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恩逃离风波
戈恩逃离风波
这位汽车业前高层逃往黎巴嫩后，仍需面对与日本检方或日产之间的斗争
在整个职业生涯中，戈恩 (Carlos Ghosn) 都把自己描绘成非凡绝伦的人物，他是成立全世界最大的汽车联盟之一的幕后推手，也是唯一有能力维持这个联盟的人。近年来，他努力打造自己的历史定位，包括将日产汽车 (Nissan Motor) 和雷诺 (Renault) 合并到一家公司旗下的各种准备。如果他实现了将竞争对手菲亚特克莱斯勒 (Fiat Chrysler Automobiles) 纳入这个汽车联盟的宏大目标，他就会成为全世界最大的汽车制造商，作为少数有远见卓识的商业领袖被人们铭记，就像亚科卡 (Lee Iacocca)、韦尔奇 (Jack Welch) 或摩尔 (Gordon Moore) 那样，他们用其职业生涯重塑了自己的行业。然而在可预见的未来，他将以完全不同的身份为人熟知：逃犯。
戈恩大胆逃离日本的过程简直是动作片的情节。他显然藏身在一个大型货物箱内，而大阪机场的检查人员没有对箱子进行 X 光检查，于是他坐上了私人飞机前往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然后转乘另一架飞机抵达他的祖国黎巴嫩，黎巴嫩与日本之间没有引渡条例。不过，在这场逃亡大戏落幕时，他并没有悄无声息地走向夕阳。戈恩仍然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尤其是与日本官员的纠葛，他认为在前日产同事的协助下，这些官员错误地指控他有财务不当行为。「我被残忍地从我所熟悉的世界中带走了，」1 月 8 日，这位日产和雷诺前总裁在黎巴嫩首都贝鲁特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说，这是他被捕一年多来首次在新闻发布会上发表讲话，「我和我的家人、朋友、社交圈以及雷诺、日产和三菱失去了联系。」
戈恩展示了帮助他登上全球汽车行业顶峰的能力，试图对针对他的指控进行逐条反驳，同时贬低他此前执掌的汽车制造商和国际汽车联盟近来的表现。戈恩身穿深色西装，打着红色领带，头发多半呈灰白色，他回答了来自世界各地记者的提问，轻松自如地在英语、法语、阿拉伯语和葡萄牙语之间转换。
在整个新闻发布会上，戈恩在讲台上斗志昂扬、充满激情，显然他很高兴终于有机会讲出自己对此事的看法，而不用担心法律后果。他很早就到了，打算提前开始新闻发布会。他表现出了传说中的卤莽性格，一度试图把涌入新闻发布会的记者按照国籍分组。戈恩以令人困惑的速度在不同的话题之间转换，反复询问为什么他对公司和日本的效力「得到了恶意的回报」。他甚至把自己出其不意地被捕与「偷袭珍珠港事件」相提并论。戈恩总共讲了大约两个半小时，最后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似乎很高兴继续讲下去。
现年 65 岁的戈恩正忙于挽救他的财产，他被指控在日产虚报薪酬，为个人利益侵占公司资产。他也在接受法国方面的调查。戈恩宣称自己是无辜的，指控日本检方、政府官员和日产高级主管合谋推翻他，以阻止这家日本汽车制造商与雷诺的进一步整合。戈恩点名前日产首席执行官西川广人 (Hiroto Saikawa) 以及其他三名现任和前任高层参与了针对他的阴谋。戈恩的继任者西川广人对他提出了指控，2019 年 9 月，西川因为超额领取薪酬丑闻而失去了工作，他曾经在 2018 年 11 月表示，戈恩的下台不是一场政变。
既然脱离了日本法律体系的控制，戈恩索性把自己的案子诉诸公众作为全世界最杰出的商业领袖之一，他在过去二十年积累了丰富的面对群众经验。「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揭露违反最基本人性原则的司法体系，」他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这些指控是不真实的，我不应该被逮捕。」
戈恩说，他的律师告诉他，在他的案件得到解决之前，他可能还要在日本再待五年。所以他冒险弃保潜逃。现在他说，他愿意「在任何我认为我能得到公正审判的国家」接受审判，他认为这在日本不可能实现。戈恩说：「过去 14 个月来，我承受了难以想像的痛苦，这是日产及其律师事务所和东京地方检察厅少数肆无忌惮、心怀报复的人发起精心策划行动的结果。」
戈恩被捕后面临的审判可能让他在监狱里待上十多年，这件事让日本司法制度引人质疑的一面暴露出来。在日本，检方可以在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反复盘问嫌疑人，有罪判决率几乎达到 100%。按照戈恩的保释条款，法院禁止他在没有法官批准的情况下会见他的妻子，甚至禁止他与妻子交谈，从 2019 年 4 月到 12 月下旬期间，他只得到了两次批准。1 月 7 日，日本检方表示，已经取得了对戈恩妻子卡罗尔 (Carole) 的逮捕令，理由是她 2019 年 4 月在法庭上提供了虚假证词。戈恩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他妻子的逮捕令只是日本对被告的恐吓策略。「这就是日本使用的手段，」他说。
日产没有因为前董事局主席的逃离而退缩，反而发起了攻势。由于涉及非公开信息而不愿透露身份的的知情人士称，在对戈恩和前高级主管凯利 (Greg Kelly) 的调查中，这家汽车制造商在律师、调查人员和数码取证方面的花费超过 2 亿美元。目前仍在日本的凯利也否认有不当行为。在 1 月 7 日 的声明中，日产表示，其「内部调查发现，有确凿证据表明戈恩存在各种不当行为，包括虚报他的薪酬和因个人利益挪用公司资产。」
据一位知情人透露，日产还打算把戈恩赶出他在贝鲁特经常居住的房子，那是一栋价值 875 万美元的粉色别墅，这家总部位于横滨的汽车制造商先前为他购买了这处别墅，并大规模翻新。这位知情人称，日产认为戈恩继续使用这座房子是非法的，希望把他驱逐出去。戈恩的代理律师抵制了通过法庭将他驱逐出去的做法，辩称这座房子属于他合法享有的退休待遇。
「戈恩的潜逃不会影响日产的基本政策，即追究内部调查发现他犯下的严重不当行为需负的责任，」该公司在声明中表示，日产「将继续采取适当的法律行动，要求戈恩为他的不当行为造成的损失负责。」
日本官员似乎也有意追捕这名在逃的高级主管。日本检方表示，戈恩的保释被撤销，而国际刑警组织 (International Criminal Police Organization) 应日本政府的要求，向黎巴嫩发出了逮捕他的「红色通缉令」。对他妻子 (她现在和戈恩一起住在黎巴嫩) 的逮捕令意味着，如果她回到日本，可能会被逮捕。在 1 月 6 日播出的报道中，戈恩告诉福克斯商业网 (Business Network) 的巴蒂罗姆 (Maria Bartiromo)，在他决定逃离的过程中，无法在日本见到妻子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戈恩说，他的妻子和其他家庭成员没有参与他逃往黎巴嫩的行动，此前有报道似乎暗示，卡罗尔或其他家庭成员帮助策划了他的逃亡行动，如果这种说法属实的话，他们可能会在日本或其他地方面临刑事指控。1 月 2 日，戈恩在一份声明中说，「我独自安排自己离境。」他说，他的家人「没有起任何作用」。
这对戈恩来说简直是惊天巨变，他曾经与世界各国领导人谈笑风生。20 年前，在雷诺拯救日产后，他帮助带领日产摆脱了破产边缘。这让他一度在日本成了英雄，还推出了漫画系列，赞美他管理企业的功绩。随着雷诺和日产的汽车联盟发展壮大，在 2016 年引入了三菱汽车公司 (Mitsubishi Motors)，戈恩成为这种合作关系中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
然而，他的高额薪酬在日本和法国招致了持续不断的批评，日产对不平衡的股东结构越来越不满，这种结构使雷诺拥有日产 43% 的股份，而日产仅拥有雷诺 15% 的股份。鉴于日产近年来规模更大、收益更高，该公司一直寻求在汽车联盟中拥有更大的影响力。
在戈恩被捕后，他严厉批评两家汽车制造商及其合作伙伴的表现，将其描述为「无果而终的伪装联盟」。他承诺要「畅所欲言」，这让人们担忧他的言论可能会重新煽动困扰两家汽车制造商关系的相互猜忌。
自从戈恩被捕以来，日产的业务就岌岌可危，股价下跌了近 40%，该公司已经对他被赶下台产生了内部分歧。上个月出任首席执行官的内田诚 (Makoto Uchida) 面临着一长串挑战：副营运总监突然辞职，2019 年 11 月该公司撤回了股息展望，而且面临更新老化产品线的压力。1 月 7 日在东京为日本各大商业集团举行的新年招待会上，内田拒绝就戈恩和他的逃亡发表评论。
东京的 SBI 证券 (SBI Securities) 分析师远藤浩二 (Koji Endo) 表示，考虑到面临这些压力，日产没有时间花更多的钱追捕戈恩。「日产目前的重点应该是，在利润大幅下降和削减股息后立即进行重大重组，」他说。但很少有人指望这家汽车制造商或戈恩会在短期内恢复运作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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