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第安纳追寻丁韪良

2020-05-16 原文 #Nei.st 的其它文章

「谢绝再渡重洋,我将埋骨战场。」这 66 年间,丁韪良四次离开中国,离开的时间合起来不足三年。清末民初国内外的评价,都认为他足以与英国人赫德并列为最具影响力的在华外国人

丁韪良与京师大学堂教职员合影。

几年前,在新浪博客读到《复兴门外的英国公墓》一文,配有两幅抗战胜利后美国人航拍的公墓照片。文章说,该公墓始于 19 世纪 60 年代,在清末北京东单德兴堂印制的地图上被标为「英国坟地」,位于西便门北的西城墙外。这个墓地消失于上世纪 50 年代以后,何时平毁、墓碑与遗骨如何处理等详情,现在都不清楚。

我关注这个墓地,是因为丁韪良 (William Alexander Parsons Martin) 长眠于此。1916 年 12 月,年近九十的丁韪良在北京家中感染支气管炎,转为肺炎,15 日开始昏迷,17 日清晨辞世。他的墓与先已安葬于此的妻子扬·凡森特 (Jan Vansant Martin) 的墓紧挨在一起。

丁韪良,1827 年 4 月 10 日生于美国印第安纳州。1850 年 23 岁生日那天抵达香港,不久转往上海,再前往宁波,开始他漫长的在华宣教生涯,直到 1916 年在京去世。这 66 年间,他四次离开中国,离开的时间合起来不足三年,其中差不多一年还耗在船上。清末民初国内外的评价,都认为他足以与英国人赫德 (Robert Hart) 并列为最具影响力的在华外国人,而他们两人也算至交好友,彼此欣赏。

我知道丁韪良,是在 1998 年前后。因北大百年校庆,网络、报刊上有关校史的一些文章讨论他在北大校史上的地位,确切地说,是争论他算不算北大第一任校长。官方的校长名录没有丁韪良的名字,但有些研究者的反驳难以忽视,尤以沈弘的文章最有说服力。很容易读到的晚清史料说,1898 年 8 月 9 日,光绪皇帝为奖励「西学总教习丁韪良」「着赏二品顶戴,以示殊荣」。大学堂草创,学科规划的基础工作应该主要是丁韪良带领一帮原同文馆教习做的。1900 年 2 月 11 日,代管大学堂事务的许景澄向光绪皇帝报告说,大学堂已开设课程有「经史、政治、舆地、算学、格致、化学、英法德俄日各国文字」,同文馆老班底的作用很明显。

本来,丁韪良远在我的知识、能力甚至兴趣之外,但几年前偶然读到美国人柯饶福 (Ralph R. Covell) 所写传记《丁韪良:中国进步的拓荒者》(W.A.P. Martin: Pioneer of Progress in China),知道丁韪良生长于印第安纳,毕业于印第安纳大学,立即感到亲切。这十几年来,我多次访问印大,一想到丁韪良在我相当熟悉的这个地方度过了他的青少年时光,就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关于他成长的细节。

2019 年夏天,我再次来到印大,试着依赖档案材料实现一场穿越,开始我在印第安纳追寻丁韪良之旅。

印大档案

印第安纳大学布卢明顿校区是印大最大和最早的校区,今年将迎来 200 周年校庆,城市和校园到处可见彩旗与海报,上面醒目印着 1820–2020,喜庆之中透着浓浓的历史感。丁韪良和他的哥哥孟子元 (Samuel N. D. Martin) 1843 年入校,1846 年毕业,算是印大早期学生。

我的调查从印大校档案馆开始。档案馆在主图书馆四层,门口接待的小伙子递给我一张名片,要我先邮件预约说明查询目标。第二天上午就收到馆长回复,说由于印大校园在 19 世纪多次遭遇火灾,旧档案损毁严重,丁韪良上学时的注册材料已荡然无存,但档案馆还是为他建了一个卷宗,收纳和他有关的后出文件,现已调出,欢迎查阅。

卷宗内算得上第一手史料的,只有丁韪良两封书信的复印件,以及印大为早期校友重建档案时丁韪良自己提供的材料和校方给他写的条目。其他后来收集的资料,除了比较容易找到的报刊文章、海报说明和专书摘录,还有几封 20 世纪 70 年代到 80 年代的信件。

比如,一封写于 1976 年 7 月 10 日,写信者 Tadayuki Nakamura,写给当时的印大校长约翰·莱恩 (John Ryan),信中说把自己珍藏的《天道溯源》和《万国公法》送给印大,因为丁韪良这两本书影响巨大,不仅在中国,而且在日本。信末还建议印大在图书馆为丁韪良建一个纪念专柜。

上网一查,Tadayuki Nakamura 就是中村忠行,日本天理大学教授,专业领域是日中比较文学。1973 年至 1974 年,中村曾到印大东亚系做了一年访问教授。

还有一封信,是柯饶福 1973 年 11 月 12 日写给档案馆的负责人玛丽·克莱格 (Mary Craig)。那时,柯饶福一边在丹佛的一所神学院当副教授,讲授海外传教史,一边在丹佛大学读博士,博士论文就是写丁韪良在中国。信里说,他计划 1974 年 1 月的头十天来布卢明顿,想知道档案馆里的相关材料有多少,四五天够不够看完。他在信里问利沃尼亚是否还留存丁韪良家庭的遗迹,看来是打算前往他的出生地。此外,他还想了解丁韪良读书时印大的教学情况,比如当时的校长安德鲁·威利 (Andrew Wylie) 开设哪些课程,课堂教学使用哪些书,图书馆的藏书中有哪些会影响到后来丁韪良撰写《天道溯源》等。

难怪柯氏传记对丁韪良的研究最为系统、全面且深刻。该书 1978 年在华盛顿出版,费正清曾写书评赞扬作者穷尽相关资料并深入分析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柯饶福本人也有和丁韪良近似的经历,同样在 23 岁时携家到中国宣教,前后在中国大陆和台湾生活长达 20 年。

浪漫传说

1917 年《印大校友季刊》刊文《赞丁韪良博士》,作者是 1855 届毕业生、曾担任美国国务卿的约翰·福斯特 (John W. Foster)。1896 年,李鸿章访美,福斯特以前国务卿的身份在纽约接待,他和丁韪良在那场著名的华尔道夫宴会上见过面。因此,获悉丁韪良去世,福斯特立即写了纪念文章。

文中说,「当我晚了十年在印大当学生时,校园里流传着一个故事,就是丁韪良曾赢得一个姑娘的芳心,是当时的校长威利博士特有吸引力的几个女儿中的一个。可是,威利博士拒绝了他,因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被带去遥远的野蛮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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