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油价冲击波
负油价冲击波
卖油还要倒贴钱——这个近乎调侃的逻辑变为现实，全球原油市场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巨变
美国当地时间 4 月 20 日下午 2 点 30 分，美国 WTI 原油期货 5 月合约结算价报收负 37.63 美元/桶，暴跌超 300%，出现原油期货史上第一次负油价。当日，现货市场 WTI 原油亦报价负 36.98 美元/桶，跌幅也超过 300%。
何为负油价？简而言之，就是卖油的同时还要倒贴钱。目前期货市场的负油价仅在北美出现过。4 月 8 日，美国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临时宣布调整交易系统和定价模型，以支持负价格交易。一位资深油气贸易人士告诉财新记者，交易所修改系统，背后映射的其实是市场精神：一定要在买方和卖方之间找到一个真实的交易价格。也就是说，这一深 V 价格，反映的是 WTI 北美市场供给严重过剩、库存增速过快。早在 3 月 18 日，现货市场怀俄明州沥青酸油 (Wyoming Asphalt Sour) 报负 0.19 元/桶，负油价时代开启。
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原油需求极度萎缩，此时产油大国不仅没有减产，反而增产降价。当油价在 3 月份短短数天由 50 美元/桶降至 20 美元/桶时，引发了大量抄底行为，然而原油储存需要成本，当海上、陆上的仓储设备都存满时，原油变为「棘手」物品。「直接倒还得收污染环境税。」业内人士称。
原油是大宗商品之王。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世界能源研究室主任王永中介绍，在全球大宗商品价格中，油的权重最大。油价一跌，大宗商品价格也会跟跌。原油又是炼油化工、交通运输、农业等诸多产业的上游产品，油价跌导致工业品、消费品下跌，燃油成本和运输成本等均会下降，或进而引发通缩。
原油期现价格跌入负值当天，道琼斯工业指数、标普 500、纳斯达克指数分别下跌了 2.44%、1.79%、1.03%。其中，埃克森美孚 (NYSE：XOM)、西方石油 (NYSE：OXY) 股价当日分别下跌 4.72%、7.63%。亚太、中东、俄罗斯等地区股市普遍飘绿；恐慌指数 (芝加哥期权交易所波动率指数) 则上涨了 14.89%。
中国银行研究院提醒，原油期货价格跌入负值，也令全球金融市场恐慌情绪发酵，全球经济出现「负增长、负油价、负利率」的「三负」局面。未来美国金融风险可能重新抬头，新兴市场金融脆弱性继续显现，国际金融市场或开启新一轮动荡。
4 月 21 日后，美国 WTI 原油期货、现货价格回归正值，但仅维持在 10 美元–20 美元/桶左右。业内多位资深人士判断，低油价将在未来持续较长的一段时间。油价过低，受冲击最大的是产油国，尤其是极度依赖油气出口的中东国家；而全球前三大产油国沙特、俄罗斯和美国，占全球经济总量的四分之一。王永中指出，这些国家收入下降，支付能力降低，或引发债务危机。而在世界一体化的当下，产油国的变化也会对全球市场造成影响，又或进一步降低对工业品、消费品的需求。
负油价的诞生
据华泰证券统计，4 月 20 日美国 WTI 5 月期货合约有约 7.7 万手在盘后进行结算价交易 (TAS) 平仓，即有约 7700 万桶油按照负油价平仓。这意味着这些多头除了资产归零，还要额外支付 37.63 美元/桶。
「看多情绪阻挠了油价下跌，造成油价堰塞湖，才出现了 4 月 20 日的极端情况。」隆众资讯副总裁闫建涛解释，浓厚的做多情绪导致油价不能跌入底部，更无法反映真实市场情况。
一位期货投资者分析，高持仓背后，散户抄底力量明显。她解释，由于持仓成本很高，灵活性不够，专业投资者不会购买 ETF (交易所交易基金)、中国国内「纸原油」等产品，而是购买期货、期权等专业工具。
「散户并不是我们的目标客户，我们是要在市场上寻找专业投资者。」在 4 月 22 日接受 CNBC 采访时，CME 集团首席执行官 Terry Duffy 说。
3 月初国际原油价格暴跌之后，大量资金进入市场。临近交割前一天，4 月 20 日市场上仍有约 10 万手持仓 (相当于 1 亿桶原油)，远远高于日常同期的约 3000 手。散户没实物贸易经验，也无能力进行实物交割。
「多头要平仓，没有买盘、没有对家，卖方就必须要往下卖。空头想买，随便找一个人买就可以，技术上很容易实现。因此可以一直引导价格向下走，最惨的是最低的那个。」一德期货总经理助理佘建跃复盘称，空头咬住多头必须平仓的弱点，挺着不接盘，流动性出现问题甚至缺失。可以看到，进入负值之后，油价在 30 分钟内快速从 0 跌至负 40.32 美元/桶，并形成结算价负 37.63 美元/桶。
「如果是场内会员，手头这么多仓位，怎么可能放到最后一天才去平仓？留到最后的都是不知死活的。」佘建跃说。
价格跌入负值之后，恐慌蔓延，WTI 6 月合约又现多头出逃剧情。「5 月合约可以出现负值，为什么 6 月合约不可以？」前述原油贸易人士说。4 月 23 日，6 月合约以 21.32 美元/开盘，最低跌至 6.5 美元/桶，盘中大跌近 70%。而此时距离该合约交割，还有差不多一个月。
多头撤出，WTI 6 月合约价格目前在 10 美元–20 美元/桶上下震荡。
库容告急
不同于其他期货市场可以现金或者仓单交割，美国 WTI 合约到期后，需实物交割。如果多头在到期时还持有合约，需要前往 WTI 交割地美国俄克拉何马州库欣地区提油，并自行寻找交割库。
华泰期货原油研究员潘翔介绍，美国原油现货市场基于管道油交易，极度依赖管道和仓储设施。其中，库欣地区被称为美国的「能源心脏」，是管道原油运输的中转枢纽与仓储重镇，也是加拿大北油南下的重要中转站。
目前，库欣库容已经极为紧张。美国能源署 (EIA) 数据显示，库欣库存已经连续增长七周，截至 4 月 17 日当周，当地库存达到 5974.1 万桶，剩余约 2000 万桶可用库容。关键在于，库存单周增速太大，4 月 3 日当周最高增加 641.7 万桶，随后三周每周平均增加 563.9 万桶。如以此速度累库，库欣库容仅可使用 4 周，即在 5 月中旬用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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