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纸原油」覆灭
中行「纸原油」覆灭
通过「纸原油」连接，中国散户竟成为国际期货市场主要的多头资金来源，被轻易绞杀。该谁负责？
「极限黑天鹅」飞临。全球第一大商品——原油，从 3 月初暴跌不止，直到历史性的至暗时刻。
北京时间 4 月 21 日凌晨，美国 WTI05 原油期货合约在最后交易时段，价格一度暴跌至负 40.32 美元/桶，下跌 320%。无论是油价还是跌幅，创下历史奇观。当日，WTI05 合约结算价报负 37.63 美元/桶，收盘价报负 11.99 美元/桶。
WTI05 的全称是美国西得克萨斯轻质原油 5 月期货合约，是全球期货及衍生品龙头芝商所集团 (CME Group) 旗下纽约商业交易所 (NYMEX) 上市的品种，交易代码 CL。该原油期货合约具有良好的流动性、价格高度透明、最大持仓量，是国际原油市场上的三大基准价格之一。
4 月 22 日，多位中国银行「原油宝」的投资者发现，通过该产品投资 WTI05 原油期货合约的账户显示，持仓收益大幅亏损，预先存入银行的保证金一夜归零，还倒欠中行大笔保证金，中行并称欠款将被纳入个人征信。这随即引发轩然大波。
当晚 8 时，中行发布声明，强调了产品的合规性，但回避了是否仍将向客户追索保证金等敏感问题。
一位投资者告诉财新记者，他持仓均价为 184.73 元，中行报的平仓价为 −266.12 元，他买入了 5 万元，如今显示平仓损益为 −12.98 万元，即「倒欠」银行近 8 万元。
中行在这个产品上外盘损失多大，目前未见公开披露。
财新记者从权威渠道独家获悉，中行「原油宝」客户 6 万余户，其中 1 万元以下的投资者约 2 万户、1 万–5 万元的投资者约 2 万户、5 万元以上的投资者约 2 万户。按协议结算价统计，6 万余客户的保证金 42 亿元全部损失，还「倒欠」中行保证金逾 58 亿元。中行该产品多头头寸约在 2.4 万手到 2.5 万手 (一手为 1000 桶油)，估计此次总体损失规模应不少于 90 亿元。
「原油宝」是中行「纸原油」的产品名称。按照现行银行法规，商业银行不得直接参与期货交易。「纸原油」的基本原理是，个人投资者通过跟银行报价实现对原油商品的买入或卖出，由于是账面操作，所以也称「纸原油」。通过这一产品设计，银行看似一个散户炒原油的通道，但在实际操作中，是将投资者的多空仓轧差结算后，再去场外平盘，银行的角色类似做市商，散户并不直接参与原油期货市场。银行每日对冲风险头寸，赚取价差、汇差和多余的保证金占用及资金利息。
2013 年，工商银行率先向个人投资者推出「纸原油」产品。2015 年，建设银行、交通银行也推出类似产品。2017 年起，中国银行、民生银行、浦发银行等多家大中型银行均推出「纸原油」产品，产品设计大同小异。多位银行人士均称，此产品已在银保监会备案。
按多家银行的产品书，这类产品属于银行理财类中的「R3 级」即平衡型，属于理财产品五级风险分类中的中等水平。「如果是平衡型，为什么投资者要承受本金全部亏损的风险，甚至出现倒欠银行巨额保证金的情况？这与风险测评严重不符！」多位投资者及律师均对商业银行是否执行了投资者适当性原则提出质疑。
2020 年 3 月以来，「纸原油」尤被追捧。有大行交易员告诉财新记者，很多散户在油价跌至 20 美元/桶时跑步进场，「抄底原油」声不绝。3 月 13 日，有投资者发现工行暂停了购入人民币账户北美原油或国际原油这两个连续产品。工行相关人士指出，由于购买人民币计价的原油产品，需要兑换成美元，那段时间抄底者太多，达到了外汇局对该类产品设定的购汇上限。然而，同期中行各大分行开始加大力度推介「原油宝」。
无知者无畏。「纸原油」组成的逾 10 万中国个人投资者抄底大军浩浩荡荡，竟然成了短期内国际原油期货市场多头主力的资金来源，而且早就暴露无遗。
据一位期货公司投资经理估算，国内的抄底力量，主要集中在工行、建行、中行的「纸原油」上，三家银行仓位预计在 30 亿美元左右，对应约 14 万手的持仓，持仓集中在 ICE、WTI 近月合约两大商品的主力合约上。由于这类「纸原油」投资者均没有实物交割的可能，WTI 近月合约均为主力合约，到了合约换月时，只能平仓或移仓，比如在 WTI05 上，就是卖掉 5 月合约，再买 6 月合约。规模最大的工行早早移仓，建行也已提前平仓、移仓，唯有中行移仓结算日设定在 4 月 21 日。
岂料，「纸原油」设置了固定的移仓日期，又与结算日为同一天，于是被空头早早盯上。「非专业的多头队伍，吸引了专业空头的狙击。」前述投资经理说。而中行 WTI05 合约在面临移仓之际，碰到了极端中的极端情境——负油价。
撞上黑天鹅
历史性的时刻就是这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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