Equipment,简称 PPE),包括防水保护衣、保护帽、护目镜或面罩、N95 口罩和手套,全部为一次性,不会重复使用。

不过,普通病房没有要求医护穿全副 PPE。在家安工作的病房,医生和护士本来只佩戴普通的外科口罩,只是刚好在瞒报事件前,有医护感觉部份病人或许出现新冠肺炎的征状,故自己转为戴上防护力较佳的 N95 口罩。

N95 口罩、外科口罩、眼罩、防护服等装备的存量到底是否足够,也备受质疑。 香港医院管理局 (医管局) 是管理全港公立医院的法定机构,在 1 月 29 日,该机构在记者会强调,有备存三个月的防护装存量,但未透露具体数字。而仅仅一天之后,该机构再表示存量已跌 20%。

端传媒曾向医管局查询具体的防护装备存量,未获回复。 根据《明周》2 月 3 日报导,医管局一直对外宣称有「三个月存量」的医疗用品,然而,这是指「一般使用」状况下的存量;面对疫情,连普通病人在病房内也戴上口罩 ,一名护士说,她工作的医院,目前只有一星期存量的医疗用品。

面对起源于内地的、未知的汹涌疫情,装备不足的香港如何防备?早于 1 月 20 日北京大规模披露疫情之前,1 月 19 日,杏林觉醒成员、香港公立医院内科医生黄任匡就指出,当时内地披露的疫情可能不全面,「这么大的中国、这么多人,这么可能只是在武汉发生?」他建议香港口岸增设健康申报,甚至封闭与内地连接关口。

不久,民主派政党和一些学者也发出封关呼吁。香港大学感染及传染病中心总监何栢良则在其 Facebook 上 贴文 ,支持全线「封内地关」,封关是上策,更是单一及最有效的措施。数天之后,1 月 28 日大年初四,香港最大建制政党民建联主席李慧琼与特首林郑月娥见面时也表示,「封关」是其中一项阻止疫情爆发的措施,政府必须考虑;同一日,开明建制自由党荣誉主席田北俊也在脸书指出,希望香港政府「暂时对内地封关一个月」。

「对于一个一生都支持中小企、创造公平营商环境的我是极度痛苦,但是人命关天,非常时刻,做非常事,我真的希望政府今次可以与香港市民同一阵线抗疫!」田北俊写道。

1 月 31 日,香港民意研究所 (前身为香港大学民意研究计划) 发表涉及 1.5 万名受访者的调查结果,显示近八成受访者支持全面封关,即禁止所有内地居民入境;逾六成受访者表示,若政府未能有效处理疫情,将支持前线医护人员发动罢工。

医生郭辉浩同样认为,在装备不足之下,面对快速传播的传染病,封关是最有力的措施。「只要你不入来,就不会有人有感染——在公共卫生角度,这是最有效阻止疫情的方法。」

一图读懂香港医护罢工。

图:端传媒设计组

和平示威是没有用的,一去就去罢工

疫情爆发之初,香港的反应和防疫措施在内地舆论中一度受到褒奖,不过在香港本地,这些措施却显得无法回应不少市民和医护的忧虑。

1 月 8 日,在北京尚未大规模披露疫情和承认人传人现象时,香港政府修订《预防及控制疾病条例》,将新冠肺炎列为法定须呈报传染病,政府可以将患者强制隔离。不过随后,政府始终并未计划进行全面的关口管制。

1 月 20 日见证疫情的重要拐点,国家主席习近平作出重要指示,武汉成立疫情防控指挥部,3 日之后,武汉封城,湖北省其他城市也陆续封城,阴霾一时笼罩。与此同时,在香港,封内地关的呼声愈发强烈,但政府却始终未作回应。

相比学者和不同政党的谏言和建议,「医管局员工阵线」直接提出工业行动,要求政府回应诉求。1 月 23 日,该工会表示,政府须于 1 月 28 日的死线前回应诉求,否则考虑升级行动。 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在 25 日的记者会回应,「封关不切实际」,针对医护罢工,她表示,「可能过去 7 个月大家习惯了用激进手段去表达,但大家应该和平理性。」

在随后几天,政府出台的政策显得半推半就:27 日凌晨起禁止湖北居民和 14 日内到访湖北人士抵港;翌日宣布,会在 30 日关闭西九高铁、文锦渡等 6 个口岸,来往内地航班减一半。

不过 数据显示,实施「局部封关」前后的入境内地访客人次仅仅下降不足三成 ,意味仍有大批人士经其他关口来港。

就在这一天,1 月 28 日,不少医护由于不满政府未有全面管制所有口岸,纷纷前往加入工会。该工会在旺角租借的办公室开设招募会员,高峰时,大约 700 人在大厦内排队至街上的行人路,准备缴交会费,工会的会员人数在几日间由 12000 人增至 18000 人。根据医管局数据,医管局目前有近 8 万名职员,包括医生、护士、物理治疗师、医护社工等不同岗位。

这意味著, 医管局中超过 20% 的人加入了这个提倡罢工的组织

这个工会是一个新生组织,去年 12 月刚刚成立。2019 年反修例风波席卷全港,不时响起罢工之声,惟民间没有建全的工会网络,难以支援行动,故后期各行各业纷纷筹组工会,医管局员工阵线正是在这时候乘势而起的工会。

「游行、请愿、和平示威是完全没有用,他一句也不会回应你,」医管局员工阵线副主席罗卓尧向《端传媒》表示,经历大半年的运动,大家早已有这样的认知,因此工会没有打算采用「发声明、游行、示威、请愿才罢工」的渐进模式,「而是一去就去了罢工」。

罗卓尧说,另一个重要考虑是疫情急速,「若待至游行示威请愿后慢慢升级,届时才封关,应该会死了,若社区爆发后,封了也没有用,病毒到处也是。」

参照数据,香港疫情目前未见大规模社区爆发,舆论也因此认为,封关仍是最有效的防疫措施之一。截至 2 月 3 日,香港录得 15 个确诊个案,当中有 11 个属输入个案,患者曾到访或来武汉,另有 2 宗个案曾接触来自或到访武汉的家人,估计为家庭内有限度人传人。至于余下 2 宗、较近期的确诊个案,患者分别到访顺德及深圳,卫生防护中心表示病源不清晰,不排除在社区感染。

香港确诊个案。

图:端传媒设计组

不过也有医护人员的其他工会,无法就此次罢工达成共识。1991 年成立的香港公共医疗医生协会 (HKPDA) 目前约 6000 名会员,代表医管局、卫生署及大学体系内的医生,此次难以就罢工取得共识。该会在 1 月 31 日发表 声明 ,指出「未克策划或参与任何工业行动」,「但尊重同事行使劳工权利」,会提供包括法律的支援。

协会主席马仲仪表示,有不同意罢工的医护或基于道德责任,另外,她也担心工业行动或成为政府、医管局秋后算帐,解雇医护的借口。「可能有人觉得我畏首畏尾,我不想做一个冲动的行为令同事送头,当他阵亡了,我保护不了他。」不过,马仲仪也曾指出,医护罢工需要承担被谴责或解雇等具大风险,他们走这一步是迫于无奈,背后原因是政府的不作为。

作为一种施压手段,罢工会否带来负面影响?罗卓尧不否认,罢工必定会影响部份病人的权益,「只是孰轻孰重的问题」。

他指出,著眼未来,假若疫情在香港如 SARS 般大规模爆发,将会带来严重的民生和经济损失,对此,他们只能选择罢工这一「最不想用的手段」。罗补充,若最近有大规模的社区爆发,或会考虑呼吁罢工者返回岗位。

而另一方面,医护罢工,剑指封内地关,也引发部份舆论认为,此举是歧视内地人。

对此,医管局员工阵线主席余慧明多次强调,封关绝非针对内地人,而是针对所有非香港居民经由中国大陆入境香港,同时要求所有香港居民经中国回港之后,亦需要接受强制 14 日隔离。

每日应对多名疑似病患的郭辉浩特别提醒,关口和人流以外,瞒报是防疫的另一个难点。「无论哪里的人,integrity (诚实) 才是最重要,」他说自己对瞒报信息的行为感到愤怒,「因为他这样会害到人,他的行为是可直接杀死一个,或者杀死多于一个人。」

不过郭辉浩强调,医护照顾最终不分种族,「无论你是什么人,你来到我们手上,我们也会是这样治疗,给他们最好的。」

2020 年 2 月 1 日,「医管局员工阵线」召开特别会员大会,就是否罢工进行表决。最终在晚上近 9 时宣布大比数通过下周的罢工计划。

摄:林振东/端传媒

政府不重「防疫」,只重「抗疫」

要给病人最好的,特别是给传染病病患最好的,意味著一整套细致入微的管理流程和系统。

Dirty Team 和 Clean Team 是两套人马,但如果 Dirty Team 同事要回到 Clean Team 工作,要给出一段时间 Washout Period (清洗期),以防止有被感染的医护进入 Clean Team 工作,造成交叉感染。Dirty Team 的医护每日下班之后的去处也是大问题。最好有隔离住房,防止医护传染家人。

然而,医管局未有明文安排 Washout Period,有医护向《端传媒》反映,只能在隔离病房工作期间,减少休假,将假期安排在 Dirty Team 工作后,自制 Washout Period。医管局虽表示为医护人员安排每日额外住宿津贴,让他们自行租住酒店,但有医护亦担心,若在工作期间沾染病毒,或招致社区爆发风险。

在隔离病房内工作,需遵循非常严谨的指引,如何关门开门,如何穿、如何脱防护服,到如何走路,都需要培训。

突然得知自己被抽中进入 Dirty Team 工作的护士 Alex (化名) 说,自己的第一反应是愕然。他对端传媒表示,在这次被排入隔离病房工作前,医管局仅仅提供了一天的培训。

「没有预计到计医管局帮不到前线同事,隔离病房有好严格的措施要跟从,病房划分为干净区及污糟区,单是在里面走路也有次序。高层是否太久没有到前线工作?」Alex 说,他年资尚浅,原在内科病房工作,从没有隔离病房的经验。如何穿戴防护服也是学问,他也担心,病人助理岗位的同事能否应对突如其来的复杂知识。

Aelx 表示,他有同事接触确诊病人后不适,担心防护不足会感染家人,曾向医管局查询住宿安排,局方公开说有租金津贴,但至今细节未明。

在同一间医院工作的内科医生郭辉浩也观察到,临时组成的 Dirty Team 成员,来自五湖四海,护士经验不足,团队仍然需要磨练默契。他担心面对突如其来的高压环境,同事培训不足,会容易出错。

自 17 年前的 SARS 一疫之后,香港不同医院均有增设负压隔离房。该病房采用双门密闭设计,空气不直接流入室外,而是在室内抽取消毒净化,再排出室外,防止造成医院内的交叉传染。医管局多次强调,目前全港常规隔离病床有 480 张,可于 72 小时内增至 1400 张,将被占用的负压病房恢复原本作用,全部合乎标准。

郭浩辉说,因应公立医院的入住率已爆满,1400 张病床当中大部份也被视作普通病床使用,需要一定程度改装才能转回隔离用途。 最新资料显示,现已有 841 张隔离病床,使用率达 38%。 熟悉传染学的郭辉浩却担心,这些经改装抽调而来的隔离设施「多年没有维修、检查」,甚至有部份病房原有的双门隔离措施已经坏掉,忧虑未达到防疫标准。

在郭辉浩看来,香港政府过去一个多月的政策,一开首就预备隔离营、隔离病房,而非主动封关,方针不是预防疫情爆发,而是预备若多人来港,怎样医治,其主要目标是「抗疫」而非「防疫」。

「没有想过防止疫情,而是在想如何用香港这个地方来打这个病毒。由头到尾,也没有想过不让这个病毒进入香港。」郭辉浩说,他对此感到不解和愤怒。

艰难的决定

特首林郑月娥 2 月 3 日傍晚宣布扩大边境管制,但强调与医护罢工无关,「任何人如果认为用极端手段可以威迫特区政府都不会得逞。」 护士 Alex 说,他听后感到无奈又愤怒。

「医护人员罢工不是为自己的利益,不是为了加薪、减少工作量,奉上自己的前程,甚至冒着被解雇的风险都要罢工争取封关,但换来林郑一句『威迫政府』。」

从 2 月 4 日开始,他计划一连四日罢工。今天早上,他到了医管局参与请愿,希望医管局向政府施压,回应全面封关、增加口罩供应、为医护人员提供足够配套等诉求。突然撇下了病人,Alex 说自己也有挣扎,「但你要想想,最后是哪一样帮到更多人?我罢工,是为了减低疫情爆发。」

同日,香港出现第一宗新冠肺炎死亡个案。 Alex 得知后感到更忧虑,「如果唔阻止,疫情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护士家安也参与了罢工,和很多罢工的员工一样,他收到一封医院联网署名的电邮。电邮指出医管局不同意员工参与罢工,要求他们立即返回岗位,如参与罢工,必须确保按照有关香港法律行事。他说,这封邮件「打压了出声的自由」,但今日还是会选择罢工。

郭辉浩依然留守隔离病房,他说考虑到自己的岗位,他只能默默支持罢工的同事。他也希望其他界别会投入罢工,和医护一起争取。

根据《基本法》第 27 条,香港居民享有罢工的权利和自由。按香港法例《雇佣条例》,雇主若因雇员参与合法工会罢工活动而将其解雇,有机会触犯刑事罪行及被罚款。但罢工法例一般针对雇员争取劳工权益,无明文保障面向政治诉求的罢工,而罢工必须要经由相关工会向雇主递交罢工通知。

2 月 3 日晚上,医管局员工阵线及多名参与罢工的医护人员,与医管局对话,要求高层向政府施压实行全面封关,及承诺不向罢工者秋后算帐。医管局行政总裁高拔升未有正面回应诉求,仅多次重申认同减少两地人流,「我不知大家指的全面封关是什么」,另称会一视同仁,按照人力资源守则去处理。现场医护多次不满起哄。工会主席余慧明随即宣布谈判破裂,展开第二阶段罢工。

公共医疗医生协会主席马仲仪说,她担心工会活动,会成为一颗子弹,他日反过来被政府用来伤害业界,指控其不专业,甚至成为进一步输入海外或内地医生的借口。

再进一步,马仲仪害怕的是,此刻支持医护罢工的不少市民,以后会改变立场,放弃医护,她引述一个曾在香港工作多年的外籍医生的看法:

「香港人好自私,你现在替他们争取封关,他们会 say yes back up 你 (支持你),但当你真的罢工了,你影响到他们那天没有服务,他就会 turn around attack 你 (转向反对你),may be they are the same group of people (可能他们只不过是同一批人)。」

已经离开病房一日,Alex 仍然觉得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为了全港整体利益,必须走出来,亦感激留在病房工作的同事。」若然罢工过后,最终政府不回应诉求,有什么打算?他说,自己真的不知道下一步可以怎样做。「真的是很悲哀,这个问题,我真的不懂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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